二十八年前,一位聖賢長眠於紹興城西的會稽山脈之中,與古鬆共長青,與青山同不朽……他就是千古一聖王陽明,一個生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逝後思想光照千古的超級傳奇。
陽明公的學說稱爲‘良知’之學,何爲良知?良知便是本心,所以王學又稱心學。在陽明先生看來,心是本源,心是一切,天下萬物皆是心中之物,一切都要以內心爲主。《傳習錄》記載,先生遊南鎮,一友指巖中花樹問曰:“先生說‘天下無心外之物’,如此花樹,在深山中自開自落,與我心亦何相關?”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他的思想確實天馬行空,有如夏夜星空般絢爛,但絕不是炫耀,也不是故弄玄虛。因爲他既享受過世間的榮華富貴,又曾經山窮水盡,遭受身心不可承受的折磨,所以他才能知曉世間百態,通明人生冷暖,能擺脫人世間一切浮躁與誘惑,心如止水,破而後立,最終參透天地,得到至理。
如果僅止於此,他只能算一個朱熹程頤那樣的大儒,卻絕不是聖賢。陽明公之所以稱得上的是聖賢,是因爲他知道光懂得哲學、整日高談闊論,除了消磨時間,其實屁用都沒用!
他發現需要一樣東西,可以讓自己把最高深的智慧,轉化爲‘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真正作爲,這樣心學纔不是空談,自己的理論才真正有用!
爲了達到這個目的,大徹大悟後的陽明公,毅然重新投入塵世,在廟堂上、在戰場中、在書院裡、在天地間,孜孜以求的去實踐驗證,終於在幾年後找到了這樣神兵!
當王陽明掌握並熟練運用它時,天下已無人可以匹敵!憑着這樣神兵,他縱橫天下,無往不利,以一己之力保半個大明平安,談笑間消滅十數萬大軍,成就輝煌武功,爲後人敬仰!
也是憑着這件神兵,他超越了無數前輩大儒,進入聖賢的境界。而能達到這個境界的——孔子之後,唯有陽明!
這件神兵的名字叫做‘知行合一’。
‘知’是明白道理,‘行’是付諸行動。千年以來,有人認爲知易行難,有人認爲知難行易,總之是衆說紛紜,莫衷一是。比如說理學家們的‘聖人’朱熹,便認爲明白道理最困難,付諸行動很簡單。於是讀書人都皓首窮經,除了悟道啥也不幹……他們的理由也很充分,朱聖人都說‘知難行易’了,等俺們悟道之後,還不幹什麼都是小菜一碟?
但王陽明說:‘不對!知和行是一體的,兩個都重要。’於是梵音唱響,天女散花,陽明公立地成聖!
他的意思是,良知和行爲同樣重要,要讓良知去指揮行爲,讓行爲去證明良知。知道這樣是對的,就要這樣去做,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就不能去做。原先以爲是對的,後來發現錯了,就要立刻停止改正,不能讓良知與行爲違背,而要始終——知行合一。
先生曾口占‘心學四決’,道盡了王學的精髓真意,曰:
“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爲善去惡是格物。”
意思是,世間萬物一切皆由心發,心在世界便在,心不在便一切皆無。人人生而赤子之心,起初沒有善惡對錯的念頭;當這個童心進入滾滾紅塵時,受到世事的紛擾,便有了善念與惡念;能夠分清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便是良知;能在行動上始終堅持良知,便是真理,便是聖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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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率真活潑、真理實用的陽明心學,彷彿一縷和煦的陽光,照亮這個一天天生動起來,卻被理學陰霾籠罩的社會,使人爲之興奮,使無數精英士子,拋棄了虛僞陳腐的程朱理學,拜倒在他的門下,甘願重新接受心學的洗禮。
一時間,天下書院無不以教授陽明心學爲榮,其中最著名的是陽明公所創立的稽山書院,還有位列四大書院的白鹿洞書院與嶽麓書院,也都成爲宣講心學的大講壇。
眼見着心學的風潮逐漸興起,官方權威的程朱理學家終於無法容忍了,在他們看來,王守仁的‘異端邪說’就如同洪水猛獸,會盪滌一切規範與秩序,把他們的驕傲與地位統統掃到茅廁裡去。
於是在嘉靖初年,掌握國家大權的大學士楊一清、桂萼等人,開始策劃者攻擊王陽明。沒想到的是,剛剛說動皇帝,陽明公客死南安的消息便傳來。按說兩位該消停了吧?
那是不可能的,因爲心學仍在,王學門人仍然列於朝堂之上、環伺陛下左右,不除掉他們,理學一派寢食難安……桂萼說:‘即使他死了,我也要參他擅離職守、江西軍功濫冒。’他要全盤否定陽明的戰功。
楊一清則要從思想上徹底否定陽明心學,他說:‘即使他死了,我也要說服聖上查禁他的新學。若不查禁,大明江山非亡在這些異端邪說上不可。’他們提議開會,清洗之。
王學門人自然要奮起反抗,然而其學說天生不如程朱理學那麼討帝王歡心,於是嘉靖皇帝在反覆觀望後,最終還是選擇了利於他朱家統治的理學,於是王學門人紛紛下野,理學之士取得了第一個勝利——嘉靖十六年,皇帝以‘書院倡邪學’下令禁燬天下私創書院。
嘉靖十七年,時任禮部尚書嚴嵩,揣摩上意,反對自由講學,藉口書院耗財擾民又一次盡毀天下書院。
然而今時已不同於以往,隨着時代的發展,大明已非只有朝廷之官方,還有民間之市井,那些在野的士人也有相當大的影響力——既然王學一時被壓倒,我們就私下裡講學,暗暗積蓄力量,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再跟你理學掰一掰手腕。
這艘鑑湖上的畫舫,便是稽山書院被搗毀後,王陽明的兩位嫡傳弟子,建立的流動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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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非常之重要的一章,也是本書貫穿始終的三條主線之一。但本書是故事書,不是哲學書,所以只是略略講一下心學是什麼,其與理學的關係,不做深入探討。當然若是不瞭解什麼是陽明心學也無所謂,把他們當成一個在野的政治集團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