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宋州和豐州的企業融資相對好一些,而在宜山/曲陽/普明/洛門這些地方的企業融資,尤其是中小企業融資就非常困難了。
在銀行貸不到款,很多企業爲了維持企業運轉,對一些繼續的過橋和流動資金就只有求助於民間融資,也就是所謂的高利貸,這種高利貸最初都只能是短暫過橋,一旦企業渡過難關,就必須要馬上歸還,否則高額的利息根本不是搞實體產業所能承受的,就算是當初最火爆的房地產業和礦業都一樣無法承受,像一般的中小製造企業,更是吃不消。
所以當這些工友們提起現在各地中小私營企業的融資困難時,也勾起了陸爲民的一些擔心。
這不是哪一個行業的問題,也不是某一地的局部問題,可以說這個問題是全國性的,無論是東部發達地區,還是中西部內陸地區,這種現象都廣泛存在,在經濟向好期間,這種現象還容易被掩蓋在繁榮當中,但是一當經濟下行,這種問題就立馬爆發出來,甚至像潰瘍一樣四處蔓延,引發大規模的連鎖反應,不但帶來大批企業破產,而且也容易引起普遍性的社會局面動盪。
“是啊,這年頭幹什麼都不容易,掙錢太難了。”另外一個工友一邊夾着毛肚燙着,一邊道:“小葉的工作看起來挺好,我也沒坐過飛機,但是你要讓我一直呆在天上,我首先就受不了,這成天落在半空中,萬一飛機落下來了,連個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太不划算了。”
這個工友的話也引起了其他幾個同事的哈哈大笑,都在笑罵他是狗坐轎子不識擡舉,連坐飛機這樣的洋葷都開過,居然還嫌棄飛機上的工作。
“所以這年頭還是當官好,當官就能穩穩當當掙錢,逢年過節有紅包收。遇上開會有紅包拿。”皮志鵬也有些感慨的舉着酒杯道:“只要做事規矩一些,不要太貪,一年穩穩當當幾十萬沒的說,而且沒有半點風險。不像搞企業或者做生意,還要擔心這樣害怕那樣。”
“呵呵,皮哥,你說這逢年過節有紅包拿也說得過去,這開會也有紅包拿算啥?”葉枝也大感興趣。
她是空姐。從空乘專業一畢業就進入東航工作,後來昌航組建成立,東航是昌航的大股東之一,所以在人事上也進行了一些流動,一些東航的人員也調到了昌江航空充實業務骨幹,葉枝也就是這麼過來的。
她對地方上這些情況也不瞭解,大多是道聽途說,所以聽到開會也能拿紅包,也是頗爲不解。
“嘿嘿,開會拿紅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比如當官的,去參加某個企業的年終總結會,團拜會,或者什麼企業的開工典禮,竣工剪綵,難道說企業對領導大駕光臨不感到榮幸?當官的既然給你面子,你自然就要知趣報恩啊,送上一個紅包是不是應有的?”皮志鵬這麼多年來大概也是走南闖北見得多了,藉着點兒酒意,也就開始大發感慨。“所以這當官就是好,他們去得大大方方,理直氣壯,人家在你這裡投資上項目。這是爲你地方經濟發展出力,所以你這當官的去祝賀道謝壯場面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在人家企業老闆看來這是當官的貴足光臨,給了面子,所以自然也就要回報一番,皆大歡喜。各取所需啊,以後他遇上啥事兒,也可以動輒說,某某書記某某市長還和我一桌子喝酒,還和我合影留念了,不就是圖個這個麼?……”
聽的皮志鵬這麼說,陸爲民也不禁苦笑。
這種情況太多了,當年他在豐州,在宋州,在藍島,也一樣參加了很多這種活動,你不去還不行,尤其是一些招商引資過來的項目,人家就是需要你去壯壯場面,你不去就是不給面子影響人家的積極性。
不過像皮志鵬這種說的去了就給紅包的,不能說沒有,但是很少,那都屬於低層次的,真正正規上檔次的企業和項目,頂多也就是給個紀念品,可能比較有紀念意義,但是未必值多少錢,而且陸爲民基本上都是要求回去之後就交到辦公室專門的陳列室,作爲日後史志辦寫地方誌的一個記錄。
“老皮,好像你對這種事情很熟悉啊,是送過紅包,還是受過紅包?”陸爲民開着玩笑打趣。
“嘿嘿,陸老闆,就我這樣,你覺得我有資格收紅包麼?我能送得起紅包麼?”皮志鵬也哈哈大笑,“不過是跑了這麼多企業,也見得多了,還有我有一個堂兄也算是一個當官的,逢年過節在一起吃飯,他愛喝酒,又是個口沒遮攔的,和我說起不少老家縣裡的事情,說過就丟,但是聽起來也真是覺得當官真好。”
陸爲民也沒有深問。
這種事情估計全身各地都不少,你查也查不完,也查不清楚,像這種逢年過節送紅包的事情,在市縣一級都相當普遍,另外基層給省直相關部門送各種土特產的情況也相當突出,就像他得到的一些消息,像省財政廳/交通廳/水利廳/農業廳/發改委這些實權部門,一到年底,下邊市縣排隊用汽車拉着各種土特產往省裡跑,每個單位都得要送到,免得日後遇到上邊有什麼好的項目好的政策人家就記不得你了,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上邊這些部門既然收了你的這些土特產,那麼在來年的工作裡自然也就會心領神會地替你“考慮”。
這種陋習慣例也不僅僅是昌江,在其他省市也是一樣氾濫,甚至那種“跑部進京”不也一樣如此,每個省市每個地級市都在京城設立駐京辦,其目的的是什麼?一個主要工作不就是要爲所在地市打通關節,疏通好各個部委的關係,怎麼來打通關節疏通關係,來來往往,請吃請喝,什麼土特產你不得孝敬上貢?膽大者直接上紅包的也不乏其人。
陸爲民想的有些出神,自己出任省委副書記,要面對的就有這一類的陋習,怎麼來扭轉,陸爲民心裡還是沉甸甸的。
這是一項長期的工作,任重道遠,需要大魄力大定力加上持之以恆的精神才能解決。
“皮哥,看你這說得口水爆蘸的模樣,真有點兒羨慕嫉妒恨的味道啊。”葉枝也在打趣皮志鵬。
“當然羨慕嫉妒啊。”皮志鵬打了一個酒飽嗝,“當官當然好啊,所以這麼多人都想當官,爲了當更大的官,所以就只有拿錢去買,去活動,……”
“老皮,這你又知道了?”陸爲民隨口笑道。
“我怎麼不知道?”皮志鵬今兒個大概酒興很好,連喝了好幾大杯白酒,酒勁上來,舌頭也有些發硬,“我那個堂兄,就是縣裡財政局的,他就在說,這年頭當官的都靠錢買,說他們縣委書記不就靠這個選成常委了,說他都提着錢去幫着跑上邊跑了好幾回。”
陸爲民一聽,心中也是一凜。
這話就有點兒出格了,如果說逢年過節送紅包這種事情勉強可以算是一種陳規陋習,只要數額不大,也就算是違紀行爲,但如果說花錢去買官,那就性質完全不一樣了,而且聽皮志鵬的話裡,好像還有點兒賄選的味道在裡邊,這可能麼?
“老皮,聽你說得活靈活現,好像自己也親自參與了似的,呵呵,真有這種事情,當官的能讓外邊人知道?”陸爲民一副不以爲然不相信的模樣。
“嗨,怎麼不知道?我那堂兄說,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當然外邊人也清楚,但是這些事情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怎麼可能不知道?”皮志鵬有些發急了,“聽說這事情老家那邊到處都有說,聽我堂兄說,而且也不是寶慶一個地方,大家都這麼做,見慣不驚了。”
陸爲民知道皮志鵬老家也是青溪那邊的,算是自己半個老鄉,他是寶慶縣的。
“哦?真這麼誇張?”陸爲民心中震動之餘,也在急速思考,自己是1月份正式回昌江的,而據他所知,青溪市黨代會是月份的事情,他來昌江的時候青溪市的黨代會已經過去了幾個月了,也沒聽說什麼事情啊,當然也可能和自己沒有關注,畢竟那是自己返回昌江之前的事情了。
“當然,我老皮說話絕對不虛,不過外邊人肯定是聽不到這些消息的。”皮志鵬又端起杯子抿了一大口酒,“所以,這年頭當官是最划算的,可以掙大錢,花錢的時候又有單位替你出錢,多爽!”
陸爲民默默記下來了這件事情,回去之後他要好好過問一下。
如果皮志鵬所說的真有這麼一回事兒,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黨代會選常委,按照慣例的確有差額,但是一般說來差額人選都是提前安排好的,組織意圖早就明確了,不太可能出現差額被選上的情形,當然也不排除個別候選人反應不太好,而差額人選又沒有選好,比如威信比較高,人緣關係好,從而導致差額者選上,組織意圖未能完全落實,這種現象也出現過,但是一般說來是人代會有可能,黨代會很少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