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章 鐵血警魂(下)

鐵嶺打黑,這個被稱爲中國“打黑”史上的最大戰役,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那天,作爲公安部英模報告團的一員,王立軍正坐在北京人民大會堂的主席臺上。而這天,恰好是這些黑社會頭目被依法槍決的日子。

王立軍一戰成名,一步步走向了他人生的輝煌。

2000年8月,王立軍出任遼寧省鐵嶺市公安局長、黨組書記。

2003年5月,王立軍調任爲遼寧省錦州市公安局局長、黨委書記(副市級),又掀起了一股“打黑”風暴。這時候,作爲高級指揮員的他更加註重於戰略縱深,加強借鑑國外的一些成熟經驗。只有初中學歷的他,一直很注重“充電”,從中專、黨校一直進修到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再到東北財經大學高級管理人員EMBA班。現在,王立軍已經是北京大學法學院刑法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中國刑事科學技術協會常務理事。前前後後,他發表了《犯罪心理學在司法刑事偵查中的應用》等數十篇學術論文,主編的《痕跡檢驗與偵查破案》、《刑事錄像學教程》兩部專著被相關大學作爲教材。

2004年11月,因爲將錦州市的社會治安治理得平平安安,王立軍被廣大的人民代表選舉爲錦州市的副市長,兼任市公安局局長。

2008年6月,王立軍從錦州市副市長、公安局局長的位置上調任重慶市公安局副局長、黨委副書記。2009年7月,升任爲重慶市公安局黨委書記、局長兼武警重慶市總隊第一政委、黨委第一書記。

他一到來,重慶市警方就啓動了25年來最大的行動。國內外記者聞訊,蜂擁而至重慶。然而,記者們很失望。王立軍指揮的警隊經常爆出驚人之舉,而他本人卻異常低調,基本上不接受採訪。這也是他一貫的從警風格:工作高調,個人低調。

還是回到王立軍的東北虎時代吧。

以往王立軍破案都是衝鋒在前,與罪犯正面交鋒,2003年破獲錦州的連環殺人案,則是心理與意志的較量。

2003年4、5月間,東北錦州連續發生五起入室殺人案。兇手趁着夜色爬上四、五層高的居民樓的頂層,翻窗進入居民家中行兇。選擇的目標都是單身在家的中年女性,很多當事人都在睡夢中被殺死。當時正值“非典”,錦州市民躲在家裡不敢出來,而連環殺人案讓他們在家裡也沒有安全感,一時間人心惶惶。正是在這個時候,王立軍接任錦州市公安局局長。

上任伊始,王立軍要求民警從原來的白天8小時工作制,換成24小時輪班,並且要求越到夜裡越要嚴加查看。他說,改變我們過去那種原始的滯後的工作方式和工作流程,是和西方警務體制接軌的一種形式,也是客觀規律,因爲87%的犯罪都發生在夜間,這時,93%的警察都下班了。

對於剛剛上任的王立軍來說,破獲連環殺人案是一個不小的挑戰。兇手沒有留下任何線索,現場也被做了手腳。有的當事人被殺後,犯罪分子在屍體旁邊擺上啤酒、撲克牌等,僞造種種假象。王立軍和戰友們遲遲破不了案,心急如焚,警力由400人逐漸增加到700人,2000人,最後調動六個分局的幹警進行排查偵破工作。

最終突破口是通過現場試驗打開的。通過現場的模擬,確定了罪犯的身高、體重,而且確定兇手作案後,曾用死者的通訊工具給家裡打過電話。兇手第一次作案並沒有成功,他的頭套留在了現場,通過對頭套裡分泌的汗水、頭髮進行DNA化驗,警方將目標鎖定在一個叫許貴柱的人身上。這起案件經過53個晝夜,才告破獲。

事後,王立軍召開案件倒查責任追究處理大會,處分案件偵破過程中有失職瀆職行爲的13名警察。其中,負責許貴柱家所在區域的淩河公安分局康寧派出所副所長及一名民警被“雙開”——開除黨籍、開除公職。該分局副局長也被行政撤職。處分的理由是:許貴柱家離派出所僅一百多米,而且完全符合11項對犯罪嫌疑人的推測特徵。他們沒有將其排查出來。

黑社會頭目臨刑前鞠躬。

在長期的執法過程中,王立軍面對罪犯,除了依法辦事,還注入人文關懷。

1987年王立軍在曉南鎮派出所當所長的時候,有一個偷東西的小男孩被扭送到派出所。一問情況,這孩子的父母都是啞巴,母親癱瘓在牀,父親從工作的煤礦偷竊一臺機器販賣後外逃,他的孩子才12歲,卻沒人管教。王立軍聽說後帶着民警趕到小孩家裡,飯鍋沒蓋,裡邊的玉米糊糊都餿了,上邊還飛着一羣羣的蒼蠅,牀上躺着一個骨瘦如柴的女人。王立軍看到這種情況眼淚就下來了。

回派出所後他開了個會,特事特辦給孩子轉了城鎮戶口,之後每月給孩子家送米、面、油,他還自掏腰包給孩子交了學費,買了新書包和文具,讓孩子重新回到學校。

大年三十,他去孩子家裡慰問,還跟手下民警說,孩子爸爸要是回來了先別抓人,讓他們過一個踏實年。結果初七一上班,小孩爸爸拎着牙具袋就來到派出所,一進門就跪在地上磕頭。王立軍對他的投案自首表示歡迎,然後告訴他先回去照顧家裡,聽候處理。過了兩天,小孩爸爸想辦法把贓物贖回來送到派出所。最後這個人因爲犯罪情節較輕且有立功表現,免予刑事處分。王立軍還積極做工作,讓他重新回到礦上工作,這人後來當上了先進生產者。後來那個小孩管王立軍就叫“二爸”,大家都知道王立軍多了個兒子。

王立軍在鐵嶺市打掉的黑社會團伙中有一人名叫楊富。楊富被抓獲之後,其妻也因爲包庇等嫌疑被抓了起來。他們兩個十幾歲的孩子無人照顧,流落街頭。王立軍安排好孩子的生活後,向有關部門建議,楊富妻子獲得取保候審。

楊富是回民,關押後拘留所單獨爲他做飯。他知道是王局長指示的,對此,楊富感激不盡。楊富是死刑犯,在行刑前夜,王立軍同他從晚上10時一直聊到第二天早上。

時間已近午夜,王立軍讓人給楊富買來兩罐啤酒和一隻清真燒雞,而他自己卻泡了一碗方便麪。楊富自知罪行累累,死有餘辜,他只有一件事放不下,就是兩個孩子還小,焦慮地問詢王立軍:“孩子的媽媽如今怎樣?會判刑嗎?房子聽說要收回去,他們怎麼生活呢?還有,我走後可能會有人找到我家討債或搗亂。”王立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的妻子已經取保候審放回去了,房子也給留下了一處,孩子的問題你儘可以放心。至於有人討債和搗亂,有我們在呢。”

楊富難得地笑了:“有王局長在,比自己管用啊。”

早晨6時多,王立軍對楊富說,“要走了,換一套新衣服吧。”王立軍讓看守人員將已經準備好的一套新西裝遞給楊富,並幫他穿好,楊富的淚水奪眶而出。

王立軍問楊富還有什麼交待沒有。楊富對王立軍說:“沒有早認識你,是我這一生最大的遺憾。如果早認識你10年,我就不會有今天的下場。”

楊富腳跟一併“啪”的一個立正,然後深深地彎下腰去,恭恭敬敬地向王立軍行了一個大禮:“王局長,我走了,謝謝你!”

百姓的衷心愛戴。

王立軍辦案鐵面無私,但是對老百姓卻非常善良,深得轄區百姓的愛戴。當年王立軍從大明派出所調任的時候,送行的老百姓堵着門不讓他走。從門口到上車短短的距離,王立軍走了一個多小時。

王立軍在當地的人力三輪車伕當中擁有很高的威望。他們中有不少是下崗工人,經常被當地地痞欺壓、敲詐。王立軍下令:下次當場抓到這樣的地痞,不但要依法嚴懲,還要讓他把兜裡所有的錢掏出來,當場付給三輪車伕做賠償。

一天深夜,王立軍下班徒步回家,有個車伕看出是他,趕緊蹬過來要送他;王立軍一邊推辭一邊走,結果不出幾百米,後邊跟上來一串三輪車,足有十幾輛。

公安題材劇作家周立軍還回憶了一個細節:當時,他去鐵嶺採訪王立軍的事蹟,怕被“矇蔽”,經常自己跑到社會上找老百姓聊。在一家髮廊理髮時,他套店主的話,無意中說出自己是來採訪王立軍的。沒想到對方當即表示:你來寫王立軍,理髮錢就不收了。

學者警官,溫情父親。

有人說王立軍經常身穿防彈衣,隨身攜帶微型衝鋒槍。實際上,據瞭解王立軍的人說,他的衣着很樸素,經常穿一件夾克衫,一副金絲邊的眼鏡更體現了他的學者風度、儒雅氣質。在王立軍的辦公室裡,最顯眼的是書櫃,書櫃裡擺滿政治、法律、管理等專業書籍,他每天都花很多的時間來讀書,已經形成了習慣。

王立軍的書法和畫都很好,錦州市公安局大樓裡當年到處掛着他的書法。在一樓曾經設置有一面背景牆,黨委班子成員每人寫一個“法”字鑲在上面,王立軍的“法”字寫得最好。當年,錦州市公安局有一個“警務沙龍”,也是王立軍親自抓的,很有情調。“警務沙龍”原本是公安局的食堂,王立軍將它設計成一個除了吃飯還可以喝咖啡看書的地方。

重慶市公安局大院也正進行裝修,王立軍要求建成文化公園,“140多米的長廊,今後沿途都是咖啡吧、書吧,民警可以到這裡休息,免費喝咖啡,還要擺上高檔讀物。”

王立軍還愛搞設計,不光鐵嶺警車上的書法出自他的手筆,當地刑警穿的皮夾克也是他的設計,而且都申請了專利。鐵嶺刑警支隊的大樓和門前展翅欲飛的雄鷹,也是王立軍做的設計。王立軍歌唱得也好,朋友聚會上一曲《霸王別姬》,唱得豪情四射。

王立軍的女兒喜歡狗,小名就叫阿狗。王立軍每次出差給阿狗帶去的禮物中,總是少不了玩具狗。在阿狗的房間裡,牀上和玻璃櫃裡放着一大堆玩具狗,體現了爸爸對女兒的愛。

周立軍曾經去過王立軍的家,“王立軍有一個特點,從來不把工作帶回家裡去。回家就是跟妻子和女兒逗樂,家庭氣氛非常好。另外他有個習慣,回家從來不掏鑰匙開門,而是敲門讓家人開。他曾經說,掏鑰匙開門跟住旅館有什麼區別?老婆開門才讓人感覺像個家,那是什麼情調!”

王立軍身上貫通傷、骨折等傷有20多處,是中國公安界僅有的幾位還活着的一級英模之一。最嚴重的一次,他頭部受傷昏迷了10多天,單位把花圈悼詞都準備好了。

研究罷王立軍的材料,李大爽感到王立軍來到重慶,的確是達到了他人生的巔峰。如果時間就停留在2009年,那對王立軍來說,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可人生這齣戲還在繼續,也不知道王立軍這個人以後的工作和生活會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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