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兩個13年

王國慶感興趣的第三類人,是和他身份相當的省市黨政正職,還有中直機關的部長們。王國慶覺得,這類人出事是不應該的。一個人能奮鬥到這樣的位子,是多麼不容易。之所以會出事,大概是因爲自己放鬆了警惕,在權力、金錢和美色上面栽了跟頭。因小失大啊,太不應該了。這樣級別的幹部,說白了,你不一定非要再去幹出多少驚天動地的業績來,你的能力已經不用證明了。關鍵是要保住位子,位子纔是一切,位子在一切都在,位子沒了,一切也就沒了。

在省黨政正職中,除了上文已經提到的北京市委書記陳希同、上海市委書記陳良宇兩位陳姓高官外,目前還有6名書記、省長已經被處理。

程維高:河北省委書記,中共中央委員,2003年8月因嚴重違紀被開除黨籍,撤銷職務。

倪獻策:江西省長,1987年4月因徇私舞弊罪被判處有期徒刑2年。

張國光:湖北省長,中共中央委員,2004年12月以受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1年。

粱湘:海南省長,1989年9月因以權謀私被撤職。

李嘉廷:雲南省長,中共中央候補委員,2003年7月以受賄罪被判處死刑,緩期2年執行。

劉方仁:貴州省委書記,中共中央委員,2004年6月以受賄罪被判處無期徒刑。

另外還有8名正部級幹部也先後被處理,分別是:沈圖:民航總局局長,中共第十二屆中央委員,1987年7月因以權謀私被撤職。

吳文英:紡織總會會長,中共中央委員,2000年10月因違紀收受股票被撤職留黨查看。

高嚴:國家電力公司總經理,中共中央委員,2002年9月失蹤。2003年11月因涉嫌經濟犯罪被雙開。

田鳳山:國土資源部原部長,2005年12月以受賄罪判處其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被處沒收全部個人財產。

于幼軍:文化部黨組書記,中共中央委員,因違紀被撤職。

陳同海:中國石油化工集團公司原總經理、中國石油化工股份有限公司原董事長,因受賄近2億元,被一審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康日新:中國核工業集團總經理,中共中央委員,因涉嫌貪腐被雙規。

朱志剛:全國人大財經委副主任,預算工作委員會主任,因受賄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對於這些被處理的正部級幹部,王國慶深爲惋惜。同時,他也認爲這些人說到底還是政治上不成熟,都屬於因小失大,得不償失。王國慶在他們身上也體會到了當官者應當具備的起碼的清醒。

權力、金錢和美色,是很多官員無法通過的三道鬼門關。

王國慶也在反省自己,權力、金錢和美色,他同樣難以拒絕。但他有底線,比如在權力方面,他堅持的是民主集中制。一方面,權力要高度集中在他一個人手裡,另一方面,他也會讓部下分工負責一些具體工作。用他的話講,一把手吃肉,二把手、三把總得能啃骨頭、喝湯吧!在金錢方面,他基本上不拿開發商的錢,這些人靠不住。而對於他信得過的官員們送的錢,他倒是接了不少。在這方面,是有經驗教訓的。比如上文提到過的河南省交通廳長的五連倒,被追查到的都是在工程項目中的貪污受賄,似乎很難查到官員們之間的禮尚往來。原因很簡單,官員們爲了保住自己的位子,他們是不會輕易說出自己行賄的事情來的。收他們的錢,保險係數還是較高的。而開發商們就不同了,他們是商人,唯利是圖,他們和官員們之間的交往又往往是一錘子買賣,毫無感情可言。一旦東窗事發,他們就會把自己掌握的情況吐個乾淨。

在美色方面,王國慶的原則是求精品不濫交。只要不濫交,就會和女人產生一定的感情,成爲名副其實的情人。她們就會聽你的話,也知道體諒和保護你。比如,他的婚外情就只有阿雪一個人。雖然只有阿雪這麼一個情人,但他已經享受到了作爲一個男人、一個高級領導幹部應當享受到的一切。這多好,靈與肉的完美統一。

像人大副委員長成克傑,你已經是多麼大的官了,還這麼不成熟。你掌控不了一個女人,而讓人家李平牽住你的鼻子走,這算哪門子道理啊!我王國慶就不同了,雖然我也深受着阿雪,有時候也聽阿雪的,但在內心深處,她阿雪仍然只是一個供他王國慶享受的女人。就這麼簡單,能讓一個享受的對象牽着自己的鼻子?太小兒科了!

位子纔是一切,金錢和美色都是位子的衍生物。作爲一名官員,特別是一位高級官員,保位子永遠都是頭等大事,是壓倒一切的重中之重。

中央政治局委員、上海市委書記陳良局可謂是真正的高官,他怎麼還會沉淪呢?針對陳良宇的人生軌跡,王國慶進行了認真的解讀,他希望能從中找到對自己的有用的警示。王國慶發現,陳良宇的仕途之路一開始走的很艱難,但後來卻越來越順,越來越快。其中,有兩個13年特別引人注目。

陳良宇用兩個13年完成了自己人生的飛躍,第一個13年,他從一個普通工人變成了一名副科長;第二個13年,他從一個區長到中央政治局委員,成爲了國家領導人中的一員。

前13年他在沉寂中等來了成功的機會,這13年是在爬,是在熬;後13年他在衝擊頂峰的時候轉向了滅亡,這13年是在飛,是在飈。

陳良宇祖籍浙江寧波,1946年10月出生於上海。除去1963年8月至1968年8月在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建築系結構專業學習的五年,以及畢業後頭兩年在解放軍6716部隊當兵鍛鍊,陳良宇人生中53個春秋都是在上海度過,直至2006年9月案發被帶至北京接受審查。

一個工人的企業家之夢。

陳良宇的仕途之路走得並不一帆風順。17歲的陳良宇穿上綠軍裝,在1968年成爲中國人民解放軍工程學院建築系的一名學生的時候,就實現了參軍與上大學這兩個年輕人“時髦”的理想。在那裡,陳良宇用了5年時間來學習建築構造專業。隨後理所當然地進入軍隊服役。3年服役期滿後,出生浙江寧波的陳良宇,把退伍後的目的地選擇在了上海。

最初來到上海的時候,陳良宇被分配到一家名叫上海彭浦機器廠的工廠當了工人。

如今,廠區入口“彭浦機械廠”的白底黑字廠牌依然掛在大門的左側,30多年來沒有太大的變化。廠區的道路上行人稀少,一羣老工人坐在傳達室前閒聊,顯得很不景氣。

“當年誰也不會想到日後陳良宇會成爲市委書記,沒有人會注意他。”一位老工人感嘆陳良宇的命運。這位現在拿着750元最低工資的工人,比陳良宇早3年進入工廠。老工人回憶,陳的辦公桌子在基建科的邊上,很不起眼。老工人對他唯一的印象是喜歡打乒乓球。

在一位張姓老工人的眼中,彭浦機械廠時期的陳良宇在政治上並不是那麼積極上進。

無法想像胸有大志的陳良宇早年不曾“追求進步”。據說是因爲家庭影響,他未能在軍隊入黨並晉升軍官。直至“文革”結束後知識分子得到重視的1980年,已屆34歲的陳良宇才加入中國共產黨。

1983年,37歲的陳良宇成爲上海彭浦機器廠的一名副廠長。在當時,一個工廠裡可能會有十多個副廠長。

陳良宇用了13年的時間,從一名普通工人熬到副科長。之後,隨着工廠改革的腳步加快,陳進入了他順遂的升遷之路。

此後5年時間,陳良宇開始走上企業領導崗位,他調任上海冶金礦山機械公司黨委副書記,並被送到機電企業幹部培訓學校學習。到1985年的時候,陳已經是上海電器公司黨委書記,依循許多人的人生軌跡,陳良宇或許能成爲一名成功的企業家。

出乎大多數人的預料,陳良宇在這個位子上待到第十個月,即1985年1月,被調任上海市委老幹部局副局長,正式踏入官場。

隨後陳良宇擔任正職。按這個職位以往的慣例,陳將會在這一職位上任滿一屆,隨後交流到其他並不重要的部門進行工作。

事實上,陳良宇的命運發生轉折,恰恰是在這個並不被人看好的職位完成的。因爲工作需要,陳經常接觸退下來的上海顧問委員會的老領導,這些前市委書記和市長們儘管不好接觸,但是他們在上海高層中的影響力是顯而易見的。陳在接觸中表現出了他的能幹和忠誠。陳的命運因此而發生了巨大的逆轉。

日後,陳良宇完成了自己第二個13年的跨越。

政壇新星的升遷之路。

1987年,資歷尚淺的陳良宇突然成爲一匹政壇黑馬,被調任上海市黃浦區區長。

陳良宇抓住了這次機會,黃浦區5年的工作經歷讓他在政經兩界積累了豐富的人脈資源。任職期間,陳良宇大刀闊斧地開始了對上海老商業區南京路的改造,在一份世界級的規劃中,他確定了以黃浦區爲商業中心和金融中心的思路,隨後,花旗銀行、美洲銀行、法國東方匯理銀行等諸多世界級銀行紛紛被攬入黃浦。

在黃浦區,陳良宇多開創性的舉動。浦東開發區最早建立在黃浦區,1990年5月,爲了招商引資,陳良宇搞了第一屆上海黃浦旅遊節,儘管後來各種旅遊節氾濫成災,但在當時卻是首開先例。

上海市第一次批租土地引進外資,也是陳良宇在黃浦區任職期間的開山之作。社保基金案的主角之一吳明烈就在這一時期粉墨登場。吳明烈僅有大專文化,早前曾任黃浦區北京東路街道辦事處副主任,黃浦區城建辦主任;1991年起,吳明烈開始飛黃騰達,當年出任上海市黃浦區房地產管理局局長,掌管黃浦區土地批租大權。

1992年4月,吳明烈代表房產公司與新加坡國際開發公司合資受讓北京東路71街坊土地公頃,這成爲上海市通過土地批租引進外資、在鬧市中心改造危舊房的第一例。僅這一年,黃浦區政府批租10塊土地,獲金億美元。

大刀闊斧的改革,推陳出新的創舉,讓陳良宇贏得了諸多讚譽。1992年,他作爲後備幹部被送到英國伯明翰大學公共政策學院學習,學習歸來,陳良宇以“海歸”身份直接調任上海市委副秘書長。

兩個月後,這位副秘書長成爲上海市委副書記。陳良宇迅速跨過候補委員、委員,直接升任副書記,連升三級的速度打破了慣例。

陳在任副秘書長期間,從地方各機關及高校中爲領導幹部們選拔了一批秘書。上海華東師大29歲的倫理學博士秦裕,在這一時間內進入了陳良宇的視線。

秦裕臨走前,華東師大突擊授予其副教授職稱,並掛名華東師大哲學系黨總支副書記,秦裕以副處級幹部身份正式進入上海市委辦公廳。在隨後出任上海市委副書記時,陳良宇選擇了這位博士作爲自己的專職秘書。

陳良宇後來擔任上海市常務副市長,他在上海市委老幹部局期間的同僚祝均一,在此期間成爲了上海市社會勞動保障局的局長。

1993年,吳明烈管轄下的上海黃浦房地產股份有限公司(後來改名新黃浦置業)在滬市上市,這是中國國內第一家房地產上市公司,也是陳良宇一直以來的經濟工作重點,吳明烈與陳良宇有了更深入的交往。

陳良宇的諸多黃浦區手下後來得到重任,坊間戲稱黃浦區爲“黃浦軍校”。從市委副秘書長做到副書記,再到常務副市長,陳良宇一路高升。而他的手下吳明烈也接連擔任上海市第十一、十二屆人大代表,連續三年被評爲全市勞動模範,1995年度還獲得“第二屆中國十大改革風雲人物”稱號。

上海“一哥”的宏偉目標。

2002年2月,調任中國工程院的徐匡迪辭去了上海市市長的職務,陳良宇成爲代市長。

1個月後,張榮坤,一個名不見經傳的29歲蘇州青年,以32億元的大手筆拿下滬杭高速路上海段30年的收費經營權。這位很少公開露面的年輕富豪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各方猜測,福禧投資公司一時間成爲上海灘最神秘的民營企業。

8個月後,陳良宇正式當選爲市長。2002年11月,中共十六大召開,上海市委書記黃菊升任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副總理,陳良宇隨之接任上海市委書記。

陳良宇一肩挑起上海市委書記和市長達8個月之久,市長秘書秦裕順理成章地升任上海市政府辦公廳副主任。

升任市委書記後,陳良宇開始展示他的“雄心壯志”,多次提出要打造“上海精神”。在他看來,上海要成爲世界城市,要成爲“四個中心”,即國際經濟、金融、貿易中心和國際航運中心。

既是上海市“一秘”又是倫理學博士的秦裕,在其一篇學術文章中提到:“社會給人們帶來了兩方面的便利:知識和交換。”在成功地從大學教師轉換成官場驕子後,這位學者官員及時地把他的觀點在實踐中轉化爲“權力和交換”。這一時期,他認識了他的校友張榮坤。

“財大氣粗”的張榮坤也是在2002年5月,被選爲上海市慈善基金會名譽副會長兼副監事長,因爲他將賺來的錢全部捐給了這家基金會,之後還因此虧損了數百萬元人民幣。

張榮坤在當年7月份又成爲上海市工商聯合會副會長,8月份,他的頭上又多了一頂“上海市公共關係協會名譽會長”的帽子。

從工廠出來的陳良宇對民營企業的關注由來已久。在不同場合,他多次表示民營企業在發展中遇到一些“玻璃障礙”,希望上海各級黨政領導,要爲黨、爲國家、爲民族的前途着想,進一步取消影響民營企業創新的各種障礙。

在上任伊始,陳良宇向幹部們強調,要“拼命地想幹事、敢幹大事、能幹成事”。陳在上海創造了不少名言,“站高一步,看遠一步,想深一步”,是他的口頭禪,“三步”的目標是“一個新的大上海”。

如今,在陳良宇被宣佈立案調查之後,這些著名的“口頭禪”也被當地傳媒列爲禁止宣傳的內容。

在黃菊升任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副總理的同一個月,陳良宇入選中央政治局委員,成爲國家領導人之一,他也登上了自己官場的頂峰。

不喜歡稱“老闆”的老闆。

陳是一個熱衷於社交的人,個人愛好也非常廣泛。在工廠裡喜歡打乒乓球的他後來將網球作爲了自己的愛好,上海企業界的諸多名人對此熟知,他也自詡爲網球業餘高手。

媒體報道顯示,陳良宇在任上一直不遺餘力地表現自己親民的一面。初任市長之後,陳即給一位一年級的小學生回信,對信中提出的環保綠化建議表示感謝。教師節上,陳對着老師們一一鞠躬。從黃浦區的任上開始,陳每年都會去上海市第二福利院和老人們一起過年,這一習慣他堅持了13年。

爲了讓官員們體味交通堵塞問題的嚴重性,2003年新年第一個工作日,陳良宇帶着上海市政府的一羣官員去擠了一趟公交車。

在“親民”形象之外,也有官員在私下裡稱陳的爲政方法更像企業老闆。但陳良宇對稱官員爲“老闆”的現象顯得非常反感,儘管有一段時間,中國的地方官員在私下裡都流行把“一把手”稱爲“老闆”。

在另外一些場合,陳良宇則表現得相當“江湖氣”。在周正毅案、社保基金案中,陳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在中紀委宣佈的陳的違紀中,指他“爲不法企業主謀利、袒護違紀的下屬、以及爲親屬謀取利益等”。

高喊“反腐”卻應聲落馬。

“反腐”曾是陳良宇談論的主要話題。但就在他一路高唱反腐時,依次爆發劉金寶、周正毅等系列案件。

一樣被置於“燈光下”的,還有陳良宇的胞弟陳良軍。有關媒體曾報道,陳良軍在農凱集團任高級職務,引起大衆譁然。據稱,陳良宇曾在當年年底的上海人代會上澄清,稱該媒體所作的報道爲虛假新聞,並在經濟會議上要求各部門不能接受該媒體採訪。

2004年3月,來到上海尋找發財機會的張榮坤以“空手道”拿下社保基金作投資,買斷了“滬杭”高速經營權。

2006年7月,社保基金案發,陳曾經的部下秦裕、吳明烈、祝均一都被中紀委調查組帶走調查。

9月20日,陳再次強調反腐敗的問題,4天后,這位上海灘最有權勢的政壇“一哥”成爲近10年來反腐行動中落馬的最高級別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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