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三人手忙腳亂地鑽出碑臺,見到這一幕也不禁愣在原地。兩隻牙獵犬一臉興奮地站起來,眼神死死鎖定四位入侵者,尾巴不停地晃來晃去。
“它們在搖尾巴……”莉莎哆哆嗦嗦地說,不敢移開目光,“它們在搖尾巴……這是不是表示……”
“那可不一定,”朗風特緊張地答道,“狗要攻擊的時候也會搖尾巴的……”
“那怎麼辦呀?”莉莎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再把睡眠瓦斯蛙放出來一次行不行?”
“不行,間隔時間太短了——”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呀!”
見莉莎開始大吼,兩隻牙獵犬也狂吠起來,紛紛露出白花花的獠牙。
莉莎又被嚇得沒聲了。
朗風特焦急地四處尋找着能用來代替武器的東西,但這種物件在神聖的紀念堂裡是很難找到的。
這時,靜忽然向側面走了幾步;
牙獵犬見她開始移動,一左一右地衝上前來,發出更響亮的威脅聲。
“你要幹什麼?!”朗風特壓低聲音喊道。
“把旁邊的香臺點着。”她悄聲說。
“什麼?點香臺幹什麼?”
“哎呀,聽她的就是了!”莉莎焦急地催促道,“快去點上!”
“可我拿什麼點呀?”
“怎麼,你連火石都沒帶嗎?!”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
羅倫斯把手伸向腰間,默默掏出兩塊火石,在牙獵犬的注視下謹小慎微地慢步挪動到香臺火盆旁。
在雪山冰窟的經歷已經讓他對這種慢速移動駕輕就熟,直到香臺被點燃爲止,兩隻牙獵犬再也沒有襲擊的動作。
“好了……”他說。
薰香的氣息逐漸彌散開來,空氣中很快飄蕩起淡紫色的煙霧。
牙獵犬的身體不再前傾、緊繃,重新恢復了平靜,甚至伸出舌頭開始“呼哧”、“呼哧”地喘起氣來。
雖然不清楚怎麼回事,但三人知道,他們得救了。
“它們把我們當成了入侵者,”靜低聲解釋道,“只要我們做出入侵者不會做的事,它們就不會攻擊我們了。”
朗風特還是不懂。
“可爲什麼香臺能……”
“這個紀念堂平日一定沒什麼人來,桌子上都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她依然不動聲色,那語氣和音調讓羅倫斯想起了《名偵探柯南》裡的灰原哀。
“所以,只有在重大的節日或祭祀時,香臺纔會被點燃,而有這個權力的一定不是尋常人。只要看到香臺被點燃,牙獵犬是不會貿然攻擊的。”
莉莎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可是,這不就表示,”朗風特忽然反應過來,“我們點燃香臺這個行爲……”
“沒錯。已經越界了。”靜告訴他,“所以快走。”
四人開始慢慢向大門的方向移動。
經過兩條獵犬時,大家的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好在它們只是默默跟在後面,並沒有其他行爲。
這是羅倫斯這輩子走過最漫長的路。
他們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甚至不敢回頭看後面兩個“呼哧呼哧”大喘氣的傢伙,只能緊緊盯着上方的天窗,宛若囚犯在牢籠裡幻想自由。
幾個世紀後,終於,他們走到了。
“我們只有一次機會,”莉莎舉起裝有最後一隻獨眼蟹的罐子,用視死如歸的聲音說,“千萬,千萬不要出差錯……”
她緊緊盯着羅倫斯。
後者嚥了口唾沫,點點頭。
大家掏出翔蟲,排好隊,很自覺地把第一的位置讓給了羅倫斯。
莉莎最後默默唸叨了幾句保佑的話,用顫抖的手放好獨眼蟹,輕輕拍了拍它的甲殼。
氣流噴涌而出。
羅倫斯猛地向前踏步,其他人緊隨其後;
身後的牙獵犬再次沒命地吠叫起來,跳到空中企圖咬住朗風特的腳踝,但爲時已晚;
四人已經一個跟一個地飛上了高空,抵達最高點時如同複製粘貼般華麗流暢地甩出翔蟲,極其精準地從小天窗衝了出去。
成功完成雜技動作的羅倫斯向後瞥了一眼,只見兩隻狗子被第二股氣流也高高頂向空中,又哀嚎着掉下去了。
“哈哈!”他不禁失聲大笑,“哈哈哈!!”
“羅倫斯!”
耳邊傳來莉莎驚慌失措的大叫聲。
他回過頭來,意識到自己在極速墜落,眼前正是鐵柵欄上的尖刺;他緊急甩出第二隻翔蟲,在空中猛地停下來,差點把胳膊弄脫臼了。
他弓起身子,在距離尖刺不到兩釐米的地方晃悠着,能感覺到尖銳的東西劃過屁股。
朗風特又扔給他一隻翔蟲,讓他跳了下來。
他站穩腳跟,下一秒險些摔倒;一股難以抑制的嘔吐感衝上嗓子眼,被他強行嚥了回去。
他扭頭看了看半米長的尖刺。
只差那麼一秒。
要不是莉莎及時提醒他,再晚上那麼一秒,他就要變成小飛機了。
他跟在三人後面走進森林,腦海中心驚肉跳地回味着剛纔的一切;遠處的小窗裡,狗子還在可憐地上下飄動。
-
返程路上,四人一言不發。
羅倫斯已經從驚嚇中恢復過來,有一句話憋得他十分難受,卻總是不知道該不該問出口:
這次參拜算是成功還是失敗了?
莉莎平日精氣十足的捲髮已經呆頭呆腦地耷拉下來,她默默地嘆了一大口氣,看來這個問題在她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朗風特和靜保持着始終如一的撲克臉。
老實說,羅倫斯對這個組合起初沒什麼信任感,因爲平日裡總是他和道格、葛倫三人胡侃,赫蘿與莉莎一塊玩,朗風特與老大哥卓力格、哥特少女魯瑪·詹鐸一起行動,靜呢,則總是獨自一人。
因此,在抽籤結果出來後,他着實對四人能否打出配合擔心了一番。
不過經歷這一晚上的驚險考驗,他對這三位夥伴的感情已經變得與之前不同了。
往好了想,就當成爲幾小時後的正式比賽做練習了嘛,他這樣安慰自己。
正當他準備把這句話說出來時,走在前面的莉莎忽然停下腳步。
羅倫斯擡起頭,心卻沉了底。
站在宿舍門前、直勾勾地望着他們的,正是雪蓮、洛汗和謝爾雅。
“你們去幹什麼了,大晚上的?”洛汗老師不解地問。
聽他的口氣,這三人還不知道他們闖了多大的禍。
“洛汗老師!”莉莎用誇張的熱情大聲叫道,“雪蓮老師!謝爾雅老師!你們也剛回來呀?”
“對呀,我們一直在佈置場地呢,”洛汗老師傻樂道,“你們呢?”
四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開口回答,最後還是羅倫斯鼓起勇氣說:“我們想去參拜來着。”
其他三人露出驚愕的神情。就連靜也繃不住了。
羅倫斯不爲所動,沒有看他們。
從眼角餘光瞥到的莉莎熱烈的眼神中,他知道她要表達的是“你瘋了嗎?!”以及“老孃遲早要宰了你”。
三名老師顯然也被搞迷糊了。
羅倫斯不知道自己一個三十歲的人了,此時此刻爲何還像做錯了事的小學生一樣,提心吊膽地撒着謊。
“我們要去參拜,但紀念堂的大門是鎖着的,就沒進得去。”他繼續說。
“那地方是禁止入內的。”謝爾雅老師皺起眉頭道。
“可是有一個人進去了。”羅倫斯面不改色。
聽了這話,莉莎、朗風特和靜又呆住了。
“我們正要走的時候,看到一個人從天窗裡鑽出來,逃跑了。但我們沒能看清他的臉。”
朗風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他們死定了。
“所以,你去看紀念堂的天窗,”羅倫斯繼續扯道,“你會發現是開着的,這就證明我說的話了。”
洛汗老師似乎明白了什麼,表情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可是,門口有萊昂和拉斐在看着呢。”他盯着羅倫斯的眼睛說。
“牙獵犬是可以繞過去的,只要你用爆裂蟋蟀做誘餌,引誘睡眠瓦斯蛙釋放安眠瓦斯。”
“柵欄呢?”
“翔蟲。”
“但大門的鎖是特殊合金做的,一般武器不可能弄得開。”
“因爲這個人也不需要走正門。他利用獨眼蟹的氣流直接把自己送到了天窗上。”
雪蓮在一旁默默地扶額嘆氣。看來靜說對了。
“至於天窗上的小鎖,利用鬼偶蛛的絲線就能輕易割斷了。 ”羅倫斯總結。
洛汗老師點了點頭,看看身旁無奈的雪蓮,說:“怎麼辦,雪蓮老師?這是你班的學生,你來決定。”
雪蓮給了羅倫斯一個自己體會的眼神,鬱悶地說:“夜深人靜的,不聽指示獨自行動,扣十分。”
這可真棒,羅倫斯心想,比賽還沒開始,成績先變成了負數。
“雪蓮老師……”莉莎哀求道。
“一人十分!”
朗風特忿忿地吹了吹髮梢。這還玩兒個屁?!
“但同時呢,你們幫我們找出了——我是說,親眼見證了——防護系統的漏洞,爲此,作爲整個訓練營的總負責人,我要給二班加上五十分。”洛汗老師大度地宣佈道。
雪蓮露出和四名學生相同的表情。
“洛汗老師,”他妻子謝爾雅坐不住了,“這——”
但洛汗擺了擺手,她也不便再說什麼了。
“哎呀,謝謝寧!!!”莉莎簡直快要喜極而泣了,朗風特也終於露出疲憊的笑容。靜微微鞠了一躬,低聲說:“真的很抱歉。”
“好了,你們幾個,快點回去休息吧!”雪蓮狠狠瞪了他們一眼,“還有不到六個小時就比賽了!”
大家正要離開,這時,羅倫斯和雪蓮鬼使神差地對上了眼神,他停下腳步,直勾勾地望着她。
“……怎麼?”
其他幾人也回頭看向他們。
“怎麼了?”朗風特問。
“埃米爾·亞特伍德是誰?”緊盯着雪蓮的雙眼,羅倫斯緩緩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