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你像神仙

蘇承毫無出息地舔起了手指,餘行職業病發作,給他抓拍了一張表情包。

手機沒關閃光燈,蘇承發現被偷拍,反而興致更高:“行哥!你在幫我拍中國三明治的合影麼!”

“是的。”餘行備了個份,把醜照給他看,“哥技術怎麼樣?”

蘇承難得地沉默了片刻,才艱難地道:“嗯,三明治很好看,這一定是上帝的三明治……”說完,他又興奮起來,“對了,我們一起和三明治合影吧!”

餘行:“……”

“來嘛來嘛!行哥看鏡頭!”蘇承給三明治找了個看起來比較香甜的角度,轉過身自拍。這孩子胳膊長,不用自拍杆就能照到全景,“三二一!——耶!”

餘行配合地比了個茄子,簡直哭笑不得,又不想拂了蘇承的興致。

蘇承詢問道:“我發一下推特,行哥你不會介意吧?會打上馬賽克的。”

現在的小孩兒動輒就想發個照片,餘行自認比較上鏡,真好看不怕沒濾鏡,並不太在意這些:“發吧。”

於是他眼睜睜看着蘇承在兩個人眼睛上打了黑色的碼,跟犯罪嫌疑人似的,配的文字還是:“我們偷了上帝的三明治,非常的美味!”

餘行:“……”

蘇承繼續對三明治垂涎不已,周圍幾桌客人看猴一樣地悄悄圍觀這個傻|逼,看得餘行直想拿墨鏡擋臉,小聲說:“行了,快吃吧。喜歡下次再來,咱不差一個三明治,啊。”

直到服務員再次端着托盤過來,蘇承才戀戀不捨地吞掉最後一口,讓人家撤了盤子換上飲品。

他對熱可可也滿懷探究的慾望,指着陽光在玻璃杯上映出的光暈道:“這裡有天使翅膀的羽毛!”

聽到“天使”這個詞,餘行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你有什麼信仰沒?”

公司不會干預藝人正常的信仰,但絕對有必要提前瞭解好,以免之後的日程安排有什麼差錯。之前有經紀人接了劇本,拍了三個月,忽然發現有一場戲安排在狗肉館,那小鮮肉祖上是正宗八旗子弟,差點掀了劇組。

蘇承奇怪道:“有啊,咱們中國人都信仰馬克思列寧主義,堅持無產階級革命……”

餘行:“……我是說宗教。”

“哦哦哦,”蘇承嘗試着吸了一口可可,燙得直吐舌頭,“這個沒有,不過我很喜歡他們!教會經常有活動,其他同學和老師都要參加,只有我可以放假。”

“哦,那挺好的,敬鬼神而遠之。”餘行道。方便統一安排了。

蘇承吹了半天,鼓起勇氣喝了一口,依舊燙得直抽氣:“其實我也很喜歡上帝的,可惜他從來沒有保佑過我碰見簡單的期末考試。”

餘行:“……你去教堂祈禱通過考試麼。”

“是的!我們想驗證上帝的存在,集體去祈求考試題能夠簡單一些。結果叫Miss. Miller聽見了……她認爲我們褻瀆了神聖的教堂,於是掛掉了全班的期末考試。”蘇承吐了吐舌頭,好像很不堪回首,“我從那時候就知道,神是不會幫助我的。上帝博愛而公平,所以並不會幫助誰,即使是他的信徒。”

餘行:“……有覺悟,無神論的祖國無產階級人民隊伍歡迎你。”

“我偶爾也會做禱告,”蘇承聊得起興,直接端起杯子喝可可,燙得直冒眼淚,“嘶——好夯(燙)!克斯桑提從奶沒幫嗝餓(可是上帝從來沒幫過我)……”

餘行啼笑皆非:“過來,張嘴,讓我瞅瞅起泡沒。”

蘇承抹着眼淚可憐巴巴地趁着脖子張開嘴,吐出舌頭口齒不清道:“合(舌)吼(頭)橫(疼)……”

餘行站起來,一手撐着桌子,一手擡起蘇承的下巴湊近了看:“沒起泡,沒事兒。”

他正要坐回去,卻忽然叫蘇承給拽住了:“行哥!”

“怎麼?”餘行道。

蘇承眨了眨眼睛,扳着肩膀不讓他動,仰頭看着他道:“你這樣,像神仙一樣好看。”

餘行抽手在他腦袋頂兒上揉了一把,笑道:“眼光不錯。”

在咖啡廳坐到下午上班,餘行埋了單,先送蘇承回公寓,再去了趟公司。

小趙正在給剛剛組成的男團做培訓,七個少年佔了二十三個教室,聲樂舞蹈表演都在集訓。餘行轉了一圈都沒找到洛譯,最後打電話問,才知道他的練習場地被徵用了,暫時被停了下午的課。

風水輪流轉,餘行以前帶着公司力捧有望成一姐的小花,所有人都要給他讓出一條路;現在他在練習生身上孤注一擲,一切統統推翻重來,別人也就頂多看在他手上資源的面子上走過路過打個招呼了。

洛譯沒找他,他也懶得去搶地方,找保安借了天台鑰匙,餘行給洛譯發短信:“來公司訓練。”

洛譯很快趕了過來,帶他摸清了天台地形,餘行不想跟個稀有動物一樣在公司接受各種目光的洗禮,一一推掉飯局,出去給蘇承配了套鑰匙,直接回了公寓。

蘇承正在收拾客廳,抓着邢一蘭當初最喜歡的抱枕按在懷裡大擼特擼,邊擼邊蹦躂着拖地,拖把晃得跟搖滾一樣,狐狸毛都快叫他給擼掉了。

沒想到邢一蘭連這狐狸也沒帶去,以前還說不抱着睡不着覺。

也真不知道蘇承是從哪翻出來這傢伙的。

“哥!”看見餘行回來,蘇承激動道,“這個布偶好棒,手感非常舒服。”

“哦。”餘行踹掉皮鞋換拖鞋,“你拿着玩去吧。”

蘇承歡快地抱起小狐狸:“我想給他取名字!”

餘行瞅了眼變形的狐狸臉:“叫啥?”

“想不出來。”蘇承撇着嘴道,“行哥,你想想唄?”

餘行一點也不想攬這個差事,又拒絕不了蘇承,只好隨意道:“橘子。你是小承子,他是小橘子。”

蘇承看了看“小橘子”,爆發出一陣歡呼:“好耶!這個名字非常棒!”他慶祝似的撲上去熊抱住餘行,“我很喜歡!”

餘行叫他撞得退了好幾步,差點直接懟在門口的鞋櫃上。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帶回來的是條大型犬,薩摩耶或哈士奇之類的,傻樂起來就撲人。

一氣兒抱了個夠,蘇承就拎着小橘子拍照去了。餘行實在理解不了他是怎麼爲了一個抱枕樂成這樣的。

既然理解不了,也就不打擾他開心了,餘行去廚房準備晚飯。

等燜上米飯,他才猛然發現,和邢一蘭分開了,日子也能一樣地過。

他喜歡邢一蘭近十年,在一起三年,此前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生活會脫離邢一蘭三個字,就像人要吃飯睡覺一樣,他要邢一蘭。

而從微博爆料至今已經四天,少了這麼個人,地球也還轉着,世界沒毀滅,照樣日升月落。

不是說不難受,而是遠沒有想得那樣損失慘烈。好像在他心中早晚會有這一天,他遲早是抓不住邢一蘭的,還稍微有點解脫感。

如果說他本來還會有點對單身的不適應,蘇承那小孩兒往這一住,也給徹底滅絕了。這孩子是真挺不錯的,邵小五看人很準,既有外形條件,氣質也夠標準,性格開朗討人喜歡,還十分具有愛國情懷。這種人放在哪個年齡層都有受衆,當哥哥行,當弟弟行,兒子可以,女婿也可以,最好是男朋友。具體就看他有沒有一技之長了,是唱歌跳舞還是演戲,實在不行真人秀也是條出路。

不過要餘行來給他規劃道路,首先就得否決真人秀出道。比起歌手和演員,給小女生販賣夢想的偶像明星是容易培養,可風險也同樣很高,沒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人設一崩就什麼都沒了,靠臉吃飯不是長久之計。

由於廚子在思考人生,這頓飯做得時間久了點,久到蘇承良心發現來廚房幫忙。但是鑑於蘇小朋友之前兩次下廚的慘痛經驗,餘大廚只給他委派了端盤子的光榮任務。

趁着吃飯的時間,餘行關心了一下洛譯的學習進度,得到這幾天都不用他操心的結論,遂徹底放了心,廚房的醬油沒了,他吃完飯下樓去買。付款的時候發現沒帶錢包,手機也扔在餐桌上了,只好東拼西湊了一堆鋼鏰。

櫃員是附近來兼職的學生,去年就在這兒,認識餘行,就和他說算了,大不了下次再說。餘行點點零錢,正好夠數,還是直接付了錢。店長天天清帳,要是餘行賒賬,這學生就得替他墊着。

餘行忽然想到,雖然這一次是沒帶錢,可是再這樣下去,沒藝人沒通告,他遲早要真的搜刮存摺也搜不出來醬油錢。

混到那個地步也太慘了。

是得好好過日子了。他搓了搓臉,開始着手計劃接下來的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