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你不愛我

蘇秉生藝高人膽大,十四歲出國洗盤子,十五歲創業,十六歲就流連紅|燈區生了蘇承。年齡差太小,蘇承又是混血兒,如果不是放在同一張照片裡,這兩個人實在很難聯繫在一起。

餘行簡直無話可說。

已知:邢一蘭是他的前女友,蘇承是他的現男友,邢一蘭是蘇秉生的未婚妻,蘇承是蘇秉生的親兒子……要不是怕過不了審,這關係都能送去拍個家庭倫理劇了。餘行花了幾秒鐘才捋順溜前因後果,勉強迴應道:“哦,那挺巧的。”

這叫什麼事。

“不太巧。”邢一蘭又從手機裡翻出一張照片道,“看你身邊的小孩。”

這回是一張翻拍的大合影。餘行還有印象,是他們學校門口咖啡店的活動合影,他和邢一蘭手挽手站在照片中間,旁邊都是店裡打工的小孩,店主拍的照,拍完了還打趣他們說像結婚照。

離餘行最近的是個男孩,雖然模樣尚且青澀稚嫩……但已能夠看出來蘇承現在的模樣了。

邢一蘭收回手機:“餘行,找個地方談談,給我半個小時。”

“……”餘行看了眼表,時間還早,“咖啡廳還是公司?”

邢一蘭終於鬆了口氣,好像泄了勁兒似的,聲音中霎時充滿了倦意:“不去公司。餘哥,我是偷跑出來的。”

餘行沒有多問,帶她上了車。

邢一蘭上次坐在這輛車上,還是他餘行的女朋友。時隔一個來月,按那張照片來,已經差輩分了。

還真是挺人生無常的。

一路無話,餘行握着方向盤,不自覺將油門踩得有點狠。他給蘇承發了條短信,本來要說應酬,又改成有事,措辭換了幾次,最後發的是帶洛譯加訓,晚上得加班。蘇承很快就回復:“嗯!記得早點回家哦。”

餘行給手機調回了靜音。

黃金週假期結束,無論出門還是回家,小區的住戶都回來了,咖啡店的生意重新好了起來。花房座無虛席,老闆看見二人,剛剛面露難色,就聽餘行道:“二樓包間還有麼?”

“正好有一位預訂的客人退訂了,”老闆邊領二人上樓邊笑着說,“您運氣真好。”

進了包間,邢一蘭只點了兩杯咖啡。等老闆下樓,餘行關好了門,她從隨身的小包拿出來了一個厚厚的信封,放在桌子上:“你和蘇承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餘行想了想,如實道:“快一個月前,你出熱搜那幾天。”

邢一蘭笑了笑:“有煙麼。”

餘行道:“早戒了。”

“好吧,那算了。”邢一蘭問,“餘行,如果我求你分手,要跟你複合,你會答應麼。”

餘行毫不猶豫道:“不會。”

邢一蘭點頭:“我猜也是,還是實話實說吧。你先看看信封裡的東西。”

餘行拿過來,隨手掂了掂信封的分量,有點沉。

邢一蘭:“不是紅包。”

餘行:“……”

那裡面裝的是一沓子照片,初步估計能有一百多張,有遠景有近景,但無一例外,照片的主人公,都是餘行。

“我從蘇承抽屜裡拿的,他那還有不少。背面還寫了東西。”邢一蘭道。

餘行一張張地看了起來。

第一張是他彈吉他,那天應該是在女生宿舍樓下告白;背面寫的是:“106,我愛他”。

餘行當天彈唱了一百零六個版本的《茉莉花》。

第二張是打籃球,橫幅被焦點模糊成背景,已經看不清上面寫的是什麼了;背面寫着:“32,兩個三分,我愛他”。

雖然記不得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也能猜到,自己在這場比賽裡共拿到了32分,命中兩個三分球,看成績估計是贏了。

第三張是學校門口,下雨天,照片上的餘行頂着個書包,應該是在等邢一蘭,擺了個耍帥的姿勢在刷着手機;背面是:“陰轉小雨22℃,他需要雨傘,我愛他”。

是當天的天氣。

第四張,寢室區,他和幾個哥們勾肩搭揹走在路上;背面是:“羨慕。我愛他。”

第五張,食堂的窗口;“三明治。我愛他。”

……

餘行一張張往下翻,前面都是在大學裡拍的,直到第二十三張,場景忽然一換,上面赫然是餘行入職拍攝的證件照。

隨着日期的推延,照片的背面從關鍵詞變成了句子,或許是寫下這些文字的人中文水平有提高,字體也愈發成熟,這一張寫的是:“他沒有出道。他的同學很遺憾。我在偷偷慶幸,不會有人來搶。經紀人很好。我愛他。”

接下來,試鏡的片場、咖啡廳門前、機場、公寓樓下、公司辦公室,餘下的一大半照片都拍攝於國內,完美覆蓋了餘行這些年的生活範圍,甚至還有他出去旅遊的遊客照。

那些只存在了他手機裡的遊客照。

這些照片宛若一份人生履歷,好像有一隻攝像頭記載着餘行在這近十年中的一舉一動,大到工作變動,小到日常起居,有他存在手機相冊裡的,也有發表在社交平臺上的,但更多的是不知不覺間就被拍下來的。

好歹從事娛樂行業這麼多年,最初看到照片的駭然過去後,餘行很快想到了私家偵探這個職業。有人出錢僱了偵探跟蹤他,拍攝照片傳遞回去。而僱主——

“你能辨認字跡,”邢一蘭調出微博的頁面,打開一條帶有配圖的,“經對比,是一個人。”

po主是蘇承,微博裡曬出一張滿分的中文試卷。

不用專業對照,一看就是同一個人的字體,太明顯了。餘行摘下今兒一時興起帶的平光眼鏡,擡手搓了搓臉。

這信息量太大了,他禁不住再一次想:這叫什麼事呢?操蛋,是真挺操蛋的。

他不知不覺地在攝像頭前生活了好幾年,屬於他的一切都在被轉播。

蘇承怎麼還能幹出來這種事?!

餘行手裡捏着的最後一張照片,是火車站的候車廳,這一張拍攝距離較遠,應該經過了放大,像素也差了點。上面亂入的路人很多,但焦點中心卻非常精準——他蹲在地上,邵小五則站在旁邊,兩人各自拿着手機,神色緊張地盯着屏幕,生怕錯過什麼——沒錯兒,那時候他們正在控評,想盡辦法撤掉邢一蘭懷孕的熱搜。

這一張的背面是他的車次。

邢一蘭道:“家裡還有很多,帶着不方便,應該是一天一張。你們微博是互關的,可你過他的推特麼?”

“沒有。”

邢一蘭似有些不落忍,餘行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應該挺難看。他太有理由不舒坦了,任誰碰見這事都不會舒坦。可實際上他心裡還挺平靜淡定的,竟然心思去胡思亂想:邢一蘭是做好了速戰速決準備來的,擡手就是石錘,是她工作那種雷厲風行的風格。

餘行又戴上了眼鏡。

邢一蘭調出來蘇承的推特主頁——確實是蘇承,頭像就是他和小橘子的合照,最近的一條也是“和行哥在故宮”,配的九宮格,都是偷拍的餘行。

邢一蘭道:“你自己看。”

餘行從善如流接過手機,一條條往下翻。

最近一個月基本是正常內容,主要發了些日常的小事,可翻到一個月以前……他幾乎以爲自己看到了邢一蘭的推特,簡直一模一樣。

除了每條內容都是截圖。

邢一蘭的微博上商業內容較多,交由余行打理,但推特一直都是自己在玩,拍拍小東西,記錄生活點滴。蘇承截下了邢一蘭的每條推特,發在了自己的主頁。其中有些餘行都沒見過,應該是發了秒刪的。

這種行爲唯一的解釋就是粉絲太狂熱,蘇承顯然不是邢一蘭的粉,那就只能從另一個角度來想了,他記錄的並不是邢一蘭,而是通過這些記錄在試圖還原邢一蘭的生活,以及與她一同生活的餘行。

這個推測是根據他發圖配文成立的。

邢一蘭每週一曬的咖啡,他寫了一句“他喜歡喝美式”。

邢一蘭的自拍,他記“他喜歡旅遊”,應該是看到了那個擺着世界各地紀念品的架子。

邢一蘭私下偶爾塗塗烈焰紅脣,他記了個色號。

……

這其中還摻雜了一部分邵小五的微博,詳細查探了他們常吃的那幾家店。

……難怪蘇承總能在飯店門口找到餘行。也怪他那一陣喝得太多了,回家倒頭就睡,沒細想過前因後果,完全不覺得蘇承次次和他“巧遇”是多奇怪的一件事,全帝都那麼大怎麼就能遇見,這樣的概率得有多小。

“還有你接的通告,”邢一蘭道,“你還記得TIU麼,你帶的男團,轉手就糊掉那個。他們的條件資質我不多說,你更清楚,能火起來全靠的是資源。”

那是餘行剛剛工作就帶的男團,堪稱是業界奇蹟了。五個剛出道的小夥子,樣貌一般演技一般毫無可圈可點之處,偏偏餘行談通告無往而不利,幾個小夥子在優勢資源的帶動下大火了一陣,走的偶像路線,黑多粉也多。直到公司將邢一蘭交給餘行,資源轉到邢一蘭的身上,才漸漸降了熱度,單飛自謀出路,現在已經是時淚記憶了,偶爾竟然也有人拿出來炒炒冷飯。

不用邢一蘭說,餘行已經猜到,那些談下來的資源背後肯定有蘇承。他談的一向是有些把握的合作,成不成都是意料之中,一路綠燈完全可以歸結於運氣……沒想到這誤會還挺大的。

不知道蘇承用的什麼辦法,竟然能叫他這麼多年無知無覺,挺不容易的。

還有跟拍的私家偵探,也辛苦那哥們這些年跟着他走南闖北事事彙報了。

如果說看到照片的時候,餘行還想回去和蘇承好好談一談,現在他已經對回去這件事產生了牴觸。

這特麼的是……玩養成遊戲呢?

“雖然現在說已經沒有意義了,”邢一蘭依次收起照片,放回信封裡,“我仍然想解釋一下,我曾受到脅迫……不是前些天,是大學的時候,咱們畢業前。

“秉生他找到我,追求我。

“他給我許多機會,但我獨立接下的所有工作都被人搶走了。我無法反抗,只能一步步跟着他走。”

邢一蘭勉強地笑了笑:“回國以後,他就安排我進了公司,照顧我的面子,秉生找的是總部高層,娛樂公司這裡幾乎沒人知道我託了關係。當時男藝人不好出道,我以爲不會再見到你了。沒有想到,你會甘願做經紀人。

“那時候他終於知道了你。他去和小承談了一次,回來就讓你做我的經紀人,小承和他吵了好幾天。現在回想,應該是秉生知道了什麼,也想到小承把我介紹給他,爲的是讓我離你遠一點。

“小承和秉生大吵了一架,我不太聽得懂,只記得秉生說,‘餘行根本不會愛她’。

“我氣得要命,直接跑去告訴張總,我和你在談戀愛。”邢一蘭道:“你直接成了我的經紀人,我和你偷偷同居。可我發現,秉生說的對。餘行,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