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郊外

“你在怪我?”兩人成功地脫險, 一路疾馳,在離某座小城不遠的地方,棄了馬車, 徒步走進城裡, 開了一間客房, 住了下來。此時, 天已經黑了, 林長茂一邊給柳嫤擦臉,一邊用陳述的語氣問着話。

“沒有……”柳嫤拿過溫熱的帕子,自己擦着眼睛, 感覺酸澀消去許多,這纔開始擦洗臉頰。

“我知道你的性子, 總是口是心非, 現在定是在心裡罵我了, ”林長茂很好脾氣地繼續說着,“別怪我, 嫤兒,那時候我也毫無辦法。”

“我知道。”柳嫤不是那麼矯情的人,她當然知道以今天白日時候的情況,林長茂毫無辦法。畢竟,他只是一個人, 而不是一個神, 他沒有三頭六臂, 也沒有震袖高呼一聲, 就讓那羣人死命抗爭到底, 或是讓那窮兇極惡的土匪們向善的能力。

林長茂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不然, 在面對楚王的謀害的時候,他就不用死遁了,之後也不用在晉王爺面前,低聲下氣地以別人的身份,扮作忠誠的死士。他有的,只是比常人更靈活一些的腦子,以及更謹慎一些的心性而已。

夜晚,油燈如豆,搖曳起滿室的寂靜。

柳嫤躺在牀上,久久不能入眠。她身邊的男人,開始不甘寂寞地將手撫上那盈盈一握的纖腰,修長的手指挑開褻衣的帶子,想要往裡邊鑽去。

畢竟,林長茂還是個年輕氣盛的男子,血氣方剛,今日又那般刺激。他想要親近自己的妻子,而這種求歡的舉動,也不是第一回了。算起來,自柳嫤懷上安安,到現在一年多快兩年時間裡,夫妻倆都沒有做過正常的夫妻樂事。

林長茂想,很想!只是,柳嫤不想,一點都不想!她也永遠不會同意!

空氣變得灼熱,兩人都氣喘吁吁之際,林長茂最終還是因着柳嫤的抗拒,歇了心思。只是整晚摟在她腰際的手臂,一直都青筋暴起,像要把人的腰勒斷的樣子。

第二日,兩人用過早膳之後,又換了另外的一種僞裝,他們扮成一對年老的夫妻,加入了一隊往東邊去的商隊裡。

如此這般,兩人時而混在商隊裡,時而混在探親的人羣中,慢慢地接近了南邊的江城。一路上,他們很幸運的,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也沒有遇到要抓他們的人。

從京城到達江城郊外,兩人一共用了三個月,終於在盛夏的七月裡,看見了江城那古老的城樓,此時的兩人,都鬆了一口氣。

當然不能就這麼回林家了,所以兩人又在一處價格低廉、樸素還有些簡陋的小客棧裡歇了下來。

小客棧離江城城裡不遠,平時只供一些來往的行人歇腳喝茶,像柳嫤他們這樣,要在這裡住一日的情況,還是很少遇見的。不過這也意味着一筆進項,所以客棧的老闆很熱情地招待了他們。

此時,柳嫤兩人的僞裝是青年夫妻,不過面上的樣子,和人們印象裡的兩人也很迥異就是了。

“你這人,就是好吃懶做,燒個水都這麼慢!是不是要把水燒到天上去啊!哈?!”客棧的老闆娘是個中年的婦女,她頭戴紅花,腳穿紅鞋,很是彪悍的模樣。

被老闆娘提溜着耳朵的,是一個年輕的姑娘,面目清秀,只是眼裡卻不時閃過不甘不願的光芒,叫老闆娘看得更加生氣,手上擰耳朵的力氣也加重了幾分。

“這婆娘可真是潑辣!”

“誰說不是呢?可憐老闆這小妾了,年紀輕輕的,嘖嘖,長得不賴,嘖嘖!遇上這樣的大婦。”

“聽說這小妾當初還是林家的丫鬟呢,剛來這兒的時候可是水靈得很,哪裡知道,不過一年半載的,就被蹉跎成這樣子了……”

林長茂和柳嫤在樓上的房間裡吃着東西,樓下客人們的談話,他們也聽得清清楚楚。這裡的門板薄得很,而客人們談論的聲音也不低。

“這餅子挺香的,你多吃兩口。”林長茂給柳嫤拿了個餅,是用雞蛋和麪泥烙的,在一路匆忙的兩人口中,也算是難得的美食了。而且關鍵是這裡離林家很近,讓林長茂心喜,自然是吃嘛嘛香。

柳嫤吃了不少蛋餅,這路途遙遠的,她的胃口大了許多,也不再挑食。這三個多月裡,他們也曾餐風露宿過,也吃過難嚥的糠野菜,所以柳嫤也習慣了。他們身上帶了不少銀票,只是銀票要到錢莊去纔可以換成銀子銅板,隨着風聲更緊,兩人根本不敢再出手引人注目的銀票。

傍晚時候,客棧打烊了,老闆夫妻請住宿的客人一道用膳。他們這間小客棧沒有專門的廚子,留宿的客人們都是跟着主人家一道吃飯的。

晚飯是蓮子豬骨湯,還有一盆酸菜,兩道野菜。吃着的時候,老闆娘還熱情地問起,“客人是打哪兒來呀?”

“就是隔壁酈城那一塊來的呢,”林長茂回答,“我夫妻倆也是來江城走親戚的,只是現在兩手空空的,也不好貿然過去,想着明日時候挑些手信再去呢。”

“我說呢,聽小相公這口音就離咱們江城不遠。您這親戚是誰人家啊,江城裡的我都熟悉得很!”客棧老闆也加入談話裡。

老闆多留了個心眼,畢竟,江城裡可有人一直在尋找某個年輕漂亮的娘子呢。雖然這夫妻倆中的小娘子姿色一般,但誰說得準是不是就是那要找的人呢?若真是,他們可能得好大一筆銀子的,還可能因此得到那貴人的青眼!

“是嘛,”林長茂對老闆的心思好像全然不知,很是爽朗地繼續說道,“我這親戚啊,是住在城北那一塊的老李家,家裡有五個兒子的那戶!”

“原來是老李家啊!”老闆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自己知道的事來,一刻鐘之後,才意猶未盡地止住了話頭,而這時候,他那小妾也端着茶水上來了。

“這懶貨!”老闆娘暗暗地罵了一句,轉身又是滿面笑意地想要和柳嫤說話了,“小娘子可是身子不好,這臉白的!”

“沒事!”林長茂回頭看了柳嫤一眼,溫和地接過話頭,“拙荊這是累的,我倆爲了省些銀子,從天亮時候就出門了,走到這兒用了好幾個時辰呢。”

“這樣,那咱們就不叨叨了,你們快上樓歇息去吧!”

回了房間,熄了燈火之後,柳嫤就湊了上去,不等林長茂誤以爲她投懷送抱,便語氣森森地說道,“這家的那個小妾,是粟兒!”

“粟兒?!”林長茂明顯沒有明白柳嫤的意思,也是,不過以前林家的一個小丫鬟,他哪裡記得住。

“就是淑兒院裡伺候過的,那個勾引過你的丫鬟!”柳嫤的話說得有些急促,客棧老闆那年輕的小妾,她沒有看錯的話,就是林家以前的粟兒。

也就是那個曾經勾引林長茂未遂,被貶做粗使的丫鬟,原本是專門培養成林知淑的心腹丫鬟的。後來這丫鬟又在林長茂死後,林萍芳母子上門之時,在背後嚼舌根子,被柳嫤發作之後,讓其家人領了回去。

沒想到,粟兒卻是被她的家人賣給客棧老闆做小妾了,這老闆年紀可不小,老闆娘也不是個好相與的樣子。

林長茂想了一下,也記了起來。當初是有那麼一個丫鬟想要勾引他的,不過爲了表衷心,他狠狠發作了這丫鬟。當時柳嫤礙着父親想要給他納妾的心思,只是將人貶爲了粗使,並沒有發賣出去。

“噓!別說話。”林長茂摟着柳嫤,在被子裡說些什麼東西。

半夜時候,客棧老闆約莫是覺得樓上的兩人睡着了,這才偷偷地穿上衣物,也沒有拿個燈籠,抹黑就往城裡跑去,引得農人院裡的狗吠了好幾聲。

方纔,他那個小妾告訴他,這夫妻倆中的那個小娘子,便是城裡那貴人要找的人!她曾經做過林家的丫鬟,死也忘不了女主人的樣子,那小娘子的確就是林家的夫人,京城來人口中的“柳姑娘”!

林長茂和柳嫤根本就沒有睡,在客棧老闆離開之後,他們偷偷跑出客棧,就往某個方向而去。不過,卻是被還未睡下的粟兒發現了,她攔着兩人,幸災樂禍地說道,“想跑?!沒門,你們很快就要被抓起來了!哈哈哈哈!”

柳嫤不想和這瘋女人辯論,林長茂也不想引來別人的注意,他撿起一塊石頭,就向人砸了過去。柳嫤上前摸了摸鼻息,還有氣。而客棧裡的老闆娘,見了林長茂的兇殘模樣,根本不敢出來阻攔。

到處都是一片漆黑,只黯淡的月光伴着寂寥的星子,灑下迷濛的光芒,卻怎麼也照不亮腳下的影子。

柳嫤被林長茂拉着,跌跌撞撞地往山上跑去,他並不是慌不擇路,那方向會路過一處叫“清淨齋”的尼姑庵堂,林德興的繼室,他的繼母就在上面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