踐行宴的上的刺殺轟動全城,不出幾日便傳遍整個大秦,市井街坊間衆說紛紜。
有說是燕人不甘心歸降這才刺殺皇帝陛下的,也有說是謝六郎迎謝四妹之死記恨陛下,這才策劃了這一起刺殺事件的,還有說這一切都是北邊的魏人剛剛登基的新皇帝的陰謀,故意要破壞秦燕兩國的友好往來的。
大燕歸降整整一年,即使和談一拖再拖,可燕主和秦皇都很有默契的默許了兩國的商業貿易往來。
就拿江秋意來說,品秋陶廠只一年的時間就在大燕境內連開了十三家專售紫陶器皿的門店,就連魔芋豆腐,麻辣小魚乾還有自助火鍋店的生意也都拓展了燕地的市場,啤酒就更加不用說了。
而燕地的能工巧匠這一年裡有不少到大秦來謀生的,南燕巧匠,不管是木匠活兒鐵匠活兒還是其他手藝活兒匠人,那技藝全都是堪稱巧手天工的,絲綢和茶葉也源源不斷的通過鄴城關口送進了,平衡了大秦國內的市場空缺,大大的利國利民。
大的不說,單單對老百姓而言,如今茶葉再也不是價比黃金吃不起的金貴玩意兒了,尋常人家待客也能拿得出一杯濃濃的燕茶了。
貨物流通貿易往來,只短短一年有餘便初見成效,這是對兩個國家都互利互惠的大事兒,但前提是,南燕歸降,納入大秦版圖成爲秦的屬國,這才能化干戈爲玉帛。
江秋意相信南燕王不想破壞眼下這大好局面的,雖然對他來說可能屈辱了一些,原本是平起平坐的,如今卻接受了今上的封賞便成了他的屬臣,往後見着了秦皇還要下跪。
可是,南燕王若是心中有百姓,便不會去破壞眼下這難得的和諧的。
燕地這幾年可不如傳言中富庶了,前後挑起兩次戰火耗空大半個國庫,又經歷了蝗蟲災害和大面積的旱災,即使有朝廷出面賑災也是杯水車薪,百姓們怨聲載道,都在埋怨燕主的無能。
要說這燕主也不是真的無能,他只不過是心思沒在治理國家上罷了,別看燕主人前總是板着臉天威不可犯似的嚴肅,可私底下卻是個驕奢淫逸的主兒,生平所好,吟詩作畫美男環伺,壓根就不想管民間疾苦。
舉國歸降這等屈辱之事燕主做的信手拈來,彷彿國家就是個燙手的大山芋,從前他那是沒有藉口丟掉,如今這兒趕上了千載難逢的機會,索性就降了大秦,自己個混個閒散王爺噹噹,富貴榮華依舊。
還沒有言官追在他屁股後面動不動的就來上那麼一出冒死進諫忠言逆耳的大戲,也不用勞心勞力的治理國家了,外面鬧不鬧蝗災百姓能不能吃上飯關他什麼事兒?他只要關心新晉的美男子夠不夠水嫩就行了。
南燕王這德行不是一天兩天了,今上若不是心中篤定,斷然是不會輕易送他返回燕地的,何況他還留了一手,着領榮王隨行,共同治理燕地。
可眼下,吃過了踐行宴的南燕王卻出發不了了。
“陛下,刺客的身份全部查明瞭,確實是燕人無疑。”
御書房中,刑部尚書耿精忠一五一十的跪在下首回稟:
“而那帶頭的刺客首領是個武藝高強的女子,下官仔細調查覈實過了,她真名不叫妙菡,北秦石屏縣小潘莊的潘妙菡年幼時走失了,這個女子便是冒充失蹤的潘妙菡自己個回到潘家來的。”
“真正的潘妙菡的生母年輕時丟失了孩子,中年又喪夫,腦子不太清晰了這才讓她鑽了空子冒充了去,潘母一口咬定這是她家閨女,那女子又頂着潘妙菡的身份在小潘莊生活了幾年,潛移默化的便成了真正的潘妙菡了。”
“刺客如此苦心經營想必就是爲了給陛下致命一擊,刺殺南燕王根本就是幌子!那夜死在從龍衛劍下的刺客武功均比刺殺南燕王那邊的刺客高!幸而天佑吾皇,陛下龍體並沒有什麼損失,此乃國之大幸啊!”
“可是陛下,那些被毒殺的宮中侍衛就沒有陛下的洪福齊天了,宮中侍衛共計四百一十八人全都死於致命的毒藥,那是南燕獨有的渡鴉之毒,服下一個時辰之後發作,五臟潰爛七竅流血,死前是萬分痛苦的。”
“而侍衛們中毒,正是因爲這個刺客首領拿着侯夫人的令牌在宮中自由行走,堂而皇之的進入了外膳房投毒。”
“她還在宣武門安插了人手阻攔了前來救駕的巡防營和守衛宮牆的侍衛,這才導致了刺客行兇時宮宴上只剩下從龍衛護佑陛下,這一切一切都是經過精心策劃的,賊人的險惡用心令人髮指啊!”
“耿尚書的意思是陛下遇刺忠勇候府也脫不了干係,是嗎?”
謝六郎也算是看出來了,刑部尚書耿精忠一邊回着話一邊拿眼角的餘光瞟他,隱隱還帶着恨意。他是個光明磊落的,在皇帝面前從不弄那些彎彎繞的,最是受不了耿精忠這樣的含沙射影。
耿精忠原也不是什麼老道圓滑之人,能壓制住自己說的這麼委婉已經是很不容易了,被謝六郎這麼一通嗆白,乾脆直起身子與他對峙:
“謝侯爺難道覺得你們夫妻完全沒有責任嗎?奸細從謝江府一路潛伏到忠勇候府,謝夫人號稱慧絕天下,怎麼就沒有發現自己身邊的人是暗樁?還是說……”
“耿愛卿!”
司徒律錦開口打斷了耿精忠的話,因爲他接下來要說定是攀附謝六郎夫妻和那刺客的關係的,經歷過齊越枉死一事,司徒律錦時時刻刻在提醒自己,絕不能再犯第二次同樣的錯誤,自斷臂膀。
“陛下!”
耿精忠不服氣,皇上對謝六郎夫妻的信任已經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那一晚宮宴上鬧的天翻地覆,南燕王一行人是外邦降臣不好輕易發難,全都送回驛館嚴加看管也就算了,怎麼這謝江夫妻也不能逃脫罪責不被髮落?
謝夫人當晚就被留在了關雎宮照顧殷貴嬪,而這謝六郎呢,陛下居然允許他參與調查?這完全不合乎律法,他明明是涉案人員,怎地能夠自由行動還參與真相的調查?
陛下得多信任謝六郎才能做到如此?他府裡頭的人是刺客首領,他卻還是得陛下如此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