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他果然沒死,這般秀美絕倫,風雅高潔,果然沒有草草掩於一抔黃土;這般鍾靈毓秀,冰雪聰明的人,果然不會那般黯淡離世。但是,他說什麼?墨存是誰?如若你不是墨存,那麼,那般刻骨相思,纏綿悱惻的記憶,我一個人記着算怎麼回事?那般相知相愛,生死相隨的誓言,我不與你說,又待與何人說?沈慕銳捂着胸口,一時間只覺天旋地轉,腳下一軟,從未失態的他竟然一個踉蹌,跌坐地上,頓時只覺四下俱靜,滿是蕭殺,眼睛卻捨不得從那人身上移開片刻,看着他輕手輕腳,鄭重珍惜地扶起那個白衣男人,看着他臉帶心疼,不住柔聲問那個男人感覺怎樣,看着他被那個男人反手攬入懷中,笑道不打緊,看着那兩人,容貌均爲上上之選,緊靠一起,柔情四溢,旁若無人。

沈慕銳只覺心中已然痛到麻木,便是蕭墨存在懷中服毒自盡,也沒有這般焦灼難受,那個時候,他雖死去,不可觸摸,可還能懷想,還能期盼,或者在冥冥之間,或者在百年之後,仍能重執手相看,仍能再續前緣。可直到現在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是真的失去那人,原來,痛失所愛,不是意味着天人永隔,而是意味着,你眼睜睜地看着他另有所愛,可你卻毫無作爲。

是啊,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蕭墨存愛起來有多幹脆利落,孤注一擲,當日他肯拋下功名利祿、抱負雄心跟隨自己,肯將天下人趨之若鶩的皇恩眷寵嗤之以鼻,義無反顧站在自己身旁,那等勇氣,非常人能及。同樣的,這樣的人,若不愛了,也會有同等的狠絕,會寧願壯士斷腕,也不拖泥帶水,他若不愛了,那便是真正的覆水難收。

是啊,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這個男人是怎樣的人,當初,能夠那樣沒有顧慮將他算計進去,不就是篤信這人愛自己至深,便是滄海桑田,也是兩心如一,便是風雨飄搖,也是堅若磐石麼?可是,自己怎麼會忘了,這人決絕起來,也同樣是冷硬非常,比之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沈慕銳胸口一痛,硬生生壓下涌到喉嚨的一口腥甜,他知道自己適才手掌太快,功力反噬,氣血翻涌才致使吐血。這時候只需運功一個小週天,便可痊癒。可看着那人在他人懷中,如何能靜下心來運功療傷?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我該認領的命運與結局,這不是我與他之間應該有的局面。沈慕銳一提氣,忍着胸口劇痛,雙手撐地,進而躍起,沉着臉緩步走近那兩人。果然,兩人見他重傷之下,竟還能站立而起,均大驚失色,白析皓更是一把將林凜護在身後,冷笑道:“沈慕銳,你已中劇毒,再強行運功,也只會加速毒素在體內循環,死得更快罷了。”

沈慕銳卻不理會,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懷裡臉色蒼白的人兒,悽然一笑,黯然道:“沈某何懼一死,只是墨存,你還不能原諒我麼?你看看我,這一年來你不在我身邊,我早已心神俱傷,幾次險些走火入魔,全身癱瘓;盟內經此一劫,早已元氣大傷,能不能東山再起,均是未知;你看看我,看我的臉,我一生摯愛,盡皆在你,這等生不如死的懲罰,還不夠麼?墨存,你要我怎樣,才肯消氣?”

林凜心中一痛,微微擡頭,眼前那人,依舊魁梧如山,只是臉頰瘦削,形容頹喪,哪裡有當日號令羣雄的風采。只是千愁萬恨,盡作前塵往事,他別過臉,淡淡道:“墨存早已死了,沈盟主,你這喚的是誰?”

“不,墨存沒有死,你就是墨存,你就是墨存啊。”沈慕銳急急地道,他轉過頭,卻見蕭宏鋮站立一旁,看着林凜,眼光又悲又喜,已然癡了,沈慕銳猶如見到救星一般,喊道:“狗皇帝,蕭宏鋮,你說,這不是墨存是哪個?這是我的墨存啊,他沒有死,他沒有死!”

蕭宏鋮臉色一凝,與林凜四目相對,看了良久,忽而在脣邊勾起一絲溫柔的微笑道:“墨存自十二歲起便侍奉朕,這麼多年,朕待他,可算不上好。”他語調輕柔,陷入回憶之中,緩緩地道:“他xing子yin狠,睚眥必報,見天攛掇朕給差事,耳根又軟,心裡又沒個算計,被人利用戲耍了也不自知,爲了些許蠅頭小利,朕讓他做什麼,哪怕再屈辱,再違揹他內心意願,也全無反抗。這樣卑下的玩意兒,朕身邊不知有多少,隨時都會有玩膩的一天,只是那孩子卻毫無自覺,仗着朕的寵幸整日闖禍不斷,坦白說,若不是瞧着那張臉,那身子無人能及,朕斷不會容一個無用的寵臣如此跋扈驕橫。”

他說的是原先那位晉陽公子的事,林凜聽了,心下惻然,不禁牢牢握緊白析皓的手,白析皓微微一笑,貼着他耳邊道:“沒事。”

林凜點點頭,卻聽得皇帝繼續道:“朝堂奸險,這孩子又得罪數位不能得罪之人,早已被人悄然下了慢xing毒藥,再加上他年紀尚小便侍奉男子,身子早已是七零八落,夭壽只是遲早。朕明知這一切,可卻按捺不動,因爲,他不過是個小玩意兒,不值得朕明着護他。”

“然而有一天,這個晉陽公子卻驟然變樣,不僅變得寬厚仁慈,溫文爾雅,而且驚才絕豔,令滿朝文武無不側目。他提出邊關戎植、土地變革、抗旱十三轍、秋冬糧食兩耕法等等國策,爲我大天啓朝國泰民安、民衆富庶建下不世功勳,可就算如此,朕仍然沒有待他好。”蕭宏鋮的聲音無比倦怠,帶了深重的悲傷和蒼涼,緩緩地道:“由始至終,朕看着他心力交瘁,看着他掙扎求生,朕卻不施加援手,因爲他是朕的小玩意兒,便是爲朕而死,也是理所當然。”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帶着愧疚和懊悔,搖頭道:“朕沒有待他好過,無論是作爲皇上,作爲主子,還是作爲叔父,作爲情人,朕從來沒讓那人過過一天舒心暢快的日子。到得最後,他終於到了強弩之末,身子再難大好,心,也給催逼成灰,朕想的卻仍是,如何將他納入後宮,鎖進高樓,讓他夜夜承恩,將他佔爲己有。”!

蕭宏鋮擡起頭,看着沈慕銳,淡淡地道:“沈盟主,晉陽公子便這麼被朕生生毀了,便是他自己沒有服毒,他中的毒,也已深入五臟六腑,神仙難醫,這毒是朕授意底下奴才下的,可也是在你眼皮底下,在你默許之中下的,咱們倆都有機會能讓他不死,可咱們都以爲無關緊要,咱們,都錯過了。”

“我不是問你這些,我只問你,他是墨存,對不對?!”沈慕銳心中發慌,指着林凜吼道。蕭宏鋮目光哀傷溫柔,看着林凜,微笑道:“他自然不是。晉陽公子訃文朕親授翰林院撰寫,昭告天下,他的靈柩朕早已葬入皇陵,這一位,怎會是墨存呢?”

林凜渾身一震,擡起臉,驚喜地看向皇帝,卻見皇帝看着他,目光中似喜還悲,柔和地看向自己,小心地道:“這位小公子宛如故人,朕,見了,寥寄哀思,心中甚慰。不知,不知可否告知姓名錶字,你此番救駕有功,朕,朕”他語氣一頓,喉嚨竟然有些哽噎,半響才道:“朕回京之後,定行封賞”林凜注視着皇帝,與他較量多次,這竟然是首次不帶敵意,不懷警惕地打量這位君王。他淡淡一笑,道:“在下姓林,單名爲凜,去凜冽巋然之意,表字無字。”

皇帝含笑頷首,道:“林公子人物非凡,朕贈你明德二字,敕封明德公子,享宗室子弟俸祿,你若願”

白析皓毫不客氣打斷皇帝,道:“我家凜凜志不在此。”

皇帝垂頭,黯然道:“無妨,只盼你高興便好。”

林凜見皇帝此狀,雖放下心中一塊大石,可卻覺皇帝此刻有說不出的蕭瑟寂寞,心中卻有些難受,正待說什麼,卻聞得耳邊一聲疾風,再聽得白析皓一聲怒吼,卻覺胳膊一痛,已被沈慕銳強行拉入懷中,林凜又驚又怒,喝道:“沈慕銳,你快放開我!”

白析皓被沈慕銳一掌推開,嘴角已然沁出血來,此時卻不管不顧,撲了上去,沈慕銳一聲冷哼,單手攬着林凜,終身後躍,一腳飛去,白析皓不躲不閃,竟視那踢向檀中囧的一腳爲無物,砰的一聲,結結實實被踹開,沈慕銳對他恨不得挫骨揚灰,手一舉,冰魄絕焰神功便要使出補上一掌。林凜大驚失色,撲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怒喊道:“沈慕銳,你敢!”

沈慕銳一頓,收回掌力,抱住林凜,微笑道:“你說不殺便不殺,我總是聽你的話。”

林凜急欲奔到白析皓身邊,卻被沈慕銳死死抱住,哪裡掙脫得開,眼見着白析皓臉色煞白,捂住傷處,冷汗涔涔,不覺心痛如絞,喊道:“析皓,你,你沒事吧?”

白析皓勉強擡頭,笑了一笑,正待答話,卻一口鮮血先噴了出來,林凜愈加惶急,使全力要掰開沈慕銳的雙臂,眼中已經帶淚,大喊:“放手,沈慕銳,莫要讓我瞧不起你!”

沈慕銳臂膀一緊,將他整個身子板了過來,怒道:“你爲了他要瞧不起我?墨存,你從未對我說過這樣的話,我也給你賠了罪了,咱們回去後,你要打要罵都可以,你到底要氣到何時?”

林凜大怒,一巴掌甩了過去,重重打在沈慕銳臉上,沈慕銳一呆,隨即板過他的臉,將他狠狠抱入懷中,深吸一口氣道:“你連我的名字都叫了出來,這下還怎麼裝不認識我,怎麼裝不是墨存?你摸着你的心問問,真的忘了我麼?忘了咱們以往的快活日子?忘了崖底定情?忘了我們約好七八十歲,還同闖江湖麼?若打我能解氣,我讓你打!墨存,只是你不要裝作不認識我,你這樣,我心底受不住啊。”

林凜心急如焚,恨不得趕緊奔回白析皓的身邊,聞得沈慕銳這番話,心下悲涼,與沈慕銳共處的往事驟然間涌了上來:獄中初見,把酒言歡,同看日出,崖底纏綿,這人本是自己來這時空認定的第一個摯友,第一個愛人,這人,本來在他身上傾注了多少深情,多少愛戀,爲了他,曾經放下自己的堅持原則,曾經如初戀少男少女那般隨對方喜樂悲歡,曾經以爲真的就能風雨同舟,生死契闊。這些事情,即便物是人非,卻也不能全然無視,全然當作事事已休。他垂下掙扎的臂膀,幽幽嘆了口氣。沈慕銳大喜,抱着他顫聲道:“墨存墨存,我知道錯了,我往後再不會欺瞞你任何事,再不會令人欺凌到你頭上。那刑堂執事已被我遠遠發配,此刻只怕早已死在朝廷兵馬之下,我,我回去就拜你爲副盟主,當日水陸道場上爲難你的那些人,再不會爲難與你,你放心,你先前住的屋子,還在,你喜好的東西,我都讓人乾乾淨淨收着,墨存,跟我回去好麼,墨存”

林凜渾身一僵,冷冷地道:“沈盟主,我適才已經說過,我不是蕭墨存,我是林凜。請你放開”。“你愛叫什麼都成,”沈慕銳微笑道:“和我回去吧,你不愛那些江湖中事,我便護着你,不讓你沾染一丁半點,你若愛大展拳腳,我自然會做你的後盾”

“我讓你放開,沒聽見嗎?”林凜驟然提高嗓門,沈慕銳從未見他發怒的模樣,不由鬆了手,吶吶地道:“墨存”

林凜迅速後退幾步,凜然道:“沈盟主,我想咱們有幾個事先得說明白。第一,墨存已死,你見着他死了,那是千真萬確,非他矯情,實在是你們沒給他留一條活路走;第二,我是林凜,蕭墨存的一切俱往矣,你若以舊情糾纏不清,以爲我能回頭當那被你矇騙的傻子,那便不妨拿凌天盟剩下的家當來賭一賭,試一試,看今日的林凜,會不會如蕭墨存那般心慈手軟。”

沈慕銳一顆心不住往下沉,可眼前這人,他如何能放手?他上前一步,柔聲道:“林凜也好,墨存也好,你都是我心愛的人,你救了我,不是嗎?”他惶然道:“你若對我無情,又何必救我?”

林凜冷冷道:“我救你,是不忍心看老百姓好容易過上兩天安生日子,一打仗又遭離難之苦;是看在你凌天盟無辜盟衆多爲俠義之輩,不忍心你們灑血犧牲,卻作他人嫁衣裳;是憐皇上整頓朝綱,海晏河清,政通人和之不易得;更是因爲,我想殺一個人,也要對得住一個人。”

沈慕銳看着他,滿心苦澀,半響方道:“你,莫非心中對我全無情意麼?”

林凜嘆了口氣,走過去扶起白析皓,白析皓滿眼驚慌地看着他,眼底隱隱現出恐懼,不顧傷痛,反手握住他的手。林凜微微一笑,安慰地拍拍他,輕聲道:“沒事,我決不會離你左右。”他看着沈慕銳,道:“我想,沈盟主也不是那強取豪奪之人,對嗎?”

沈慕銳眼睛微眯,冷聲道:“你,都是爲了白析皓?”他踏上一步,道:“你信不信我一掌斃了他!”

林凜淡淡地拂開白析皓額頭上的髮絲,握緊他的手,微笑道:“好啊,你殺吧。”

沈慕銳愣住,卻聽他接下去輕聲道:“你只要殺了他,我立即不獨活,一個人若是存心想死,你怎麼攔也攔不住。”

沈慕銳身形微微顫抖,道:“你,竟然爲了他命都不要,爲什麼,你明明與我兩情相悅,爲什麼頃刻之間,竟然移情別戀,墨存,你的感情,原來如此朝三暮四麼?”

白析皓怒瞪着他,掙扎着要起身,卻被林凜輕輕按住,朝他微微笑着搖搖頭,轉身對沈慕銳淡淡地道:“朝三暮四,朝秦暮楚,這就是你對蕭墨存的評價?”

沈慕銳急道:“你隨我回去,我一概萬事不究。”

“你倒豁達,”林凜募地站起,冷笑道:“只可惜,林某卻不稀罕。沈慕銳,我原瞧着昔日情分,不願令你過分難堪。如今都到這份上,有些話再不說,不是對你寬厚,倒顯得我窩囊!當初蕭墨存待你幾分,你待蕭墨存幾分,這等往事,大家心知肚明,秋後算賬等等,也只多說無益。你欺瞞在先,利用在後,數百條人命視爲等閒,將人心所向,當作工具。你口口聲聲愛我敬我,然又何嘗真正信過我?我將身家xing命,交付於你,你回報的是什麼?總壇被毀時的假死遁逃,還是水陸道場上任宵小欺凌於我?你是大英雄,大豪傑,自然要做大事,立大業,然而任你是誰,卻也無權無視他人生死,無視他人苦痛,無視他人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力!你沈慕銳是人,是首領,可以挑揀伴侶,可以一面甜言蜜語,一面監視欺瞞;旁人也可以告別往事,知錯就改,另覓良伴,重新生活!”

他靜靜地看着沈慕銳,淡淡道:“我們是曾經相愛過,然而我不屬於你。慕銳,我們之間沒有貴賤尊卑之分,我們都是人,這意味着,你喜歡我,我可以不喜歡你;你痛苦了,我會表示遺憾,但不會有更多同情;你說跟你回去,我可以說那又如何,我不樂意。”

沈慕銳雙拳緊握,紅了眼喝道:“我要殺了你們,將你們燒成灰,一個灑在高山之巔,一個丟入深海之淵,我看你們還怎麼在一起!”他手掌一揚,就要迎頭擊下,林凜卻並不驚慌,反而微微一笑道:“慕銳,活着的世界,你都作不了主,更何況死後幽冥?別傻了,我們會在一處的,你根本管不了。”

沈慕銳雙手顫抖,滿腔懊惱沮喪痛苦失落衝擊腦袋,他大喝一聲,想也不想,朝林凜天靈蓋痛擊而下,心中只是想着殺了這個人,殺了這個人,自己就沒那麼多痛苦。就在此時,卻聽見有人喝道:“住手!”話音未落,一柄長劍已然刺到跟前,沈慕銳變掌爲指,朝劍柄上彈出,他此時心中恨意十足,出手十成功力,再不留情。可那柄長劍卻如活的一般,稍微一避,又斜挑而上,劍招精妙異常,實乃平生首見。刷刷數劍,以逼得沈慕銳連連後退,這在他神功煉成這些年來,是從未遇到的事。

沈慕銳定睛一看,眼前一持劍中年男子,文士打扮,卻原來是那箭術極強的騎士袁紹之,他冷冷一笑,道:“原來是你,可惜了,今日來誰,都是個死!”

袁紹之呸了一聲道:“你個喪心病狂的惡徒,竟敢向小凜下手,接招吧。”他手下不停,卻聽得嗤嗤嗤嗤數聲,長劍抖動之間,沈慕銳衣袖等處,已然被劍氣所破。這等凌厲精妙,實在聞所未聞。沈慕銳大喝一聲,運起冰魄絕焰掌,斜砍直斫,招招拼命,袁紹之凝神以待,劍氣橫溢,四下閃光,竟然毫不遜色。

在場衆人,皆看得眼花繚亂,連皇帝在內,衆人都知沈慕銳武功之高,當世無人能出其右,卻不曾想一個貌不驚人的中年男子,一劍在手,卻與他打得不相上下。林凜見狀,忽然想起白析皓說過,這袁紹之精研一物,當世無人能及,現在想來,這一物應該便是劍術了。如此精妙的劍招,放到江湖上去幾成傳奇,可他卻甘願偏安一隅,足見人各有志。他忙跑過去握住白析皓的手,這才察覺,自己手指顫抖,手心盡是冷汗,原來不是不怕,只是形勢所迫,卻不能去怕罷了。

白析皓握住他的手,卻只是看着他微笑不語,林凜恐他有礙,忙道:“傷了哪裡,要不要緊?”。白析皓笑逐顏開,無比開心,道:“寶寶,我到今日,總算得以放心。”

林凜知他指的是適才自己怒罵沈慕銳的一番話,有些赧顏,顧左右而言他道:“袁大哥原來武功如此厲害,纔剛爲何不出手?”白析皓卻不好說,袁紹之不出手,是篤定他其實無甚大礙,只是看到林凜危急才救人。忙笑道:“你放心,不出兩百招,他定拿下沈慕銳。”

林凜皺眉道:“他身上的毒無礙的吧?”

白析皓沒好氣地道:“放心,總不會見血封喉就是。”

林凜嘆了口氣,知道依着白析皓的xing子,決不會讓沈慕銳好過,只是不害他xing命武功,也就仁至義盡。他轉頭看去,果然見到沈慕銳出手越來越慢,顯是在極力支撐,不一會,腳下一軟,袁紹之數劍掃去,正中他手上腳上各處要囧,沈慕銳終於堅持不住,轟然倒地,袁紹之面帶微笑,又點了他幾處囧道,這才擡頭笑道:“幸而你先弄了藥在他身上,不然單憑我一人之力,還真不一定能拿下他。”

白析皓翻了白眼,伸出手搭在林凜肩上,勉力站起,道:“拿下他就快做事吧,咱們可沒那麼多時間耗着了。”

卻在此時,聽得外面一陣急雜腳步奔進,衆人擡頭一看,卻見鄔智雄滿身浴血,衝進來喊道:“主人快撤,那晚上的黑衣人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