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絮這次沒有及時平息芙蕖的怒火,因爲她也確實不知道該如何跟芙蕖解釋,或者她也不想解釋什麼。若是小嵐便好了,什麼都不用解釋,她會站在她這邊。在斛律府上過的這個年並不太好,芙蕖天天給她臉色,賀蘭氏和万俟氏卻像是怕招惹了她一樣,想法設法地哄着她。斛律光應酬多,總是不在家。宇文絮覺得無趣,只能天天悶在房間裡。
轉眼元宵佳節便到了,宇文絮突然很想念嫡母獨孤氏常爲她做的湯圓了。這種小點心原本在北周是沒見過的,偶然的機會被宇文絮發現了。獨孤氏因寵着她,故而特意學會了。自打獨孤氏死後,便只有宇文邕親手做過一次給宇文絮了。想起宇文邕做的那次,那個味道簡直不能回味。宇文絮不知道宇文邕放錯了什麼調料,總之原本應是甜蜜蜜的東西,最後竟成了苦的。宇文絮吃了一口之後,說什麼也不吃第二口了。
聽說夜裡有燈會,宇文絮想了想,怕麻煩,便只是同斛律光打了聲招呼,帶着芸香和兩個在暗地裡的人出來了。鬧市區有一棟高高的樓,名“望月樓”,樓上燈火通明,照亮了大半個鄴城。宇文絮頗有興趣地往望月樓的方向走去,還沒走幾步,便有一輛明燦燦的馬車停在了自己面前。
車門打開,仁綱甚是愜意地在車裡擺了差點,眯着眼看着宇文絮。宇文絮絲毫不客氣,既然有車何必走路呢!二話不說便拉着芸香上了馬車。“良辰美景,佳人相伴,當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啊!”仁綱搖頭晃腦地得瑟着。
宇文絮不屑地掃了他一眼,瞥見茶几上的點心樣式頗爲眼熟,不由得問道:“這些個點心極爲普通,我在斛律府上這些時間,從未見過,這是爲何?”仁綱嘻笑,道:“因爲我北齊沒有這種做法,這些乃是你北周的窮苦人家纔有的。”
宇文絮白了他一眼,窮苦人家連白麪都沒有,哪兒還做點心!這小子盡愛說假話的!仁綱見她不願搭理自己了,便只得如實說道:“那個庖丁,想
必你還記得。此人祖籍雍州,離北周甚近,風俗習慣都差不多。他會做一些小點心,我便讓他做來嚐嚐。”宇文絮心中一動,低聲道了“謝謝”。
馬車又緩緩地行走起來,仁綱刻意把靠近宇文絮的窗戶撐了起來,讓她剛好可以看清窗外的風光,又不會被過多的涼風吹到。望月樓前有一個空曠的地方,擺起了一個大大的舞臺,臺周圍密佈一些賣小玩意兒的小攤子。
宇文絮喝了兩口熱茶,仁綱便指着小攤位,說道:“那裡有些小玩意兒,想來你是感興趣的。”說着便扶着宇文絮下了車,拉着她的手走到一處攤位前。這是個買面具的小攤,各種牛頭馬面掛在攤前。宇文絮不悅地皺眉,畫工這般粗糙,一點觀賞的慾望都沒有。
仁綱看穿了宇文絮的心思,拉着她走到旁邊的一個攤位坐下。這個攤位擺了很多空白的面具,還備有筆墨,宇文絮一笑,原來是讓自己作畫的。“我的畫極難看,還是走吧,莫要糟蹋了這些東西。”宇文絮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拉着仁綱離開,被仁綱反手帶到自己懷裡。仁綱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右手握住她的手,輕柔地聲音問道:“你想畫什麼?”
“青面獠牙鬼。”宇文絮不知怎地就回了這麼一句,說出來之後自己都驚訝了,青面獠牙不是長恭的面具嗎?仁綱的眼神微微變化了一下,沒有多說什麼,握住宇文絮的手開始在面具上作畫。五色的顏料在白白的面具上一點一點的刻畫,不一會兒,一個震懾人心的青面獠牙便出現在宇文絮眼前。宇文絮看了兩眼,不禁抖了兩下,着實有些嚇人。
仁綱見狀,連忙將面具翻了過去,作勢要將它毀掉。宇文絮連忙攔住,道:“毀了怪可惜的,怎麼說也是你親自畫的,畫的還挺不錯的。”仁綱一笑,又取了兩個面具,重新畫了兩張臉。待作畫完畢,宇文絮一看,竟一個是老頭子,一個是老太婆。
“來,老婆子,這個給你戴上!”仁綱笑着,將老太婆的面具戴在
宇文絮臉上,自己稱心滿意地看了一會兒之後,便將老頭子的面具戴上了。宇文絮不滿,道:“年紀輕輕的,幹嘛要戴這麼醜的面具!”雖是嘴上這麼說,但也沒有很抗拒地把面具掀了下來。
仁綱故作顫顫巍巍地拉着宇文絮的手,佝僂着背,還裝模作樣地咳了幾聲,用蒼老的嗓音說道:“老婆子,你看我們接下來去哪兒啊?”宇文絮忍俊不禁,也學着仁綱的樣子,回答道:“當然是去人多的地方,湊湊熱鬧!”兩人相視一眼,都笑作一團。
忽然“嗖”地幾聲響,天空炸開了幾朵煙花,宇文絮興奮地擡頭望,一不小心被人流擠到別的地方,和仁綱衝散了些。宇文絮回頭,見仁綱着急地撥開擋住他的人,連忙跑到她身邊,把她的手握得緊緊的,嘴裡說道:“還好這次追到你了。”
“什麼?”宇文絮不解,意欲追問,仁綱連連擺手,表示什麼也沒說。宇文絮疑惑,但這樣的場景好像在什麼地方遇見過,她和仁綱曾在某個地方隔得很近但被衝散了。是哪兒呢?宇文絮想不起來了,只隱隱約約覺得好像是在戰場上的時候。
望月樓前的大舞臺上突然點亮了幾排燈籠,一曲熟悉的旋律在四周響起來。宇文絮一驚,這不是那天在斛律嵐和仁綱的婚禮上她彈奏的曲子嗎?果不其然,舞臺上的伶人正在進行和那天一模一樣的表演。青面獠牙出現在舞臺上,四周響起了宇文絮當初哼唱的曲子。
“這個不好看,我們去別的地方吧!”宇文絮拉着仁綱就往人羣外走,走了出來,仁綱忽地想起來宇文絮方纔捨不得仍的青面獠牙面具沒有帶上,便要回去取。“你在這裡等我一下,不要亂走,我很快回來。”仁綱把宇文絮安排在一棵比較醒目的樹底下,再三確定了安全之後才轉身回到人羣裡面。
臺上的表演還在繼續,宇文絮很是心煩,在原地踱來踱去。“你若真的只是喜歡長恭這幅皮囊,又何苦爲衣服皮囊作了這《洛陽戰曲》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