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叔休要拿話臊我!”長恭微笑着說道,看樣子心情甚是愉悅。趙管家偷笑,道:“王爺現在說話,連眼睛都是在笑的呢!”長恭錯愕了,自己竟這般藏不住心思了嗎?趙管家見長恭一時無言,便言歸正傳,問道:“老朽此來,是來問王爺,除了一切普通的婚嫁用品之外,王爺可有什麼需要的東西?或者需不需要買一些新王妃喜歡的布料首飾之類的?”
長恭想了想,好像確實不知道宇文絮喜歡些什麼,心裡有些小愧疚,道:“趙叔這麼問,到真是問倒長恭了。長恭不知柳絮喜歡什麼。”趙管家聽出了長恭話裡的小失落,便笑道:“王爺不知道,便去問問好了!索性斛律將軍也不是拘小節的人物,是斷然不會把王爺攔在門外的!”
長恭聞言,有些難爲情地乾笑着,細想一下,好像自己確實該帶宇文絮去一個地方了。長恭來到大將軍府,斛律光果然像趙管家說的一樣,沒有阻止他見宇文絮。雖然賀蘭氏看上去有些不情願,但礙於斛律光已經給長恭開了綠色通道,她也沒有說什麼。長恭一路暢通地走到宇文絮房前,透過窗看見那熟悉的小人兒正苦着臉跟手裡的紅嫁衣較勁兒。
“咦?王爺,哦不,是姐夫來了呢!”芙蕖一眼便瞅見了長恭,立刻雀躍地喊了出來。這些天芙蕖不再怨念宇文絮,對長恭也看開了。斛律嵐捂着嘴偷笑,拉着芙蕖走了出去,邊走邊道:“胡說些什麼呢!今兒個母親要我們去後院採些花瓣的事情還沒做呢,還不快跟姐姐走!”
芙蕖會意,跟斛律嵐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笑着往外走,全當沒看見長恭的存在。宇文絮臉上通紅,像熟透了的葡萄,碰一下就會有可口的汁流出來一樣。“長恭。”宇文絮低頭喚了一聲,聲音微弱地像蚊子的嗡嗡聲。長恭溫柔一笑,道:“柳絮,隨我去一個地方可好?”宇文絮茫然地擡頭,瞅見長恭如沐春風般的微笑,傻愣愣地直
點頭。
疾風腳步輕快地出了鄴城向東,穿過一片禿頭的桃林來到一處高地,蜿蜒地避開幾株排列有序的竹子,把他們帶到了一處土包前。眼前矮矮平平的小土包看上去應是人爲堆砌的,有好些時日了。長恭凝神看着土包,表情嚴肅,一言不發。宇文絮不解長恭此舉的意圖,但見他這幅模樣,也沒有多問,只是靜靜的站在他身邊。
初冬的風習習吹來,宇文絮後悔自己沒多穿一點兒再出來,已經打了好幾下寒戰了。北地的冬天就是冷,宇文絮這種時候最喜窩在房間裡了。長恭依舊站着注視着土包,一陣風過,卷着幾片枯葉飄過,宇文絮凍得打了個噴嚏,“阿嚏”。長恭聞聲,回過神來,看着風中瑟瑟發抖的宇文絮,連忙取下自己的風衣將宇文絮裹住,語氣責怪又有些寵溺地說道:“冷了都不知道說一聲,馬上就要大婚了,這個時候病了可怎麼好?”
宇文絮裹緊了風衣,任由長恭伸手探向她的額頭,道:“你看的出神,不想打攪你。衣服穿少了也是怪我自己,家裡有火龍所以暖和,忘了出來就是寒風。不過我身子沒那麼弱,再說了,就算是病了,長恭也不能以我病了爲由悔婚啊!”
長恭聞言,順手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笑道:“不過說你不愛惜自己,你倒抖出這麼多道理來了!大婚的時候新娘是很累的,你若病着,我怕你身體扛不住,哪裡還扯到悔婚了!”宇文絮嘟着嘴揉了揉腦袋,指了指小土包問道:“這是什麼?爲何看得這樣出神?”
長恭的笑意消失,臉色肅穆起來,伸手握住宇文絮指着土包的手,往回收,說道:“這是我母親,我帶你來見見她。”天空中開始飄舞着絮狀的白雪,星星散散地打到長恭的臉上,化成一灘水。宇文絮向他看去,像是看到了滿臉的淚痕一般,長恭的臉上隱隱透着痛苦之色。
宇文絮伸手撫摸長恭的臉頰,擦去臉上的水漬,低
聲道:“長恭,都過去了,你母親她,有這個兒子,一定很驕傲。”長恭低頭,握住宇文絮的手,道:“是啊,她總說,我家肅兒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長恭頓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對着土包說道:“孃親,肅兒來看你了。肅兒帶着喜歡的女子來看你了,孃親要當婆婆了,你高興嗎?”
“長恭,”宇文絮輕輕喚了一聲,伸手抱住長恭,在他耳邊說道,“不要難過,你母親不想看道兒子因思念自己而難過,不要你母親擔心。”長恭聞言,扯出勉強的笑容,接着道:“你說的對,我是來跟孃親報喜訊的。”說着長恭拉着宇文絮在土包前跪下,道:“孃親,快認了柳絮這個媳婦吧,來年兒子和媳婦帶着孫兒來看你!”
“胡說什麼呢!哪有什麼孫兒!”宇文絮害羞地嗔怪了長恭一聲,長恭笑起來,調戲道:“怎麼沒有,大婚之後很快就會有的!”宇文絮臊紅了臉不再理長恭,長恭露出歡心的笑容,伸手摟過宇文絮。
回去的路上,長恭慢慢地給宇文絮講解他母親的故事。長恭的母親是個奴婢,無父無母,賣身在長恭父親高澄的府上做雜役。母親的名諱,長恭並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叫她琦玵。有一次高澄醉酒,正好輪到琦玵打掃書房,高澄迷糊之中強要了琦玵。然而就在琦玵覺得這件事已經過去的時候,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肚子一天天鼓了起來。她懷孕了,孩子是高澄的。奴婢懷了主人的孩子,這種事並不少見,是以琦玵生下長恭之後,仍然只是府裡的雜役,因爲高澄並不喜歡她。
“我有記憶的時候,就記得母親白天干活,晚上偷偷地跑來看我。每每被嫡母發現,還要挨一頓毒打。我哭着問她,爲什麼不能白天來看我,爲什麼大家都可以欺負她?她只是笑着跟我說:‘肅兒乖,肅兒是最好的孩子,肅兒要聽嫡母的話。’”宇文絮從長恭的臉上看到了那個無助的需要母親的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