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絮對着坐主位的高湛行了跪拜禮之後,道:“臣女柳絮,爲祝賀殿下和娘娘大婚,特意獻上一曲,還請陛下不要責怪臣女技拙。”高湛在含光殿養病這麼久,因仁綱大婚,如獲大釋地被放了出來。高湛已許久不近女色,心癮大發,兩隻眼睛直勾勾地往宇文絮身上看,看得直咽口水。
宇文絮等了許久不見高湛發話,自己也不敢貿然擡頭,正尷尬着,聽得右邊仁綱的位子上傳來打碎酒杯的聲音,仁綱說道:“柳小姐親自獻曲,仁綱不甚感激!請!”宇文絮起身,瞥了一眼高湛,見他在座位上瑟瑟發抖,想了下覺得應是病還未愈,身體虛着。
宇文絮抱了把琵琶在戲臺一旁的小舞臺坐着,上來之前芸香特意給她設了層紗遮掩着。善舞的伶人已經在臺上準備就緒,宇文絮用大拇指挑了兩下琴絃試音,然後示意芸香給臺上的人打手勢,表示可以開始了。
連着“掃”了四下,琵琶發出鏗鏘的聲音,很快便把在場賓客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掃”完之後,宇文絮還是換用“輪”的手法,曲聲連綿不息,配着臺上化作士兵裝扮的伶人肅穆的表演,好似眼前有即將出發的千軍萬馬一樣。臺上伶人用誇張的表演,模擬着兩軍交戰的場景,忽然,一個戴着青銅面具的伶人走到了臺中間。扮演敵軍的伶人萬分恐懼地往後退,一時間氣氛緊張壓抑了起來,就連臺下的賓客也被臺上的情緒感染。
時間像是靜止了,忽然一曲悠揚的歌聲大破了寧靜。只聽得那婉轉的歌喉,激昂地唱着。
“疾風馬,青銅面。俏面郎君手執劍。敵方惡,齊人寡。一朝兵動,幾月無眠。爲國憂。金龍椅,聖明君。親到洛城爲督軍。軍心鼓,士氣漲。牡丹仍在,周兵無蹤。且殺敵。”
仁綱震驚地看着小舞臺上隔着紗,朦朦朧朧的宇文絮的影子,竟以這種方式在他的婚禮上
歌頌高長恭。長恭若有所思,嘴角卻是微微揚起。就連主位的高湛也震撼了,一個女子,竟能這樣歌頌他的豐功偉績。“牡丹仍在,周兵無蹤。長恭,這是你的功勞,你對北齊做了無尚的貢獻啊!”高湛對長恭說道。
“皇叔謬讚,爲皇叔分憂,長恭義不容辭。”長恭謙虛地答道。“蘭陵王親身置於兩軍交戰的最前線,難道就不怕自身受到傷害嗎?”仁綱冷冷地問道。長恭不假思索,答道:“這是國事,也是長恭的家事。爲國爲家,長恭縱死無悔!”
“好!好!”高湛連連拍手,道,“來人,傳朕令,加封蘭陵王爲蘭陵忠武王!”高湛雖色令智昏,但不得不承認在治國治軍方面,他的才華非同一般。百官聞言,齊聲賀道:“恭賀陛下,恭賀蘭陵忠武王!”
回到酒宴上,宇文絮隱隱覺得方纔百官恭賀蘭陵王之事有些不妥,這畢竟是太子的婚宴。可看仁綱的表情,似乎當事人也不是很在意。想了許久,宇文絮也只道自己多慮了,無奈地敲了敲腦袋,瞥見仁綱往自己這桌走過來。宇文絮連忙舉杯,同芙蕖一起說道:“恭賀殿下新婚,願殿下與娘娘百子千孫,白頭偕老!”說完,宇文絮仰頭欲飲酒,手卻被仁綱拉住了。
仁綱注視了宇文絮一會兒,奪過她手裡的酒杯,將酒倒掉,換上茶水,說道:“不會喝酒就不要喝,這回喝醉了我可沒空送你回去。”宇文絮連忙抽回手,尷尬笑笑,道:“多謝殿下關懷!”說完,仰天一飲而盡。芙蕖識趣,也連忙幫着宇文絮打哈哈:“姐夫這麼快就對孃家人這麼好,以後可要對姐姐更好哦!”
仁綱乾笑幾聲,向宇文絮問道:“我成親,你真的高興嗎?”宇文絮錯愕地看向他,一時間四目相對,宇文絮覺得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的感覺。一時間兩人無語,芙蕖見狀連忙推了一下宇文絮,說道:“姐夫這是說的什麼
話啊!爲了你和嵐姐姐的婚事,耽誤了絮姐姐的婚事。姐夫不覺得愧疚,反過來問絮姐姐心裡是不是高興。絮姐姐高興也是爲嵐姐姐,不高興是爲殿下害她婚約延遲。”
“芙蕖無狀,還請殿下不要見怪!”宇文絮回過神來,連忙說道。“無妨無妨!”仁綱笑了笑,便走開了。“這個姐夫真是的,就喜歡看到別人不愉快!”芙蕖還在碎碎念,宇文絮只是笑笑,沒有搭話。
芙蕖也跳轉了話題,纏着宇文絮問道:“姐姐方纔唱的歌真好聽!這歌叫什麼名字啊,怎麼我以前從來沒有聽過?”宇文絮一笑,道:“這是我混亂做的,你要是聽過就奇怪了。還不都是你嵐姐姐,硬要我以洛陽之戰爲題,獻一曲給她作賀禮,害我白白在這麼多人面前獻醜。”
“哪裡是獻醜啊!好聽的很呢!”芙蕖用期望的眼神看着宇文絮,渴求道,“芙蕖成親的時候,姐姐也要送我一曲哦!”宇文絮寵溺地颳了一下芙蕖的鼻頭。
喧囂過後,仁綱在內侍的攙扶下進了修文殿,而實際上,他並沒有醉。殿門關上,仁綱把所有宮人趕出殿外後,走到斛律嵐面前,一把扯下她的紅蓋頭。紅蓋頭下的斛律嵐,臉上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仁綱自嘲地笑了兩聲,轉身走到一旁的臥榻,道:“你睡牀,我睡榻。我永遠,都不會碰你一下。”
斛律嵐淡然地笑了笑,道:“殿下說什麼就是什麼,小嵐沒意見。”仁綱有些驚異地看了斛律嵐一眼,想到今天席上宇文絮獻曲的事情,語氣有些不悅地說道:“聽說你叫柳絮爲你作曲獻於宴上?”斛律嵐老實答道:“是。莫看姐姐平時琴棋書畫都不上心,對琵琶還是很有造詣的,只是姐姐自己不知道罷了。”
仁綱臉色一變,語氣變得有些冷漠,道:“她雖是庶出,但也是你姐姐,又不是教坊的伶人。你這般使喚她,居心何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