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頭還在思忖着怎麼說比較合適,他身邊年輕的小乞丐已經搶先開口了。
這是在平常,遲靜言雖然穿王妃禮服,乾淨清秀的臉龐,精緻飄逸的衣衫還是讓人看了眼前一亮。
就心裡面來說,打死孫頭,他也不想把剛纔說的話再說一遍,可是,握在手裡的影子是真正的好。
遲靜言緩步行至他們面前,目光先是在孫頭身上,繼而移到他身邊的小乞丐身上,“本王妃剛纔聽你們說什麼死人堆什麼的,能再說一遍嗎?”
彎腰撿起銀子時,對她露出滿臉討好的微笑,“小的多謝七王妃賞賜。”
七王妃出手真的好闊綽,對她的印象,瞬間由谷底飆升到山頂。
什麼東西砸到他腦門後,咣噹一聲落到地上,孫頭轉過臉一看,腳步滾着一錠白花花的銀子。
京城裡的貴人最討厭的就是他們這幫乞丐,聯想到市井上關於七王妃強勢跋扈的種種傳聞,未免受什麼無妄之災,他還是很知趣地想逃走。
孫頭自然沒認出她,看到她走過來,拉着身邊的年輕乞丐就要跑。
接話那個人的聲音,遲靜言有點熟悉,定睛一看,果然是個熟人,是她曾經假扮成乞丐,去給他們說書時的乞丐的頭頭。
“要我看啊,你肯定是腦子燒壞了,我告訴你,把你從死人堆裡挖出來不容易,你小子要再給我惹點什麼事,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老大,爲什麼我覺得那個人身上的味道那麼熟悉啊?”
遲靜言看到那是買女子頭上用的簪花,她以爲端木亦靖對那個感興趣,只是因爲沒看到過,剛要走過去告訴他,這個不適合他,耳邊有很輕的聲音傳來。
剛剛纔說到端木亦靖不理會任何人的吆喝目不斜視,轉眼他就朝前跑去。
這些古代人是真的吃飽了,娛樂項目太貧乏,這纔會流言滿天飛。
她喜歡男人,而且只喜歡端木亦塵,就算是帶個真正的女人逛街,那又怎麼樣。
自她穿越以來,關於她的流言,而且基本都是不好的,她就沒怎麼在乎過,唯獨這條,她徹底火了。
這個流言有一天到底還是傳到遲靜言耳裡了。
現在看來,七王妃肯定不是爲了單純的尋刺激,從她看身邊那個女人的眼睛,帶着寵溺,心疼……反正很多好的詞語都能用上,就能斷定,七王妃估計真是對身邊的女人動情了。
原來他們還只是猜測七王妃驕奢淫逸慣了,就想尋找點新刺激,想發展下女女戀,這纔會對一個女人那麼好。
自古以來,能做生意的,都是要比一般人精明的人,有店鋪老闆就琢磨出點味道了。
唉,女人海底針,當真是這個世上最難猜的東西,不久前,“他”無論看到什麼,都要去看看摸摸,怎麼轉眼就目不斜視了呢。
再一次華麗麗的失望了,那個女子目不斜視,一雙眼睛除了落在七王妃身上,再也不看其他東西。
他們看到這樣一幕,一掃起初的沮喪,手拿自己店鋪裡的東西,對着七王妃身邊的女子大聲吆喝了起來。
還記得那些因爲沒有做到生意的老闆嗎?
於是乎,在一天之間,大街上的人第二次看到七王妃帶着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逛街。
對端木亦靖來說,只要能跟在遲靜言身邊,讓他做什麼都願意。
絕對不能給端木亦元那個機會,遲靜言歪着腦袋想了想,低聲諮詢端木亦靖的意見,“阿靖,你跟我一起回去,但是我有個條件,爲了我們的安全,你暫時還是要穿成這樣。”
說不定他會借那件事,好好的搜七王府一番。
如果……遲靜言假設如果,如果端木亦元發現牀底下的人改頭換面了,肯定會追查。
難就難在,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七王府多了個男人,雙瞳暫時可以隱藏,面容也可以更改,可總是會被有心人多加揣測。
要把他帶回七王府,以她七王妃的身份,再加上那麼多狼藉的名聲還真不是什麼難事。
遲靜言心軟了,剛好她也在和端木亦塵商量怎麼安置他的事,爲了不讓沈大成再來找她,還是把他先帶回七王府吧。
看出遲靜言要走,端木亦靖又面露不捨,和遲靜言對視的眼睛裡寫完可憐。
以那個人有的時候的幼稚勁來看,說不定真會生她的氣。
乖乖,這一會的時間真是太長了。
滋補的百合銀耳蓮子羹吃完了,遲靜言放下碗的時候纔想起,她答應那個還在牀上等她的人,說一會兒就回去的。
端木亦靖不怎麼喜歡吃甜的,他只吃了一口就皺緊眉頭,偷偷朝遲靜言看了言,發現她很喜歡吃,他嘗試着又吃了口,好像沒剛纔那麼難吃了。
遲靜言指指他眼前的羹湯,“味道還不錯,趁熱吃。”
他的意思,遲靜言懂,他告訴她,他喜歡這樣,不怪她。
端木亦靖怎麼捨得聽到遲靜言自責,抿着脣,對她搖搖頭。
遲靜言拿過他眼前的百合銀耳羹,替他吹了吹,放到他面前,看着他虎氣的臉,笑道:“阿靖,不要生氣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該把你假扮成女子,我馬上幫你換回來了哦,是我錯了。”
看得出來,端木亦靖真的很生氣。
早在端木亦靖的臉色變成黑的以前,遲靜言就伸出一隻手按住他的一隻手,吳胖廚始終不明白好端端的,七王妃爲什麼要嚇唬他,卻不知七王爺那個唬眼,實際上救了他一命。
吳胖廚還在癡癡的望着心上人,是遲靜言一個秒殺的眼神把他給嚇唬走了。
白皙的臉上紅一陣青一陣,到最後徹底黑了。
端木亦靖過去的二十年再怎麼和外界隔絕,到底是個非常聰明的人,看着手邊的髮簪很快就明白是什麼意思。
可是,端木亦靖是個男人啊,他只是被打扮成了女人。
天吶,如果端木亦靖真是個女孩,哪怕他一點都不喜歡胖廚,她還能勉強接受他的行爲。
胖廚這是什麼意思,這髮簪算是表達他對端木亦靖的愛意了嗎?
不要說端木亦靖,就連見多識廣的遲靜言也被他雷到了。
“靜姑娘……”胖廚是有話要說,不過卻不是和遲靜言說,而是有話和端木亦靖說,他走到端木亦靖身邊,像是變魔術似的,手裡多出支髮簪放到端木亦靖手邊,“這是我送給你的,希望你喜歡。”
有段時間沒來“香馨樓”吃東西了,沒想到胖廚的手藝精湛了那麼多。
遲靜言端起眼前的百合蓮子羹喝了口,點頭,“你說吧。”
“王妃。”他滿臉期待地問遲靜言,“小的能不能再說一句話?”
遲靜言擡起眼睛,看了他眼,問他,“還有事嗎?”
真是太符合和他心目中那個妻子形象,簡直就是爲他量身打造的。
把兩碗百合銀耳羹放到桌子上,他就退出去,不過,在退出去前,他又看了端木亦靖一眼。
別看吳胖廚真的很胖,頭大脖子粗,一看就是個伙伕,這一次速度還挺快,遲靜言剛和端木亦靖坐下,他就進來了。
吳胖廚連聲說:“王妃,您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替您盛。”
“百合蓮子羹。”遲靜言似笑非笑地看着,“聽起來很不錯的樣子,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運氣,也吃上一碗。”
後面沒說話的話,在看到遲靜言倏地打住了,“王……王妃……您怎麼來了?”
遲靜言拉着端木亦靖走到後院,他正端着碗東西從廚房走出來,看到端木亦靖大老遠就喊,“靜姑娘,過來吃碗百合銀耳羹,再這麼冷的天吃下去,可是非常滋補的……”
時間很短,這不,就“香馨樓”就有好幾個喜歡他的人了,其中表現最爲明顯的要屬吳胖廚了。
他還是女子打扮,再加上他暫時還不會說話,整個“香馨樓”,除了沈大成和在前面收拾的那個店小二,沒人知道他其實是個男的。
店小二打掃屋子,遲靜言拉着端木亦靖的手朝後院走去。
遲靜言點頭,沈大成就走了。
沈大成早看出七王妃對這位靖公子的不同,臨出門時,又問了句,“七王妃,筆墨也要買點回來嗎?”
遲靜言見不得他情緒低落的樣子,吩咐沈大成,“去買點上好的宣紙回來。”
端木亦靖很乖很懂事,聽着遲靜言的話,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了,垂眸看地,長長的睫毛遮住他所有的情緒。
他吃過虧了,硬碰硬,生怕捱打,這纔去找了遲靜言。
難怪沈大成像是被火燒到了屁股,那麼火急火燎地去找她,端木亦靖畫畫和寫字,都是就地取材,拿的都是他的賬本。
遲靜言把視線從寫滿她名字的紙移到端木亦靖身上,“阿靖,以後啊,你如果真想畫畫寫字,可以告訴我,我幫你準備乾淨的筆和紙。”
端木亦靖拉了拉遲靜言的衣袖。
遲靜言上午才教過他,她的名字怎麼寫,只是一遍而已,他現在就已經寫的很漂亮,字跡娟秀中透露着遒勁。
不得不說,端木亦靖在書法和畫畫方面真的很有天賦。
遲靜言凝眸看去,只見沈大成用來記賬的賬本上,所剩不多的那幾張紙上,每一張都不可倖免的被他不是畫滿了畫,就是寫滿了字。
那頭,端木亦靖看到遲靜言來了,則非常的高興,像個做了好事希望得到表揚的孩子,讓遲靜言看他剛寫好的東西。
他很想哭死!
他的賬本啊……就這樣被人撕了!
沈大成把散落在他身邊的紙撿起來,癟着嘴,眼看都快要哭了。
現在的“香馨樓”,除了端木亦靖,就沒有沈大成管不了的人。
遲靜言這纔看到創造出這個“傑作”的人是誰?
正驚訝着,一張白紙在半空打着轉,從她眼前飄過,落到地上。
能有人來吃飯纔怪,滿地的白紙,像是雪花片一樣鋪了滿滿一地,如果不是遲靜言清楚的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也會以爲自己走進賣紙的地方了。
就連遲靜言剛走進“香馨樓”,都以爲被人搶劫了,已經快到吃飯時間,有些習慣早吃飯的人,本應該早就來吃飯了,怎麼飯莊冷清的一個人都沒有。
這局面,真不是沈大成一個掌櫃的所能控制。
等到了“香馨樓”,遲靜言才知道沈大成爲什麼會去找她。
遲靜言本想追問沈大成到底什麼事,聽他的口氣,應該不是什麼太大的事,跟他一起去了“香馨樓”。
沈大成抽了下鼻子,像是想哭,卻有哭不出來,到最後,看着遲靜言的表情就是欲哭無淚,“七王妃,麻煩您跟小的去看看吧,要不然小的真的沒法做生意了。”
她這王妃雖然是別人眼裡的一家之主,作爲封建社會,她這王妃的頭銜,還是要依附在王爺後面。
如果真出什麼事了,還是把端木亦塵喊來比較好。
她心裡很清楚,如果不是和端木亦靖有關,沈大成是不會來找她的,心裡咯噔了下,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遲靜言問他,“沈掌櫃,發生什麼事了?”
他的臉上還畫着難看的眼鏡和八字鬍,擡頭看到遲靜言,哎呦一聲,拍了下大腿,就朝遲靜言小跑而去。
遲靜言剛走到大門口,就看到在門口團團打轉的沈大成。
以後他要頒發一道命令,只要是他和王妃獨處,不準任何人來打擾。
那件事做到一半被人打斷什麼的,最討厭了。
哼,端木亦塵故意冷哼一聲,然後轉過臉不看遲靜言。
很快,有人心情非常的不好,從他的臉色就看得出來,遲靜言走到門口,手都摸到門把,想了想,又回去親了端木亦塵一口,“好王爺,你乖乖的在這裡等我,我一會兒就來。”
唉,美色當前,遲靜言到底是再一次把什麼事都拋到九霄雲外。
端木亦塵似乎不喜歡遲靜言不專心,低頭狠狠噙住她的嘴。
遲靜言發誓,她問遲種馬要來的那種藥,從來都沒有給端木亦塵用過,可是爲什麼在那件事上,他還是那麼的勇猛?
端木亦塵也不多說什麼,一揚眉,道:“不信?試試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