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秦如眉進宮以來看見過的最繁華的場面。
硃紅色的絲絨地毯自宮門一直鋪到金鑾殿中,各色的花朵就像蔚藍天空中飄蕩的雲朵一般在風裡自由的照耀着。
宮中沒有在夜晚舉行宴會的規矩,在西域使者的到來不過半日的時候,下午黃昏十分便開始了宴會的羣樂。
所有的妃嬪端坐一堂,從楚霖和皇后的身邊依次排開。精緻的妝容,婀娜的身姿足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當西域使者進來的一刻,所有的目光紛紛被其吸引過去。
眼前的男子並沒有西域的粗礦感,反而是像江南男子的模樣,面容溫柔,嘴角帶笑的模樣,就像一個風流不羈的翩翩公子爺。
這次的西域使者是西域的加達木王子。而他這次來的任務並非僅僅上貢如此簡單。
他端坐在楚霖的左側,端起酒杯放在鼻尖眼眸一一的掃過四周的人羣,最後在秦如眉的身上停留下來。
他饒有興趣的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那是誰?”
身旁侍奉的太監隨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一笑。“這是柔嬪娘娘。”
加達木嘴角輕輕一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皇上的女人?”
他看着秦如眉的目光裡突然多出了幾分厭棄,絕色的女子不應該留在後宮。
他的眼神一轉再次看向秦如眉的方向時,秦如眉已經消失在原地。
他有些緊張,目光裡帶着遺憾的慌亂。太監及時的注意到了他的表情。
“王子還有什麼吩咐嗎?”
他輕輕的搖了搖頭,裝作淡然的模樣喝着酒。
最後,他還是忍不住的問道:“方纔的在那兒的柔嬪娘娘去哪兒了?”
小太監低頭一笑道:“大概是覺得煩悶,離席了。”
“她還會回來嗎?”
加達木問道,他突然的覺得自己心頭緊張不安,像是失去了某種重要的東西一樣,帶着一種不明所以的失落感。
“王子放心,柔嬪娘娘不會離開太久。沒有皇上的意思,嬪妃擅自離開太久是重罪呢。”
聽到太監的話,他的心稍稍的放鬆下來。他想,深宮中的女人大概沒有人會如此肆意妄爲。
他有些焦急的等待着,直到眼前突然傳來一陣綺麗的光芒,伴着悅耳的樂聲而來。
加達木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卻見秦如眉慢慢走來,一身白衣之上是黑色如墨色般絨絨的羽毛,每一步的輕盈都像是白色的神鳥在漫步的模樣,她的手中握着一管玉簫帶着落入繁華卻有些被刻入歲月的滄桑,將樂聲流淌過的歲月積澱從她的嘴脣裡緩緩流出來。
她赤足而來,帶着衣裙的靈動,嘴角勾起淡淡的一笑,猶如春日的陽光般讓人溫暖。
加達木的眼眸彷彿被一道光芒穿透,他的整顆心都被面前的女人吸引。
他想,若她不是妃嬪該有多好?
這時,秦如眉的簫聲已經在衆人的鼓掌中慢慢的消失。隨之而來的是她的羽衣於空而起,化作滿天的飛羽紛紛而下,她在旋轉之中變作一身褐色沉重的衣服,表情嚴肅而莊重的立在衆人之前。
看着她終於展現真正的戲碼時,黃衣薇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我倒要看看,她的舞姿有幾分幾兩?”
隨着黃衣薇的話音一落,她回眸看向秦如眉的一瞬間,整個眼眸裡只剩下驚訝。
她的裙襬飛揚,沉重的樂聲伴着她腳步的一起一落緊緊的扣住每個人的心絃。髮絲在風中飛舞勾勒出她絕美的臉,身姿曼妙將細節舞動的近乎完美。
看着眼前舞蹈的耿長君臉上不由得露出驚詫之色。“這……這不是《神樂歌》嗎?”
落落聽到她的話,蹲下來倒茶的時候,看着她的眼眸道:“娘娘,你在說什麼?”
耿長君的臉上轉而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這一次,她是在自尋死路。”
她將目光再次看過去,秦如眉還在翩然旋轉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完全緊緊的抓住,隨即有大臣憤怒的聲音在大殿上低吼而出。
“這是《神樂歌》,這是禁忌,這是禁忌……”
“這個女人要做什麼?我要告訴皇上。”
“容不得她再繼續放肆下去,皇上是視而不見嗎?”
即使大臣們的聲音已經快將樂聲淹沒,楚霖的目光卻還在追隨着秦如眉的身影。他對她從來都不會失望。
“看來,她真的掌控了皇上的心。”
皇后側目看着楚霖滿目的柔情說道,將手中的酒杯輕輕的放下。酒水還在她的脣上停留,卻只有苦澀的味道。
看着秦如眉的模樣,般若擔憂的問:“娘娘,皇上定然不會對她長情的?”
“可皇上已經長情的太久。”容貴妃冷冷的說:“即使他明白情不是他需要的最重要的東西。”
楚霖從來都不是濫情的君王,他會給她們想要的地位,卻永遠不會給她們最完美的愛。
她將目光看向閔芙,她正在給楚霖溫柔的添酒,眉目裡都是對楚霖的眷戀。然而,楚霖即使是在端起酒杯的一瞬間都沒有正眼看過她。
“般若,你看,就算是閔芙離他這麼近,而且,就要爲他誕下皇子,他也沒有看過一眼,他又怎麼會看我呢?”
她將愛給他,卻如此卑微。
皇后的黯然神傷對應的卻是秦如眉的心滿意足。
即使她聽到了所有反對的聲音,但她最後都會讓人將情緒轉回來,承認她的正確。
容貴妃轉頭看着楚霖那雙移不開的眼眸,嘴角勾起一絲苦澀的笑容。
她問:“皇上可還滿意柔嬪的舞姿?”
楚霖轉頭對着她滿臉笑容。“甚是滿意。”
“可是,皇上,你仔細的聽一聽,大臣們好像都不滿意呢。”她說,端起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目光卻停留在楚霖的臉上。
她在等待着什麼,楚霖的憤然起身將秦如眉轟之大殿嗎?
楚霖看着她的眼眸,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這就不勞皇后上心了,這種小問題,柔嬪自己便能夠解決。”
“是嗎?那嬪妾就認真的觀看了。”皇后說道,表現出甘願俯首的模樣。
宮中的女人甘願俯首的太多,將自己的高尚表現的純粹,卻純粹的將陰暗暴露得淋漓盡致。
她的笑容裡帶着苦澀,慢慢的轉過頭去看着秦如眉。
秦如眉手中水袖飛舞向着楚霖的方向投擲而去,一雙粉色的桃花眼裡曖昧蔓延,水袖一回,眼眸婉轉。
紅瑤從身後的舞姬中翩然走來,緊緊的拉住秦如眉的手。
秦如眉小聲問道:“我有沒有出錯?”
紅瑤眼角帶笑,輕輕的搖了搖頭。“沒有,特別好。”
紅瑤牽着秦如眉的手,跑到楚霖面前,自豪的問道:“皇帝哥哥,柔嬪娘娘跳的如何?”
聽到紅瑤的話,黃衣薇的拳頭緊握。“她竟然敢騙我,她不是紅瑤郡主?”
看着黃衣薇的模樣,輕風輕輕握住她的手。“娘娘,這麼多人看着呢,別發怒。”
“我發怒?”黃衣薇輕輕一笑,將輕風的手甩開。“就這麼點兒事,也不至於發怒。”
黃衣薇的眼眸裡帶着的明明是憤怒。
白蘭看着秦如眉歡喜的表情,臉上也露出了歡愉的顏色。
她端起一杯酒。“這一次,眉兒真的做到了,極好。”
“嗯嗯。”白蘭身旁伺候的碎雲點頭說道。“只是,大臣們的言語……”
“他們的言語不過是一羣老頑固的不思變通罷了。”白蘭不屑的說道。仰頭將杯中的酒一口飲下。
秦如眉慢慢的走上前來行禮。“嬪妾拜見皇上。”
“起來吧。”楚霖看着她嘴角含笑。
她的心微微的跳動起來,他的眉目神情,讓她的羞怯無處躲藏。
“皇上,嬪妾可否入座?”
楚霖點頭。“入座吧。”
秦如眉慢慢的走過去坐下來的一瞬間,四周駭人的目光就隨之而來。她並不在意,慢慢的站起來說道:“各位大臣的疑惑,柔嬪將會在表演之後一一解答。”
聽到秦如眉的話語,四周依舊是此起彼伏的不滿聲。
卻聽見楚霖站起來,輕輕的咳了一聲說道:“柔嬪娘娘的話還不夠清楚嗎?”
誰敢同皇上針對呢?頓時,臺下鴉雀無聲。
紅瑤走到秦如眉身邊,將所有的目光全部屏蔽。輕輕的在她的耳邊說:“別管他們。”
秦如眉一笑。“我不會在意,等會兒他們自然會明白我的用意。”
紅瑤看着秦如眉笑着點點頭。“乾杯。”說着,端起手中的酒碰了碰秦如眉的酒杯。
兩人將酒水喝下,秦如眉放下酒杯在轉頭的一瞬間發現有人正在看着自己。
她一擡頭剛好對上他的雙眼,男人舉起酒杯衝着他淡淡一笑。
秦如眉連忙將目光收回來,有些慌亂。那人的眼睛就像鷹眼一樣,彷彿可以看穿她的心。
“眉兒,你怎麼了?”紅瑤的手摸上她的額頭,一把冷汗淋淋。紅瑤一下子就慌了“怎麼……怎麼會這樣?”
秦如眉連忙拉住她的手,輕輕的搖了搖頭。“過會兒就好了。”
她的心還是揣揣不安着,她能感覺到那雙眼眸還在目不轉睛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