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鏡難以重圓,給過的傷害也不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消失殆盡。
有些疼,就像是深入骨血的刻骨銘心,只會隨着時光的翩躚越來越清楚。映在眸子底,在每一個孤助彷徨的晚上,歷歷在目。
從小經歷遍人情冷暖世情如霜之後,讓於緋詩去接受突來的一羣親人,一羣傷害過她母親的親人。她做不到,實在做不到。
但是,於緋詩終歸是個善良的女子,沒有過多的去刁難許家的人,就讓他們出了宮。
坐在返回尚書府的馬車裡,陰沉籠罩在許父夫婦及許老太太的臉上。歲月的洗滌,會帶着人年少時心間的一絲狹隘。曾經做過的孽事,在年事已高之後,都會變成心頭最深沉的後悔。
此時此刻對許老太太而言,當初對許如雲母子的殘忍,就是她此時的悔不當初。
坐在馬車裡頭,許老太太靠着馬車的檐壁,閉目哀思着,不發一言。
“娘?”知道她心裡頭難受,許父輕輕靠身過去,輕呼一句。
許老太太應聲睜開眸,看過許父一眼後,頷了頷首,
“嗯,何事?”
許父隱隱吞了吞口水,用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語氣,勸慰着許老太太,
“有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事在人爲。如果實在是無能爲力,那我們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別說了。”許老太太微微嘆過口氣,
“當初是我們對不起她們母子,如今,又有什麼臉面去求得原諒呢。罷了,罷了。反正年兒也入朝爲官,日後讓他多多幫扶着於妃。說到底,她終歸是如雲的女兒。”
“是。兒子遵命!”聽完許老太太的話,許父點頭應下來。
馬車停下來的時候,是許皖年親自掀開簾子。因爲朝中有事,所以他不能一起陪着母親及祖母進宮拜見於緋詩,下朝回來後,他一直等在門口。等着父母及祖母回來,
“父親,母親,奶奶,你們回來了?”
“嗯。”歡快的應下許皖年一聲,許老太太任由許皖年攙扶着走下馬車。
“奶奶,入宮見的於妃娘娘,可否確定了她是姑姑的女兒?”儘管心中多少有些猜測,不到證據確鑿的時候,許皖年也不敢妄下定論。一邊扶着許老太太走如宅子裡,許皖年一邊出聲問着。
“是。”任由許皖年攙扶着,許老太太如實回答,
“不過,她心中定然是怨恨着咱們許家的。說來也是奶奶的錯,都怪奶奶當初做事太絕,害了你姑姑母子。如今,召來於妃的怨恨,也是我們咎由自取。不過年兒,你既入朝爲官,記得多多幫扶着於妃。她到底,是你姑姑的女兒。”
“是!”對於當年許家家宅的事情,許皖年已經從母親的口中知道的一清二楚。對於於緋詩的怨恨,許皖年亦是可以理解。難得許老太太如此的通情達理,當下許皖年就應了下來。
與許家的烏雲密佈一樣,呆在宮裡的於緋詩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
送走許家的人之後,於緋詩就一直呆坐在軟榻上,持着手中的玉佩。望着陷入深深的沉思中,直到易無鳶走到她身邊坐了許久,才引起她的回神。
收起玉佩,朝着易無鳶莞爾一笑,於緋詩輕輕啓了啓脣,
“無鳶,你怎麼來了?”
無視着於緋詩笑靨裡的苦澀,易無鳶坐正身子,似是無意的開口,
“你今日見到許家老爺夫人跟許老太太了,怎樣,他們是你的……”
“是。”不待易無鳶把話說完,於緋詩接口應下來,
“我母親,確實是許家的女兒。”
“那許皖年就是你表哥了?”聽下於緋詩的肯定,易無鳶頗有些雀躍的出聲。而後看到於緋詩臉上的苦色之後,隱隱忍下心底的雀躍。纏到於緋詩身邊,
“嫂子,當年的事情,我多多少少知道一點。你怨他們恨他們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人生在世,哪能沒有個親朋好友。至少他們的存在,讓你不是一個人。”
“不是一個人?”吟着易無鳶的話,於緋詩發出陣陣苦笑,
“我從來都是一無所有的,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我根本就不在乎。”
“嫂子。”於緋詩言語間透出的悲涼,讓易無鳶不禁覺得難受,壓下眼底就要溢出的淚。易無鳶握上於緋詩的手,
“還記得當日麼,那時我不願意原諒母后。是你告訴我,如果不是愛着,又怎會覺得虧欠。我跟母后之間,你都看的清楚,像你如此玲瓏清透的心思,怎能看不透自己的迷局呢?”
“無鳶,當局者迷呀!”於緋詩答。
一句話下來,竟是推搪的易無鳶無話可說。卻還是不甘心一般,
“可是,他們既然已經有心認錯,你何不試着去原諒他們呢。我知道,當年他們對你娘做的事情實在不能原諒,但是,若不是他們的狠心,你娘也不會嫁到於府,然後,也不會有你呀。都說因果輪迴,他們在你娘身上種的因,如今他們得如數還到你身上呢!”
“噗。”聽的易無鳶言之鑿鑿的幫着許家的辯解着,於緋詩噗哧一聲,笑出聲來。眯着眉眼,含着笑望着易無鳶,
“無鳶,你就那麼喜歡許皖年麼?”
問的易無鳶怔怔的愣在原地,許久。才答,
“是,嫂子,我不瞞你。我確實洗碗許皖年,但是這一切跟你們之間都沒有關係的。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
“我明白的。”於緋詩答,
“我懂。你說的因果輪迴我也懂,你若要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冤家宜解不宜結,我都懂。我只是難過,只是有些不甘心。”
“嫂子。”如此的直言相告,終於惹的易無鳶哭出聲來。猛的撲過去,一把保住於緋詩,
“我知道你心裡頭不好受,畢竟當初他們如此的絕情。你想哭就哭吧,但是能不能哭過之後,原諒他們?”
哪能不明白易無鳶的心意,於緋詩仰頭看了眼窗外明亮的夜空,眼眶中乾澀澀的,一滴淚也擠不出來。
也許從此之後,她都哭不出來了。
還是點了點頭,應下易無鳶的請求,
“好,無鳶,我答應你。”不管是因爲易無鳶與許皖年的關係,還是因爲自己的關係。無論如何,她想在宮裡頭站住腳跟,她需要人幫扶。如果日後許皖年娶了易無鳶,那麼他定然是她最好的靠山。
於府她是指望不上的,玉陽王府不過是因爲有着慕婉,始終是外人。如果再能過個許皖年,那麼她在後宮當中,可以站的更穩固一些。
於緋詩暗暗的與自己說。
聽的於緋詩應下自己的請求,易無鳶當下破涕爲笑。放開摟着於緋詩的手,擦去眼淚,噙着笑問着於緋詩,
“真的麼嫂子,你真的答應我了?”
“嗯。”於緋詩點了點頭。
而後,易無鳶似是想起了什麼,小心翼翼的看着於緋詩的眸色,再窺探般詢問着,
“過幾日,許老爺跟許夫人將返回淮陽照顧許家的生意,那你會去相送麼。我跟皇兄說了,皇兄說如果你想去的,可以讓我陪你去。”
這種情況,於緋詩當然是不想去的,但在看到易無鳶殷切的眸光的時候。一時間,竟不忍讓她失望,再次點了點頭,
“好,那我們一起去吧。”
“謝謝嫂子。”沒想到於緋詩會答應的這麼雙開,易無鳶喜上眉梢。蹦出一句。
在兩人的各懷心思中,終於迎來了許老爺離京的日子。
因爲易無鳶是請示到易無風的同意,所以易無風特意派了人護送於緋詩與易無鳶出宮。坐在離宮的車駕裡,易無鳶靠在於緋詩身側,極爲開心的說道,
“嫂子,真的很謝謝你。”
於緋詩低低一笑,哪能不明白她心底的那些哪兒心思,當下就起了作弄她的心思,
“無鳶,只怕日後我得喚你一聲嫂子。”
“啊!”易無鳶沒聽明白於緋詩話裡的含義,愣了許久,明白過來後,小臉羞的通紅。扭過頭,做出惱怒的模樣,啐着於緋詩,
“嫂子,你真討厭,取笑我。”
“噗,還害羞了。那巴巴的給人家說情的,不顧及顏面的跑下去跟人家比武的時候,怎麼不見你臉紅?”見此情形,於緋詩就知點到易無鳶的心裡去。偏生不讓她好過一般,繼續說着。
“嫂子。”易無鳶嬌嗔的提高聲音,惱過於緋詩,
“你還說,再說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我不說。看來是有人不想當我嫂子了。”
“你,你……”
打打鬧鬧着,讓一路的壓抑變的歡快起來。走了許久,終於走到城門口。許家的早已在那裡候着,知道於緋詩要來,許老爺不敢立刻就走。特意在門口等了很久,總算等的於緋詩的車駕到來。
車駕停下來的時候,點紅與懷袖立刻上來掀開簾子,扶着於緋詩與易無鳶下轎。
看見於緋詩與易無鳶走來,許家的作勢就要跪下去行禮。被於緋詩喊住,
“別,不必多禮。此時是宮外,又不是在宮裡頭。再說了,我現在是來給舅舅送行的。”
“你,你說什麼?”聽的於緋詩口中說出“舅舅”二字,駭的許父久久發不出聲音。看着於緋詩,瞬間熱淚盈眶。
“舅舅。”不懂的如何煽情,於緋詩走到許父面前欠下一禮,
“外甥女有禮了。”接着又是走到許老太太跟前,福身一禮,
“外祖母有禮!”雖然許老太太跟於緋詩沒有直接的血緣關係,但是許老太太卻是於緋詩外祖父的正妻,照着輩分。於緋詩着實的該叫她一聲外婆。
然後,於緋詩又是走到許母面前,
“舅媽有禮!”
“好孩子!”低低呼出一句,許母哭出聲音。
許老太太亦是滿臉淚痕的將於緋詩擁入懷中,
“好孩子,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