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去父皇那兒了?”蕭元啓拉着她的手腕,將那柔荑擱在胸口上,不鹹不淡的問着。
沈思容試着將手抽出來,卻反而激得蕭元啓更加用力。不吃眼前虧,沈思容也就不再掙扎了。
蕭元啓看着那柔和的側臉,半垂着輕顫的如同蝶翼一般的睫毛,心下一動,起身含住她的櫻脣。沈思容看着他的倦容,竟然不忍心推開他。
想着那日蕭元啓所說的,讓她凡事都忍着暮春居的,心裡就來火兒。使了巧勁偏過臉去,口中淡淡的說着:“殿下放心,皇上雖然不見大好,但是精神還是不錯的,我剛剛出來時,淑妃正在呢。”
藉着蕭元啓離神的時候,她便站起了身。
“孤晚些過去看看。”自從正式處理政事,蕭元啓便改了自稱,孤寡孤寡,這名字叫起來的確是平白添了距離感。
“殿下,那我先退下了。”沈思容急急退了出去,過來崇文殿本就是擔心他,見他無事也就不必呆着了。蕭元啓想了想也沒有留她。
蕭元豐也在後面幾日被召入了皇宮,在上陽宮探望過蕭澤後,蕭元豐和淑妃一同步出了宮門,將蕭元豐帶到御花園一角,淑妃面色凝重,一副鄭重的模樣。
“太醫已經說了,你父皇這病,怕是難以有所好轉了,你可想好了打算?”淑妃輕言細語的說着謀逆的話語。
蕭元豐在剛剛看到蕭澤那病弱地樣子就知道淑妃找他所爲何事。現下淑妃說出來,卻讓他心中輕鬆了幾分,與其自己來猜測不如把話說清楚。
“母妃往後還是不要說這種話了。”拒絕之意已然明瞭。
淑妃逆眉而視:“你以爲你我不提,旁人就不會逼你了?本宮告訴你,此事不光是你一個人的事情。”
“是,我不過是一個傀儡罷了。”蕭元豐起了怒氣,淑妃疼愛他,究竟是爲了什麼?人世間最冷漠的親情無不是這般,除了利用還是利用。
淑妃眼中頗爲動容,她被蕭元豐這一聲傀儡給撼動了,她想解釋,卻也不知道能夠解釋什麼。
“你就如此看待母妃嗎?你可知道,你若是不進,便就是他人刀下的鬼。”淑妃放低了聲音,四處看了看繼續說道:“你舅父那邊和衆多朝臣已經開始有所動作了,現在不是母妃要逼你,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是你還想保持着你那忠誠大義,那本宮不會阻攔你大義滅親的。”
淑妃一番話催得她聲淚俱下,那低低的嗚咽聲讓蕭元豐心頭更添煩躁。他不再言語,告了退出宮,一路上腦海裡都是如排山倒海般涌來的壓抑。
剛剛走到了宮門前,便看見兩名侍衛和一個宮女打扮的女子在糾纏。
“參見璃王。”一旁的侍衛看見了他,扯着嗓子大呼一聲算是請安,其實是想提示那邊糾纏的人趕快鬆手。蕭元豐不理會這些侍衛的小動作,他徑直走上前去,那宮女打扮的女子微微擡了擡頭,那分明是沈思容帶進宮的寫意。
“出了何事?”蕭元豐負手而立,一股責難之氣在話語間打轉。
那些侍衛互相看了看,最終爲首的那一人站出來,對着蕭元豐一拱手:“殿下,卑職等在此守衛,見這宮女在宮門前徘徊,便上前尋問,她手中還帶着諸多貴重之物,也由此起了爭執。”
“殿下……”寫意今日請了休假出宮去給孃親慶賀生辰,隨身帶了些沈思容平日打賞的首飾銀錢,還有沈思容賜下的不少東西。卻不想她的腰牌卻丟了,纔在這宮門口和侍衛相爭執起來,她想回東宮讓沈思容做主,這些侍衛卻說她來歷不明,斷斷不肯放她入宮去。
此刻看見蕭元豐對她來說無疑與見了菩薩,她福了一個身便紅了眼眶。
“寫意?你怎麼會在這裡?太子妃讓你出宮嗎?”蕭元豐第一個年頭便是沈思容是否出了什麼事。見寫意搖頭,他才鬆了氣。
“奴婢是向娘娘求了兩日的探親假,奴婢的娘要過生辰了,所以奴婢才帶着娘娘賜的東西要出宮,卻不想丟了證實身份的腰牌。”
守門侍衛們不敢做主,就算是璃王,也不能說此女就沒有絲毫的問題,皇上病着,稍稍一點差錯都能讓他們掉了腦袋。
“你們不信讓她在此候着,派個人去東宮問了太子妃便可。”
蕭元豐不爲難他們,出了主意便要過宮門而出。想想又停下,他擔心寫意還會遇到什麼麻煩,既然幫了忙就要幫到底。
寒暄幾句後,蕭元豐便問到了沈思容身上,寫意先是什麼都不肯說,她可沒忘記上次替璃王遞信的後果。
蕭元豐並不強求,只是說着旁的話週轉:“上次宮裡傳言她被禁足,我卻不好替她說什麼,真是慚愧。”
這話蕭元豐是真心說的,寫意也是真心聽着的,她也有些惋惜,爲何太子殿下就不能像璃王這般將太子妃放在心坎上呢?
“太子妃近來身體可好?”
“哎……自從上次捱了打,一直很是虛弱呢……”寫意隨口就回答了,等到話音一落髮現不對時,已然晚了。
不等寫意有反應,蕭元豐慌忙急聲問道,那眼眸似乎要噴出火化來,洶洶的憤怒和不甘在他黑瞳中醞釀:“你說什麼?你說她捱打?捱了什麼打?”一連拋出幾個問句,寫意被問得無招架之力。
“殿下……奴婢胡言的,娘娘無事。”寫意想要解釋自然是不可信了。
蕭元豐冷哼一聲,嘴角扯起一個陰沉的弧度:“你好好跟我說清楚,我不想傷你。”這淡淡的威脅從一向和顏悅色的蕭元豐嘴裡說出來,對寫意的衝擊不小,她自己暗裡恨不得紮實的甩自己幾個耳刮子。
“說。”
利落簡短的一個字飽含着無盡的戾氣,逼得寫意撲通跪下,將沈思容捱了杖責一事粗略說了一通,忽略掉了吳氏小產和東宮諸事,直說是沈思容犯了蕭元啓的禁忌。
“杖責?他竟然對她用杖責?”寫意被嚇壞了,不知蕭元豐的話是問她不是:“殿下待娘娘也是極好的,那日也沒有動狠手。”
寫意越解釋也就越說不清楚,那邊的侍衛已經在東宮覈實過寫意的身份了,寫意忙着跪下磕了頭就逃離了宮門。
她心中想着,等明日回宮一定要和太子妃說個明白,自請處置。
蕭元豐本也是要出宮的,但是聽了寫意的話,他胸口的重石又加重了幾分。若說沈思容之前脖頸上的淤青是初入深宮的不和,那這次的杖責又是什麼,下一次,蕭元啓會不會帶她更不好?
心中揪痛難擋,想着那些傷落在她身上,蕭元豐的心就是擰着的。
在遇刺後,蕭元啓的確是憂心的找她,但是誰能說那不是因爲沈思容的身份?或者是身爲太子的面子。
王氏一派的朝臣,爲了自己的功名富貴屢次催促道:“王爺,臣等願意追隨王爺謀得那上位啊。”
他的孃舅爲了家族的利益和地位,託人來尋他:“王爺,我是你的孃舅,是不會害你的,你現在放過了蕭元啓,以後他斷不會放過你。”
淑妃爲了讓他比蕭元啓耀眼,自小便耳提面命:“豐兒,母妃想你永遠都是人上人。”
他因爲立太子妃一事而大醉,淑妃刺激他:“豐兒,你得不到沈思容,因爲你不是太子。”
……
知曉這兩派之爭,他摸着自己的胸口,立志道:“我蕭元豐定不會是那爲了一己之私壞了國家大事之人。”
遇到沈思容的那晚,他花了一張畫像,放在屋裡最顯眼的地方,他告訴自己:“我要讓她一世都這般微笑。”
許多的念頭在蕭元豐的腦海中爭執,他一拳朝着樹幹襲去,樹幹颯颯作響。他閉目稍靜便朝着紫瀾宮的方向去了。
他的去而復返,就像是突然燒起來的火焰,一飛而上。
淑妃正心悶的躺在矮榻上,等着離歌給她端些果子來甜甜心。就聽見殿外有急急的腳步身,下一瞬,就見蕭元豐越過屏風進來。
剛剛上頭的睏意被蕭元豐卷雜着得寒氣一掃而空,還不等她說話,蕭元豐就站在她身前:“母妃,我想過了,我,不想王家出事,也不想您出事。凡事但憑母妃做主了。”說罷就扭頭出了殿門。
這是蕭元豐的一時衝動之言,他不敢停下腳下的步子,他怕多耽擱一瞬自己便會退卻了。
這一來一去,再一來,讓淑妃有些反應不及。怔愣中她將那句“但憑母妃做主”倒是聽得很清楚。
不管蕭元豐是爲什麼變了主意,只要他鬆了口不再反對,其餘的事情根本就無需他來操心了……
淑妃心中有些跳躍,她的笑讓進來的離歌也被感染了,離歌端着瓜果放在榻上的案几上:“恭喜娘娘了,王爺他終於,終於想通了。”
這話是有些逾越的,但是淑妃並未追究,她夾起一片蘋果喂到貝齒之間:“倒是奇了怪了,他剛剛從這裡出去都還咬着牙跟本宮彆扭,現在自己倒是回來鬆口了。”淑妃啞然一笑,但是掩飾不了眉梢間的愉悅之情。
“對了,你去送消息出去,就說宮中已定,其餘的照計劃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