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暖爐已經暗淡下去了,牀榻邊扔着沈思容那染血的衣裳,沈思容的上身蓋着錦被,下身因爲包着藥粉,只能用輕柔的綢緞搭着。她的額尖還在冒着冷汗,臉上浮現着不正常的紅暈。
寒香上前一探,果真,沈思容發熱起來了,她忙讓寫意去廚房煮退熱藥,自己則是拎着冷毛巾在她臉上擦拭着。
沈思容的臉頰輕輕的動着,感受到一絲涼爽,她緊緊壓着寒香的手掌。寒香手心一熱,整個人都愣住了。試了幾次卻都不能抽出手裡,也只好不動了。
過了良久,寒香的手掌一溼,果真,擡眼一看,沈思容那緊閉的雙睫下抖動出一粒粒的晶瑩。順着她的側臉往下滾動,她乾枯的脣角輕啓開,似語還休,吐不出一個字句,只好又無力的閉上。
寒香順勢從她的臉下抽出了手,被壓得發麻的手掌上還是溼的。
寫意回來後,寒香將沈思容扶起,靠在自己胸前,寫意用湯匙撬開沈思容緊閉的脣,湯藥喂進去一勺,卻吐出了一大半。寫意拿起手帕在她身前擦拭着,眼眶因爲着急和憂心發紅起來。
“去派人請太醫吧。”寫意帶着哭腔說道。
寒香也很擔心沈思容,可是她理智卻還在,既然太子不想此時泄露出去,太醫是萬萬不能傳的,寒香結果寫意手中的藥碗,一手託着沈思容的後背,一手將藥往沈思容嘴裡灌去。寫意見她動作魯莽,正要阻止,卻奇怪的看見沈思容已經將那一碗藥喝光了。
顧不得訝異,寫意忙趁勢斷了一杯水給寒香。寒香依照先前的樣子繼續餵了下去。寫意哭中帶笑的抹了抹眼角,扶着沈思容躺下。
站起身的寒香,卻是滿面冷汗,寫意一慌,忙打發她回房去歇着了。寒香執意留下來,寫意也別無他法。一晚上兩人便交替着給沈思容擦拭額頭降溫。到了半夜,藥性起來,沈思容才發了大汗,全身都是汗淋淋的。
寫意解開沈思容的衣裳換衣之時,寒香垂眸退了出去。
連着三日,沈思容才緩過精神來,而她剛剛一醒來,太子便派了人過來了。汪廣榮帶着一些補品和首飾進來,沈思容隔着一道屏風看着外邊的身影,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
奶孃和汪廣榮相敷衍了幾句,便冷眼送客了。
汪廣榮一走,沈思容的心頭上一緊又一鬆。始終是不能如此坦然麼?股溝之間疼痛依舊,她就是要讓自己記住,記住今日之痛。
蕭元啓。
都道是帝王冷情冷心,他卻給了她一絲希冀,直到那十杖在她身上落下,她纔是真的明白了,無情最是帝王家。
“娘娘,你爲何不解釋,爲何不說那是柳氏送來的。”寒香見內屋沒有他人了,才問出埋在心頭幾日之事。
沈思容不打算瞞她,第一是因爲寒香已經是她所信之人了。第二是因爲自己心中還有一番打算,寒香既然是蕭元啓那兒的人,那麼她的解釋也必然比自己空口所說要讓那人聽得進去些。
“怎麼沒說?可是無人信我罷了。”沈思容眸光黯淡,柳眉吊稍處沉下去。此話更是帶着稍許的哀傷調調。
寒香知道沈思容的心思,卻不反感,不管如何,此時她也是知道的,而且若是沈思容失勢,對她也沒有好處。
“娘娘可曾想過時日之差?”
“時日之差?”
寒香的提示讓沈思容明白了幾分,想來,柳氏送那布料和絲線來攬月殿時她還沒能掌管東宮事務。
所以,這便是一個契機。
不過沈思容並不心安,由這事看來,柳然不是個泛泛之輩,她的心機之深沉不容小覷。那這個漏子,她想必也有安排吧。
“罷了,誰知她可還有沒有下一步呢。按說她根本不知道我會送什麼到風音閣去,所以,她的目標肯定不是吳晚晴。”
“那,難道……”寒香大駭。
沈思容輕咳了兩聲,手緊拽着被褥:“是的,她那計謀是要針對我的,不然怎麼可能只是麝香,該是在吳晚晴的藥裡動手腳纔是吧。”
屋內隨着話題的沉重而安靜着,沈思容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她終究是不敢再往下想了,寒香聽完她的一番話,在殿內一番查看,將柳氏送來的東西,和沈思容之前所繡的繡品全都找了出來。抱住就要往走去。
“等等,你這是做什麼。”寒香此舉讓沈思容起了笑意,嘴角抽了抽,開口道。
“當然是去扔了呀,不然還留着?那柳氏沒安好心,就是怕娘娘你有身孕,越是這般,這東西更是不能留下了。”
身孕?沈思容從未想過會和蕭元啓有孩子,即使是那一夜,她也沒有想過。朝中的事情她不甚明白,但也是知道他現在的處境的。以王家爲首的那些老臣仗着對皇上有過功勞,對蕭元啓一向是那般態度,政見上也很少合意。
所以皇長子現在還不是時候出來,也正是因爲這樣,蕭元啓現下不能要孩子,更不知道要誰的孩子。吳晚晴柳然之流怕只將孩子作爲武器,而她,在蕭元啓眼裡不過是一個同謀而已,若生了孩子,也只是多了一個談判的籌碼,給自己留了一個掣肘。
“不了,就留下吧,也省得我再演一出吳氏這樣的戲了。”
三天的功夫,已經足夠沈思容分析局勢了,她能夠猜到蕭元啓做了什麼,同時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
“扔了。”門還未被推開,一道醇厚的男音邊吩咐道。聞聲看向門口的沈思容一怔,他怎麼會來?
寒香見蕭元啓進來,便抱着東西退下了。
寢殿之中,除了他二人便沒有別人了。
“你,傷可還好?”鮮少出言關懷他人,這話被蕭元啓說得硬氣十足。沈思容僵了一僵過後,便收斂起表情,攏了攏袖口和衣襟。人在牀上,卻生生磕了一頭,行了大禮。
“有勞殿下關心。”語氣生硬而冰冷,好似沈思容此時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