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來了恩佑寺, 我一直在等他,他坐下,拿出兩個白玉的小瓶, 瓶子那樣精緻, 一個瓶面上刻着一隻鴛鴦, 對着放纔是一對。
他把兩個瓶子放在手心裡, 對我說:“這瓶子是一對, 叫冰肌玉骨。”
我看着那兩個一樣的瓶子笑了:“就您的東西名堂多。”
他微笑了:“冰肌玉骨,自古就是男人的□□。”
我呆住,然後也笑了:“真好, 現在真的是□□了。”
他遞給我一個,另一個他收着, 我疑惑:“怎麼只給我一個?”
他微微一笑:“這個是我的。”然後起身就走。我無可奈何。
康熙還是答應和親了, 我趁機求他把十三放出來, 他也需要個得力的兒子幫忙。
我又見到十三了,無言以對, 只能微笑。
他久久的看着我,目光不肯稍鬆,我把手遞給他,他緊緊地握住,不能哭的, 還是落了淚。
仍然微笑。“胤祥, 我說過, 你會後悔的, 我們都會後悔的。”
他不肯鬆手, 只是哀傷的看我。
惠妃娘娘苦笑:“還是成了空。”只說了這一句。我給她磕了頭就出來了,她已經習慣失望了, 我也是。
回來時,李德全找我:“格格,您去勸勸吧。”
康熙已經醉了大半了,他招手:“來妍玉過來坐。”我坐過去,桌上菜餚紋絲未動。
康熙看着我的,笑得很溫和:“妍玉,你長得並不像太皇太后,”
我呆住,是有故事的。康熙皇上靠在一旁仔細的回想,我屏息靜氣,深怕呼吸的重了也會把這回憶打斷。他的眼神透過這現在,終於停在回憶的某處。
“那一年朕出水痘,離宮別居,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進進出出就只是太監宮女,後來先皇派靜妃來看護我。她會唱很好聽的蒙古歌,總是微笑着拉着我的手,有時我難受的厲害,她就落淚。”
靜妃?科爾沁的格格,那木鐘?做過皇后,後來被貶,派她看顧除痘的皇子,看來是想她去死。我不敢稍動,只是靜靜的聽。
“人人都說董鄂妃美冠天下,其實靜妃纔是後宮中最美的娘娘,”彼時,他的表情彷彿再說他的情人。“不過是先皇深愛董鄂妃,一個女人如此受寵,外人便以爲是因爲美貌。”他頓一下接着說:“她太過溫婉軟弱了,可能先皇也是這樣的人吧。靜妃不同,她是草原上的女子,爽利明白。”
那個有些軟弱的順治皇帝。當然不會愛上這樣的,生機勃勃的女子,不知詩書,不夠溫柔,野性十足。但是畢竟是那樣美貌,也寵愛過她,最後還是越瞭解越討厭。
這是他最深的記憶了,記憶中的靜妃比他的母親更親密,這對他來說就像第一個玩具,失去了,便記掛了一生。作爲一個皇帝,他的一生沒有失去這個詞。
於是把這一腔深情愛護,用在了我的身上。
“朕去見過她最後一面,她笑得很好看,對朕說,再投胎願變成董鄂妃那樣,琴棋皆通,”這就是一直不遺餘力,培養我的原因。
康熙憂傷的嘆息:“朕一直想給你找個最穩妥的未來,卻不成想,耽誤了你。”
我只有微笑,但願我的微笑可以勸慰他的心。我不怪他,他是個君王,做到如此我已經感恩了。
芳齡說什麼也要跟着我,於是答應了。迎親的隊伍拖延了日子,不爲嫁妝,重點是得給大軍的錢糧爭取時間。
康熙六十一年,康熙的大限,也許也是我妍玉的大限。我一直隨身帶着九阿哥給的那瓶藥。
準格爾的使者卻令我吃驚,是逍遙。
他蓄了鬍子,滿臉的風霜。可我仍認出他,因爲他的眼睛沒變。他對我微笑。我卻笑不出。
他當年離開科爾沁,暗中找到證據,想法子揭發了我的哥哥蘇爾加臺,可惜我的哥哥又逃走了,他又假意投靠了我的哥哥。
十四說的給他消息的父王舊部原來就是逍遙。
他微笑的樣子讓我想哭,然而他說:“格格,我父親造的孽,我替他還。”
我無比辛酸,只是搖頭:“不用還,我不用你還的。”
他低下頭:“格格,如果不還,我活着幹什麼?”
我變了心,他卻沒變,我纔是那個最該死的人,我辜負了他。
用這個無可挽回的藉口,拒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