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敏愣愣的看着趙旭,趙旭說:“真的。你是說,宋廷浩那裡你能去,他家比較安全?”
李學敏的眼淚流了出來,哽咽着說:“父皇駕崩了?我得去宮裡,你陪我去宮裡,你這麼厲害,你保護我,我要去見我父皇……”
“宋廷浩住在哪裡?”趙旭看看遠處紛亂的城池,看着冒着煙的民宅,問道:“宋廷浩的私宅應該有防護,安全一些……”
“我說我要去宮裡!我要去見我父皇!你到底聽到了沒有!”
趙旭的嘴緊緊的抿着,眼睛盯着李學敏,李學敏抹了一下眼淚:“好吧,你的意思是皇宮這會不安全,喏,順着這往那邊走,拐個彎,再往前,那邊就是宋廷浩家。”
趙旭催馬往前走,有幾個像是剛搶劫完的人看到了馬前面坐着的李學敏,眼睛一睜,就想過來,趙旭冷冷的瞧着,照例一語不發就是一箭,箭從其中一人的眼睛射進,射穿了這人的腦殼,其餘人嘴裡“娘呀”怪叫一聲,登時四散跑了。
“你怎麼沒有跟我哥去平叛?我聽說這會哪都亂了,哼哼,等我哥清剿了那些逆賊,再回來收拾這些王八蛋。”
“你說我父皇真的崩了?那我哥回來,就登基了,到時候,封你個大官。”
“誰擋得住你一箭?那麼今後,你官越做越大,我就和宋廷浩那傢伙退婚,咱們倆就能在一起了……”
李學敏一直的自說自話。眼看着拐過彎就到了宋廷浩的府上,趙旭跳下馬,伸手示意自己要扶着李學敏下來,李學敏莫名其妙的問:“幹什麼?”
趙旭不吭聲,李學敏怒道:“我自己會下馬!難道你就這樣小心眼!”
“本宮貴爲公主,和別人有了婚約,但是還是和你……你卻這樣的小肚雞腸!”
“你是不是男人!”
“你跟我去他家有什麼難的?就說是你保護我去的,難道他能將你趕出來?他敢!”
趙旭一直的看着李學敏,等她說完之後,低了一下頭,又擡頭,說:“李存勖是我殺的。”
李學敏驚愕的張大了嘴巴,完全不能置信的盯着趙旭:“你說什麼!”
“你再說一遍!”
“我父皇是你殺的?你說你殺了我父皇!”
趙旭說完又沉默了,李學敏猛地從馬上跳下,瞪着趙旭說:“你再說一遍!我父皇是怎麼死的?”
趙旭說:“你聽到了,是我殺了他,他是被我射死的。”
李學敏暴怒,伸手一指趙旭,胸脯急促的起伏,猛地衝過來對着趙旭拳打腳踢,嘴裡大聲的罵着“你這個賊”“你這個騙子”“你這個弒君的匪類”。
“爲什麼?”
“你告訴我爲什麼?”
李學敏哭着囂叫了一會,臉上都是淚,問道:“你圖什麼?是嫌棄我要和別人成婚?還是那些叛亂的人給你許諾了什麼?”
“我知道了,你在我哥身邊,就是爲了刺殺我父皇的!”
WWW •ttκan •C O
“你這個大騙子!”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李學敏打着趙旭,但對趙旭造不成傷害,她張嘴對着趙旭的手臂咬了下去,一邊咬眼睛惡狠狠的瞪着趙旭。
趙旭也不反抗,他的手腕被咬爛了,流着血,李學敏見趙旭無動於衷,蹦着伸手搶趙旭的箭,嘴裡喊着:“我要殺了你!”
“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卑鄙無恥的人!”
“我恨你,我恨你!”
“肖九,我恨你!”
“我恨你全家!”趙旭猛地雙手拤住李學敏的腰,將她整個人舉在半空中,一字一頓的說:“我、恨、你、全、家!”
“我也恨你全家!我咒你全家不得好死!”李學敏在半空渾身扭着,嘴裡大聲的罵着。
趙旭將她猛地放下,李學敏差點摔倒,又撲過來要打趙旭,趙旭怒吼一聲說:“我全家已經被你父親派人給殺了!”
“我全家除了我已經不得好死了!早就死了!你滿意了吧!你滿意了吧!啊?義寧公主!”
李學敏一愣,又怒道:“所以你就來接近我,玩弄我,哦,你先是接近我哥,再伺機找途徑!好計謀,好一個卑鄙無恥噁心下流的肖九!”
“我叫趙旭,不叫肖九,你隨便罵,想殺我,也可以,我隨時等着,但是,我救你哥哥是真的,我認識你的時候,並不知道你的身份,至於想利用你,後來也是有的,但是你一直的就沒有再出現過,我也沒有利用的成。”
“所以,我不是什麼好人——如果做好人就是要忍氣吞聲逆來順受,我自己也厭惡做什麼好人!現在,你還是去宋廷浩家,等你想好了怎麼來報復我,你就來。”
趙旭說完了就要走,李學敏追過來大聲的質問:“你別走,你說的都是真的?”
趙旭說:“到了現在,我還有什麼理由要騙你?你可以隨便的找人問一下,石敬瑭或者某個人,我父親趙勳,之前是晉王府上的侍衛,我母親梅嫣兒曾經是晉王府上的女婢,我全家在陝州曲沃被殺,他們還誣陷我說我和土匪一起勾結,圖財害命的殺了我們全村的人……”
“李學敏,言盡於此,我的命,隨時等你來取!你準備好了就來。只是現在,我還要去殺人,不得不走。”
趙旭騎馬掉轉馬頭就走,李學敏怔怔的看着,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她心裡堵得慌,又空洞的很。
等趙旭就要消失不見,李學敏忽然在後面歇斯底里的喊:“那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李學敏喊叫着從後面跑着追了過來:“肖九!肖九,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我不管你是趙旭還是肖九,我只問你,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
趙旭聽到了李學敏的喊聲,他眼睛閉了一下,長長出了一口氣,雙腳一夾,黑馬加速,轉眼就消失在長街的盡頭……
“肖九!肖九!你回答我!”
“我恨你!我恨你!”
“我恨你——”
李學敏哭着慢慢的蹲了下去,她感覺自己這輩子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的傷心過。
過了很久,李學敏站了起來,她面目呆滯的走到了宋廷浩的府宅門口,本來想擡腳踢門的,腳起來,又放下,伸手扣門。
過了一會,門裡面有人問是誰,李學敏說道:“我是李學敏。”
裡面有人嘀咕,說李學敏是誰,李學敏說:“本宮是義寧公主。”
“哦?公主?”
裡面有人爬上了梯子在牆頭看,接着開閂拉門,果然是公主,趕緊請李學敏進去,有人已經快步進去稟報了。
李學敏站在那裡不動,心裡亂糟糟的,等宋廷浩跑步過來關切的噓寒問暖,李學敏知道,這個人是愛自己的,這根本就裝不出來,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她輕輕的問道:“宋廷浩,我沒地方去了,你能收留我嗎?”
宋廷浩一表人才,聽了急切的說:“公主何出此言?我當然高興的都來不及了,快快請進。”
李學敏嘴角微微一笑,宋廷浩頓時覺得滿院生輝。
李學敏往前走了兩步,倏然眼前一黑昏倒,宋廷浩趕緊上前攙扶,手忙腳亂的喊道:“快來人!”
……
“一個再壞的人都有一個人覺得這個壞人是好人,那個宦官善友就覺得李存勖是好人。善友覺得李存勖是沒有錯的,而像石敬瑭郭從謙那些人,纔是真的罪魁禍首。”
“李學敏問我到底喜歡過她沒有。喜歡如何,不喜歡,又如何?”
“難道喜歡她,我就不殺她的父親李存勖了?”
“或者難道她的父親李存勖要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會因爲我喜歡或者不喜歡他女兒就對我盡釋前嫌,會對我網開一面?”
“我所做的,只爲復仇!我不光和李學敏好,還和她的母親劉皇后有關係,那從這方面講,我就是個壞人。”
“那我就做壞人!”
“在報仇這件事上,我只能靠自己。因此如果做好人能報仇,我就做好人,如果做壞人能報仇,那我就做那些殘害我家人的壞人!”
“只要還有一個仇家活着,我的復仇,就不會停止。”
“別人必然會因此對我有看法。可別人怎麼看,能替我報了仇?那就任憑別人如何看待我!任憑別人如何嚼舌頭評判我!”
趙旭騎着黑馬,全身因爲濺了血,如今已經變得暗紅,出了洛陽之後,不管是逃難的或者是打劫的,一見到他無一例外的都躲離得很遠。
趙旭沒覺得自己的臉上、額頭上甚至下巴脖子上的血已經結了痂,他整個人就像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似的,陰森而恐怖,但他分明的沒有受傷,眼神清澈的還滴溜溜的轉,所以見到他的人只能猜測這個騎黑馬的不知道殺了多少的人還安然無恙,必定是個極爲厲害的角色。
於是雖然烈日當空,趙旭也給人以冷滲窒息的感覺,沒人敢招惹他。
那個宦官善友當時對趙旭說,石敬瑭帶人去了大梁,於是趙旭這會就是往東去大梁的方向。在路上,他不停的聽到像原本忠於李存勖的某某人投降了李嗣源的消息,當然也有人趁機割據一方的。
而魏王李繼岌,他的情況和李存勖當時征討魏州差不多,不光四面楚歌,而且他自己帶的隊伍人數日益的流逝,在這種情勢之下,李繼岌現在退縮到了興平,似乎有西行到鳳翔堅守的態勢。
趙旭那會從興教門急匆匆的跑進皇宮找尋負傷的李存勖,目的是確認李存勖究竟死了沒有,他並沒有聽到李存勖之前和善友之間的對話。一路急行,到了臨近河陽,前面的流民忽然的多了起來,成百上千的人亂哄哄的,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全都擠着往北面跑。
趙旭問詢了一個人,那人看他如同凶神惡煞,戰戰兢兢的回答說李嗣源的隊伍已經逼近了汜水關,大家這會都想從河陽橋上過黃河,往北面去,避開戰亂。
“汜水關?李學敏說那個與她有婚約的宋廷浩就是汜水關使……”
略作沉吟,趙旭也跟着這些人往北走。
洛陽已經亂了,李嗣源帶人往這邊來,肯定是去洛陽的,自己往前,必然迎面碰上,假設石敬瑭也在李嗣源的隊伍裡,那麼自己無異於以卵擊石,十分不智,倒不如隨着大羣人過河,而後再做打算。
一路上心事重重,到了這會,趙旭才警覺別人看自己的眼光十分怪異,他伸手一摸,跑到一處溪流那裡將全身清理了一下,又洗刷了馬兒,休息完畢,才牽馬過橋。
河陽橋上人流躥涌,摩肩擦踵,大家擠擠槓槓的過了橋,倏然的又都四散而去,各自不知投奔哪裡。
再往前走,就進了太行山。這一路走來,只見沿途十室九空,基本不見人煙,都說李存勖和李嗣源的軍隊在交戰,李存勖的兵潰敗,但無論是打勝仗的或者是敗退下來的兵無不姦淫擄掠,無所不爲。
趙旭本來就性情倔強剛烈,從那會因爲木蘭全家遭受的苦而憤殺了綏州令開始,到了這會殺了李存勖後,心裡越發的對當權而不爲民的官沒有了好感,心裡忽然的想到,此回李嗣源必然是要當皇帝了,但如果李嗣源要是和李存勖一樣是個混蛋,自己倒是不妨也可以將李嗣源這個造反的頭子也給殺了!
太行山蔓延何止百里,進了山裡,趙旭一邊前行,一邊思索這次殺李存勖的過程中自己所犯的錯和今後應該避免的失誤。
這天來到一處山腰,遠遠的看到有一個村莊,趙旭正想借個地方飲馬討口飯吃,突然前面喧譁之聲大起,在一片鬧騰之中,十幾個身穿甲冑的人從山林之中衝進村裡,不分青紅皁白的放火燒村,登時一片哭喊,村裡的老百姓被逼出屋子,這十多個兵士見了年輕女子就擄在馬上,其餘人衆不管男女老幼,舉刀就砍,還搶掠財物。
趙旭一見大怒,縱馬上前,快到村落跟前的時候,弓箭已經在手,“嗖嗖嗖”的連射幾箭,將最兇殘的幾個兵匪射死,而後縱馬到了村裡,揮刀就將帶隊的頭目頭顱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