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純純心不甘情不願的應了一聲,如今的情況也只能如此了。
在後宮呆了三四日,烏純純始終放心不下,終還是出宮了一趟,去了將軍府。
幾日未見,烏雲的氣色非但沒有白裡透着紅,反而是紅裡透着黑。
當烏純純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氣戳戳的把矛頭指向心高氣傲的烏圓圓。
“妹妹,好歹爺爺也算家裡的祖宗,烏家是這樣孝順祖宗的,你看看爺爺的臉色,都枯黃了,也不找個大夫看看。”
被無辜牽連的烏圓圓,也屬於火爆脾氣,本就見不得烏純純,這樣一說,就更加不待見。“姐姐,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一登殿,就拿我出氣不好吧,而且爺爺也是我爺爺,我們當然有請大夫,大夫說只是鬱結攻心,身子虛而已,你說我做什麼?”
看着烏圓圓不像說假話的樣子,烏純純才放了她一馬,坐到烏雲的身旁道:“爺爺,你這是怎麼了。”
烏雲看着烏純純,緊皺的眉頭漸漸鬆開,他拉過烏純純的手,細細的摩擦道:“純純,以後做事要謹言慎行,萬不可魯莽行事。”
烏純純以爲烏雲是指朝廷和後宮叫她謹慎,所以立馬接過話語就道:“爺爺,你放心,我知道的。”
烏雲聽到這話,非但沒有放心,反倒又把眉頭皺起,看了烏純純好久好久。
烏純純被看的渾身不自在,只能心虛的把頭扭向了別處,隔了一會兒,實在是熬不住了才道:“爺爺,你爲什麼……爲什麼辭退將軍之職。”
烏雲聽聞,搖了搖頭,揮了揮手,讓周圍的人下去,順帶叫他們關上了屋門。
烏純純見此,立刻豎起兩隻耳朵,一般這種情況,都是有大事要說的節奏。
烏雲披着一件外衣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隔着窗戶看着外面一片片楓葉隨風飄落到地面,緩緩念道:“純純啊,爺爺小時候對你太過嚴厲,你原本可以跟圓圓一樣,過着千金大小姐一樣的生活,可是卻跟着我南征北伐,到現在,還得時時刻刻替烏家着想,爺爺對不住你,可是爺爺最疼的也是你,我把我半生的心血,全部投在了你身上,希望你能有自己的天地,一世無憂。”
烏純純擔心的從位置上站起,不知所措的問了一句:“爺爺,你到底怎麼了?”
烏雲頓了一下,轉過了頭,如秋風掃落葉一樣的微笑掛在他的臉頰上,“純純,看見你現在這樣,爺爺真的很高興,也很欣慰,當初一直擔心讓你進皇宮是個錯誤,後宮之地,龍蛇混雜,一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沒想到的是,皇上卻……現在覺得,這是我做的最正確的一個決定,純純,好好跟皇上在一起,皇上知書達理,見識淵博,乃一代明君,你好好輔佐他,定能將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條,國泰民安。”
不知爲何,烏純純聽到這番話一點都不開懷,她是來問爺爺爲什麼辭退,可是確感覺最親的人在離她而去。心裡有點淡淡的憂傷和難過。明明人還在眼前,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她不懂。
“爺爺,有什麼事你直說,你不要這樣子,你這樣子讓我覺得你好像……好像不久就要離去一樣。”
烏雲寵溺的拍了拍烏純純的腦袋,像揉着一個小毛孩子頭一樣,輕聲道:“純純,要不要去青樓喝兩杯,爺爺跟你好久沒有去了。”
烏純純用複雜的眼神看着烏雲,淡淡的說道:“好。”
……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淅淅瀝瀝,雖然不大,確冷入骨底,薄霧瀰漫在整個湖面,讓宮廷有種煙雨江南的感覺。
順六公公親手爲裴依錦繫上了一條黃色的披風,還爲了他拿了一把竹傘,正打算隨同他一同出去時,就被裴依錦攔在了原處。
“皇上,奴才還是跟着你比較妥當,要是再出現上次那種狀況,奴才……奴才承受不住。”順六公公謙卑的看着裴依錦的背影慢慢說道。
裴依錦轉身,冷冽的眸子一下變得溫暖如初。
“朕只是去趟冷宮,看望一位故人,你不要擔心。”
順六公公張開了嘴,正準備問哪位故人,突然間想起來,如果在冷宮,那也就只有那麼一位故人可以讓皇上親自去見了。只不過皇上爲何要去見她?
“皇上,真不需要奴才陪着嗎?”
裴依錦好笑的說道:“自從朕回宮,就連上茅廁你都跟在朕的身邊,難道朕已經被公公監視起來了嗎?”
“不,不是的。皇上,奴才只是怕……”
“朕只是在禪位前去看看,很快就會回來。”
順六公公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跟時,裴依錦已經拿着傘走進了白霧之中,看着裴依錦形單影隻的身姿,順六公公最終還是沒有邁開步子跟上去。
……
從青樓出來,已經是下午,進去時天還晴着,出來時烏雲密佈,積德公公攙扶着烏純純進了馬車,而烏雲上了回將軍府的另一趟馬車。臨行前,兩人都掀起一邊的車簾。
烏雲語重心長的說道:“純純,小時候爺爺教你,做事不能只相信眼睛看到的,要用心去感受,你跟皇上什麼情況,爺爺並不想多問,但是爺爺相信皇上他不是個薄情寡義之人。”
烏純純點了點頭,道理她都是懂的,可實際總是事與願違。
烏雲看着烏純純的苦瓜臉,默默的嘆了一口氣,有些話點到即止,說多了,難免會起到反作用,塵世間最難懂的就是情事,可最簡單的也是情事,一個需要陪伴,一個正好可以陪伴。
車簾放下,兩車背道而馳,行車的一剎那,大雨傾盆而下,那落下的即是雨滴,也是一個老人家操碎的心。
大雨一連下了好些天,烏純純盯着屋外的雨,心裡鬱悶無比。說好的初秋,不知不覺就變成了入冬,天也越發的冷起來。
虎符一直未有下落,順六公公來過幾次,都說貳歌尚未抓住,這不能怪朝廷無能,只能說貳歌過於狡猾。
想起當初初次見到貳歌時,烏純純只覺得他是一個白面書生,並沒有什麼危險,沒想到卻藏了那麼深的心機,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娘娘,喝藥了。”
積德公公拿着藥碗,端到烏純純面前,依舊是一碗黑乎乎的藥湯和一顆蜜餞。
烏純純想都不想的將藥喂進嘴中,只是蜜餞卻沒有動。
積德公公看着蜜餞好一會兒,才道:“娘娘不吃蜜餞嗎?這藥有點苦。”
烏純純搖了搖頭不語。
積德公公還是等了半柱香的時間,才把空的藥碗和沒吃的蜜餞端走。
近來烏純純說話越來越少,積德公公也猜到可能是她的心情不好,只是她這樣不言不語,讓積德公公心裡有些發寒,而且他還注意到烏純純除了雙手沒有纏上白布,兩隻手臂都裹上了,打眼一看看不出來,細細一看,就會發現,白布上有着紅色的血漬。
手中的藥他也研究過,可是始終沒有看出是治什麼病的,再加上上次烏雲帶着孟太醫來給烏純純治病,一切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詭異的氣息。
積德公公心思縝密,而且怎麼說也是賽諸葛的徒弟,當初把他喊來皇宮,一是照顧烏純純的飲食起居,二就是給烏純純當智將。當智將當然就有着別人沒有的聰明和才幹。
積德公公拿着藥方,將藥方裡的藥草分成好幾組,問太醫院的人這些藥都是治什麼病,最後在慢慢彙總,揣摩,猜測,最終得到了一個結果,那便是此方是一種解毒的方子。
只是這個方子用藥古怪,用血做藥引,始終讓積德公公摸不着烏純純到底是中了什麼毒,而且烏純純的樣子,似乎並不知道自己中了毒。
這樣邊走邊想,邊走邊想,不其然的一股妖風將積德公公手中的藥方給吹走,天下着雨,藥方被打溼掉落在地,積德公公彎腰撿起藥方,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泥水,擡頭就準備繼續往前走,可擡頭的瞬間,他看見一個明黃色的身影從前面的假石穿過。
在皇宮,能穿明黃色衣裳的只有一人,積德公公想都沒想的就往蒲草殿方向走,可是走到一半,突然醒悟,穿過那個假山,貌似只有一個地方可以去,那就是綠秧殿,俗稱冷宮。
皇上身邊無一人,下這麼大的雨,他一個人去冷宮做什麼?
這樣想着,積德公公又轉身返回,可是又走了一半,才拍了一下腦袋,他一個公公偷偷摸摸的跟着皇上去冷宮,萬一發現了怕是不好解釋。
這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磨磨蹭蹭了半天,積德公公最後還是決定快速的跑回蒲草殿,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烏純純。
烏純純聽到積德公公的稟告,開始還無所謂,可是細細想了一下,馬上就站了起來,綠秧殿都是一羣如狼似虎的瘋婆子,裴依錦一個人去冷宮,不等於把一隻羊羔放入獅羣當中,到時候裴依錦精盡人亡,她該怎麼告訴還未長大的兒子,他爹爹是被一羣女人榨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