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倫丁西堡,曾經擔當過近百萬人大會戰的總帥部,更榮幸的成爲特蕾希婭皇冠加身之地,今日就要褪去光環,告別這份榮耀,成爲一座普通的要塞了。
這個地方以後肯定會被改建爲紀念館,將女皇在軍民擁護下開創新秩序的源起用各種形式保留下來,但此時女皇和她的臣僚們都還無暇顧及,帝國草創,要解決的問題太多了。
“我等着李奇處理完神隕高原的事情,再帶着跟羅姆羅斯溝通後的結果,儘快到盾堡來見我”,城堡廣場裡,特蕾希婭對奇麗和凱瑟琳說:“到那時我再跟他確定你們那個地方的具體地位,自治領也好,公國甚至王國也好,都得他跟我親自談。”
她再看住凱瑟琳:“當然,他得帶着你來,到時候正好給你加冕,然後主持你們的婚禮。希望他動作快點,最好不要拖到明年。”
凱瑟琳張了張嘴,沒說出話,只是微微紅着臉的點頭。
跟兩人分別擁抱,特蕾希婭跨入了梅迪親自開啓的傳送門,新生的帝國正等着自己的女皇描線上色。
“有時間去我那裡做客”,接着希爾維跟兩人擁抱,她對奇麗眨眨眼:“爲什麼要推卻紅石的爵位呢?我現在是紅石的女公爵了,你也在紅石的話,我們就能方便的重溫……呵呵你懂的。”
如果知道你舔的奇麗真身是誰,你會不會把自己的舌頭割掉呢?
奇麗暗暗笑着,敷衍過去了。
希爾維還不會返回西境,得留在女皇身邊一段時間。羅伊達斯自殺了,女皇缺一個重量級的人物整編軍團,只好留下她。
不過希爾維被封到紅石,自然會在紅石府邸設立傳送點。這個蕾絲邊對奇麗的欲求溢於言表,此刻滿腦子就想着奇麗送貨上門。
廣場很快就變空了,海瑟薇是留在最後的,她跟奇麗也還有話說。
“精靈,拜你所賜,特蕾希婭拒絕了我的皇冠。那上面有曙光之星的碎片啊,真是可惜。她戴上的話應該能獲得曙光之力,可以讓她的帝國更加光彩耀人,她的身影也能更深入人心。”
靜音結界裡,海瑟薇悠悠說着,聽不出是埋怨還是單純的遺憾。
“你們魔法師果然對帝國這個東西情有獨鍾啊”,奇麗的諷刺不加掩飾。
“你終究不是李奇”,海瑟薇淡淡笑道:“他應該更懂我的心意,我們並沒有把特蕾希婭當凱拉斯卓的心思,更不想重蹈魔法帝國的覆轍。”
她的笑容斂去,眉頭微皺:“這場紀元更替必定非同尋常,在我們有力量獨力……支撐前,只能依靠特蕾希婭了,希望她能儘量走得遠一點吧。”
“在那之前”,海瑟薇的語氣又變得尖酸刻薄:“我和李奇既是夥伴,又是敵手。我們不會在明面上爭鬥,可要是自己出了什麼岔子,也別怪我落井下石。”
她上前一步,幾乎將整個身體送進了奇麗的懷抱,擡起頭,眼瞳裡秋水盈盈蕩動:“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被李奇誘惑的,但你該明白,不管是聖女還是魔女,你都是不自由的。到了那個時候,來找我吧,我會讓你獲得徹底的自由。”
“那個時候?”
奇麗微微眯眼:“看起來你很清楚神隕高原上的事情呢。”
“李奇跟我聊天的時候,說過一句怪異的諺語”,海瑟薇說:“蒼蠅不會叮沒有裂縫的雞蛋,他說這句話的意思是,大多數時候,秩序的崩壞,都是內因造成的,外因僅僅只是導火索。”
“我並不清楚你們那發生的事情,也不必擔心我有多大的動作,認真的說,我不過是呵了口氣而已。如果你們連這一關都過不去,那說明你們的事業不過是沙灘上堆起的城堡,根本經不起現實的考驗。”
海瑟薇踮起腳,看樣子是想重溫昨夜的溫存,可旁邊的凱瑟琳正怒目而視,手還在微微抖着隨時準備放大招的樣子,她只是微微呵了口氣,將灼熱而鬱香的氣息噴到奇麗臉上,低笑着說:“好好保重哦,奇麗。”
海瑟薇身影消散,凱瑟琳朝她立着的地方呸的吐了口唾沫,奇麗拍了拍她的肩膀:“現在是凱瑟琳呢,注意形象!”
凱瑟琳驟然矮了一大截,她變成了艾麗,變本加厲的呸呸呸吐了好幾口。
特蕾希婭和海瑟薇離開後,奇麗等人前往西堡外的部隊營地,已經成了“費共軍團後勤保障指定服務供應商”的奧斯奎姆商會在這裡搭建起通往貝塔城的臨時傳送門,將所有部隊直接傳送回家。
部隊會留下所有武器裝備,徒手傳送回貝塔城。這些裝備是費共獻給女皇的“貢品”,女皇又玉手一揮,除了留下若干樣品外,其他裝備都發放給瑞瑪科的軍團,讓其在西境戰場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官兵們依次踏入傳送門,隊列中免不了有人低聲議論。
“女皇登基是我們的功勞啊,爲什麼我們沒有賞金?”
“我們又不是女皇的軍團,該有什麼待遇是費共說了算。”
“費共……還是適應不了這怪怪的稱呼啊,爲什麼不直接叫赤紅教會?”
“那不是跟邇香的凱姆教會一樣了?”
“說起來貝塔城的情況,跟凱姆教會在邇香做的好像沒區別啊,都是搞神產製。”
“是共有制好嗎?人人共有,跟什麼都屬於神祇的神產製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人人共有?我怎麼沒分到什麼啊,決定誰有什麼待遇的不還是上頭那幫人,跟邇香的樞機會有多大區別?”
“政委在前面呢,你小心點,這是反動言論!”
“怎麼反動了?事實就是這樣啊!”
竊竊低語飄入奇麗耳中,跟這些天歐蘿拉發來的報告合在一起,奇麗心說,這的確是道必須全力以赴的關卡。
………………
貝塔城北面,冒險者區的酒館座無虛席,人人都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完全沒了往日歡聲笑語,放浪形骸的氣氛,像是被無形的陰雲沉沉壓着。
看穿着像是魔法師的一男一女在角落裡低語,男的一臉無奈:“卡塔蒙快回來了,等他回來再做決定吧,琪迪娜。”
女的顯得很緊張:“卡塔蒙回來了,意味着普雷爾公爵也回來了!等他回來,咱們還有好果子吃!?現在是離開這裡的最後機會了雷茲林!”
“爲什麼總是想着離開啊”,瘦弱的雷茲林身體蜷着,擠出深深的嘆息:“共有制也沒什麼不好的啊,大家都有房子,有食物,再按貢獻定待遇,生活上的事情完全不必擔憂了嘛,真不明白你們這麼義憤填膺的是爲了什麼。”
“你的腦子在超算所裡燒壞了嗎!?”
琪迪娜咬牙切齒的道:“什麼共有制,跟神產製有區別?把所有財富都收繳上去,然後由教會那幫高層來定怎麼分配,這不是一回事?”
“該有什麼待遇,貢獻是多少,你能自己說了算?不還是那幫高層說了算?這都還是其次,憑什麼該我得的財富,要跟其他人一起分享?”
“當初搞什麼貢獻點數我就該明白的,現在貢獻點數總是兌換不到想要的東西,還好我靠着黑市換了些金蒲耳,不然他們一句話,我辛辛苦苦掙下的點數就被抹消了!”
“看看外面那些平民在喊什麼,共有光榮,私產可恥!合着我自己掙錢自己花就是罪大惡極了?那些平民仗着官方支持,在大街上到處攔人審查,見着華貴一點的衣服就直接脫啊!現在大街上都沒人敢穿絲綢和皮衣了!這簡直太不可理喻,太瘋狂了!”
雷茲林不以爲然:“官方也說這種事情不對,正在糾正嘛。”
“糾正什麼了?我看他們自己內部都在鬥!維持秩序的糾察被平民圍着罵,沒兩天就撤了!”
琪迪娜用指關節急促的敲着桌子:“要繼續呆在這裡,只能等着上面給你發房子,發吃的穿的用的,你想要什麼還得跟乞丐似的去要。以後不能買房子,不能置辦自己的產業,一句話就能讓你一無所有,你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這是哪裡傳的消息啊”,雷茲林攤手:“我們所長都說共有制要搞,但不會是你說的這個樣子,不要被謠言蠱惑了啊。”
“赤紅女士的神諭”,琪迪娜抿着嘴說:“收到這個神諭的平民可不少。”
雷茲林也有些疑惑:“可費共……我是說沒有哪個樞機承認過啊。”
他又道:“再說了畢竟這裡能接觸到很多玄奧的知識,我們是魔法師,追求魔法之道不是比什麼財富更有意義嗎?你啊,就是太計較這些事情。”
“就你不計較!”
琪迪娜恨恨的道:“我打聽到了基建委正在討論的級別待遇,像我這樣的營建魔法師,只能住很小的單身公寓,每個月的吃穿用度點數只有平民的十倍,十倍!”
她翻轉手掌,嗤嗤笑道:“十倍啊!好高啊!換算成金蒲耳,我的月薪大概是五個金蒲耳!五個!這就是二級營建魔法師的待遇,真是優厚啊!”
“不、不能這麼算吧”,說到數字,雷茲林腦子格外清靈,正要跟她好好算帳,琪迪娜又道:“那要怎麼算?我只知道,我現在去哈德朗的話,隨便一項工程就能賺幾百金蒲耳!”
“外面對來自神隕高原的超凡者待遇從優啊,商業聯合會,法師聯合會,各家魔導工坊還有各個魔法師石匠會,都在拼命招人呢。獵頭會的探子在貝塔城到處都是,怎麼,沒人找你談過嗎?”
女魔法師一口啤酒灌下,呵出濃濃酒氣,眯着眼睛說:“像你這種新……品種,法師聯合會必定非常歡迎吧,一座魔法塔是少不了的。”
“魔、魔法塔?”
雷茲林吞了口唾沫:“那怎麼可能?那是至少英雄級別的魔法師纔有資格和力量擁有的產業啊。”
“你就悶着頭燒你的腦子吧”,琪迪娜憐憫的道:“外面正在搞的聯合通訊網絡,到處建通訊塔。只要跟法師聯合會籤協議,成爲通訊魔法師,就能接受聯合通訊委員會的資助,獲得一座魔法塔。當然規模不會太大,而且跟通訊有關的生意,收入得歸他們。”
“那、那終究是魔法塔啊”,雷茲林目光迷離,擁有一座魔法塔,是任何一個魔法學徒和低階魔法師的嚮往,這種嚮往足以讓他們克服魔法之路上遇到的種種艱辛險阻。
魔法塔代表着獨立的空間、土地、實驗室以及相應的財富,就是魔法師的個人王國,更是魔法師繼續攀登魔法巔峰的起點。
“是啊,那終究是魔法塔”,琪迪娜說:“在這裡,你能擁有魔法塔嗎?而且是永久屬於你的,沒有人只是用一個‘共有制’的理由,就能奪走的魔法塔?”
雷茲林的內心還在掙扎:“但、但所長說,以後我們會有比其他魔法師更優厚的……”
“空口許諾,誰都會啊”,琪迪娜冷哼。
酒館外忽然響起了清脆的嗓音,像是用什麼魔導器放大了很多倍,即便被厚厚的牆壁和門窗阻擋,仍然清晰的傳了進來。
“同胞們,女士的呼喚你們難道還沒有聽到嗎?放下你們對錢財,對奢靡生活的執着,那是讓你們通向煉獄深淵的罪惡之門……”
酒客們紛紛鼓譟……
“怎麼又開始了?讓不讓人清靜了啊!”
“這地方真他媽不能再待下去了!”
“老闆!你這裡沒有靜音結界嗎?”
酒館老闆攤手:“你給金蒲耳……不,冒險點數嗎?現在魔晶石那麼貴!就當是嗡嗡叫的蒼蠅吧!”
酒客們無語,有個酒客嘴裡罵着賤民,捋着袖子要出去乾點什麼,被旁人使勁攔住:“衛兵是向着他們的,別去觸黴頭,這些天不少人都被抓了。”
那個酒客恨聲罵道:“這酒沒法喝了!誰他媽在廁所邊上喝酒吃東西!呸!”
“廁所都還是好的,再過一陣子就得變奴隸營了哦”,還有人冷冷的說,再引起衆多酒客的共鳴。
基本都是冒險者的酒客們紛紛嚷嚷的開始聲討,罵賤民的,罵費共的,罵普雷爾公爵的,什麼都有。
琪迪娜說:“看看,這是能繼續呆下去的地方嗎?”
雷茲林仰起脖子灌了一大口啤酒,杯子咚的頓在桌上,他眼裡的猶豫也完全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