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割腕喂血

雨已經漸漸轉小了,馬車棚頂上也只留下了一陣淅淅瀝瀝的聲音。

夜已經過去大半了,這條路上依然只有載着唐安他們的這一輛馬車。

馬車前頭的防水燈籠猶如一盞鬼火一樣在這片漆黑的道路上晃盪。車伕似乎已經習慣了走這條夜路,在這樣春雨夜寒的天氣裡,他身上披着厚厚的蓑衣,那蓑衣不僅擋風,也保暖。

他自顧解下腰間的水壺,裡面裝着一斤燒酒。他灌了一口進喉嚨,頓時心頭便升起了幾分暖意。

被人拿刀恐嚇的場景早就被他忘在了腦後,似乎那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一般,又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

他只當那是一場惡夢。懷揣着沉甸甸的10銀子,哪怕是在最危險的時候,他也沒有忘記,一定要把身後馬車裡的布匹全都送到石城去。

“我劉大是個如草芥一般的小人物,但我劉大也是堂堂正正的漢子,一口唾沫一口釘,說到做到的人物!既然收了別人的錢,當然要辦好他交代下來的事!可惜了那幾匹布料,被那羣狗雜種的守衛給糟蹋了。”

可能是想到那【雲貴錦緞鋪】的老闆或許會讓自己賠償那幾匹布料,劉大喝酒的手也停住了,不過隨後他摸到了懷裡的那一定銀元寶,心中便又有了勇氣:“若是那老闆真要自己賠,我就拿這錢買!反正這布只是被泥水泡了一下,回去叫我那婆娘洗洗,晾乾了和新的一樣。”

劉大心裡想通了,便又美滋滋的對着酒壺喝了一口酒。

可是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到馬車後頭有一陣古怪的動靜,後頭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車廂裡面鑽出來!

這車廂裡除了幾匹布料,可沒有其他東西了!這大晚上的,又是走山路,劉大雖然走慣了這條路,也從來沒遇見什麼詭異的事,但是他此時那一顆心也不禁提了起來。

“莫不是山間真有什麼髒東西要鑽進來了?”

風一吹,那鬼火一般的燈籠頓時搖晃的就更厲害了。

“吱嘎”一聲,車廂的門被打開了。

隱隱幢幢的,劉大忽然看到一個腦袋從自己背後鑽了出來。

“媽呀,有鬼啊!”

劉大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全身的毛孔都豎起來了。他鬼叫一聲,“噗通”的一下就掉下了馬車。

劉大連滾帶爬的就朝前面跑,連頭也不敢回一下。可跑了一會兒,他又覺得不對勁了。

“等等,那人的模樣,不是下午讓我運貨的那個小少爺嗎?可是,他怎麼會藏在馬車裡呢?”

劉大越想越不對勁,琢磨着這事肯定有問題。他又聯想到下午遇上的那羣凶神惡煞的守衛們,腦中頓時閃過一道亮光,好像想通了什麼,可又琢磨不透。

不過,他很清楚的知道一點。這件事,絕對不是自己這個小人物能夠接觸的!

“這10兩銀子,就想買我劉大的命嗎?我劉大又不傻,當然不會賣!這事情太古怪,可不是我劉大能參合的。我還是趕快回家吧。至於馬車裡有什麼東西嗎?我可什麼都不知道!若是守衛問起我怎麼又跑回來了,我就說馬突然失控,把我顛了下來,我當場就摔暈了,等我醒來,馬車早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沒辦法就空着手回來了。”

劉大估摸着自己這個理由非常充分,想必那守衛也不會懷疑。接着,當他又摸到了懷裡那沉甸甸的10兩銀子時,想着這又是一個月的酒錢,臉上頓時笑開了花。

至於之前的什麼煩心事,他早就忘了。

他是一個容易滿足的人,只有一個容易滿足的人,才能在這個世道安安穩穩的活着。

唐安原本想將那車伕打暈了扔在一邊,不過這車伕識相,自己先跑開了,他沒時間去追那車伕。不過他相信,那車伕絕對不會蠢到去通風報信。因爲,那樣一來,第一個倒黴的絕對不是唐安,而是那車伕。這馬車可是他親手駛出清河鎮的!

慕虹玉的外傷看起來已經不再惡化了,只是傷口上那黑色的血膿,卻是怎麼也除不乾淨。

唐安前世不是一個外科大夫,對於毒物也沒有多大的研究,他知道毒分爲神經毒素和血液毒素。不過就算他分清了這“三日斷腸”是哪一類,他依然不知道如何解毒。

慕虹玉的臉上一片死氣,乍一看已經與一具屍體沒什麼區別了。

只是她因爲痛苦而間或皺起的眉頭,還在表明,她還在堅持着。

“一定有辦法就她的!”唐安腦中一閃,忽然想到了系統,可是隨後,他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唐安的腦中有一個系統藏寶閣,這是他最大的仰仗。

他曾經花了很多時間研究這個系統,但是無一例外,都失敗了。系統,那是一個完全解釋不通的事,就和穿越一樣。他所需要的就是擺正心態,泰然處之。

當他看到慕虹玉身中劇毒的模樣,卻忽然想到了自己曾身中劇毒,一身內氣全都消散,若不是系統裡兌換的“萬靈解毒丸”,早就是一個廢人了。

“可是我只有1點聲望,那萬靈解毒丸需要10點聲望才能兌換,這1點聲望什麼東西都兌換不了!”

系統已經開啓的藏寶閣只有一層,裡面有許多非常神奇的藥物,比如可以直接讓唐安提升到【天人第三重】頂峰的【合氣丹】,還有唐安已經購買過的【萬靈解毒丸】,以及治癒所有修煉暗傷,將精氣神提至極限,讓人再次洗髓伐經的【培元丹】。

可是,這些每一樣都需要10點聲望。

1點聲望什麼都做不了。

唐安已經絕望了,他們現在是在逃命啊!除了自己,誰都不能依靠!

就在這時,唐安腦中那陣古怪的機械聲音再次響起,讓他原本已經充滿絕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叮~系統提示:宿主成功背叛師門【江湖第一劍派,蜀山劍派】,蜀山劍派已經發下通緝懸賞令,九州之內通緝宿主10年。宿主勇氣可嘉,江湖聲望增加20點!PS:若是宿主10年內被蜀山劍派抓到,系統將直接抹殺宿主!】

【叮~系統提示:由於宿主開啓隱藏任務,系統需要3天時間升級。在這三天內,系統不派發任何任務,也不兌換任何物品。】

大喜往往伴隨着大悲,聽到這該死的系統居然還要升級,唐安的心情一下子從雲端跌倒了十八層地獄。

慕虹玉的臉色已經如死灰一般蒼白了,這讓她如何再堅持三天呢?

“她若是死了,我……不,不!我絕對不會讓她死的。我一定要讓她撐過這三天。對了!我吃過萬靈解毒丸,血液裡或許還有一點那藥物的靈性!不管了,死馬當活馬醫吧。若是我再不做決定,怕是她連三天都撐不過去啊。”

想到這裡,唐安一咬牙,取出懷中的匕首,猛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劃拉了一下。那鮮血瞬間就順着口子,滴了下來。

沒有碗,也沒有容器,唐安將一瓶活血化淤散倒掉,然後把自己的血倒進那小瓶子裡。

看着自己的鮮血流進那瓶子裡,唐安的心中總覺得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當他扶着慕虹玉,想把血液灌進她嘴裡的時候,卻又遇到麻煩了。慕虹玉不省人事,自然不能吞嚥食物,唐安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他索性就把血倒進了自己嘴裡,然後口對口給慕虹玉吹進去。

期間慕虹玉還被唐安的口水嗆着了好幾次,咳嗽了幾聲,蒼白的臉上頓時冒起了一絲病態的紅暈。不知爲何,唐安看着她這幅嬌弱的模樣,心中總覺得有些怪怪的,那似乎是一種憐惜。

“十五六歲,這本應該是一個讓人深深寵愛着的年紀啊,際遇之下,卻落到了這副田地,唉……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如何想的。不過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說好會帶你逃出去的,就一定會做到的。你也答應我,一定要撐住!三天,只要山天就夠了。”

雨雖然不大,但是卻纏綿的緊。

慕虹玉昏迷之後,唐安拋下了馬車,兩人只騎着一匹快馬便上了山道。

到了山腰處,遇見滑坡,馬過不去了。唐安只好將慕虹玉背在身上,抓着山坡兩邊生長着的茂密灌木一步一步的往山上爬。

這些山脈不過是蜀山羣山中微不足道的一些分支,可是已經如此的難走,可想而知,那作爲天然屏障,隔絕在兗州荊州揚州交界之處的【夢衝山】該是有多麼的艱難了。

從官道出蜀山入兗州,那是唐安想都不敢想的事。

這雨已經下了兩天兩夜了,山中道路早已經泥濘無比,又兼這山上多碎石,唐安上山的時候,看到有不少處都山體滑坡了。現在,即使蜀山弟子猜到了他們躲避在山中,可是卻根本找不到。

天又漸漸暗了下來,冷風夾雜着雨絲從外面飄進來,唐安揹着慕虹玉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山洞。

唐安又蒐羅了一些乾柴,此刻,山洞裡燭火搖晃,被冷風吹着,忽明忽暗的,讓人擔心它是否會立馬滅掉。

這山洞原先是屬於山中的一隻野豬的,慕虹玉此刻也正躺在野豬爲自己鋪起來的一圈乾草上。

她的臉色很差,幾乎沒有半點血色了,嘴脣烏黑的,就像是要滴出墨來。若是此刻有人去輕撫一下她的頭髮,就會發現,她的頭髮幾乎一碰就掉,這代表她中的毒已經攻心了,現在經脈之中也只僅存一線生機了!

“這已經是第三個夜晚了,也不知道我的血液是否有效果?”

唐安用一片巨大的荊棘藤把洞口給遮蓋上,又搬來幾塊大石頭堵住了,防止有什麼野獸半夜裡進入山洞。他的手腕上纏着一塊厚厚的布條,布條上還有血液滲出來,剛纔被雨一淋,布條溼乎乎的,包在裡面的傷口癢的難受。

又到了時間給慕虹玉喂血了,唐安趕忙解開布條。布條下包裹着的傷口已經有些發白了,翻卷起來的皮肉讓人看了只覺得噁心。

看到這副模樣,唐安搖搖頭,又拿布條給自己的傷口裹上了。

“若是再從這裡放血,怕是這一塊的肌肉組織就該壞死了。”

於是他換了一隻手,左手拿起匕首,對着右手的食指關節處忍着痛猛地劃拉了一下。

很快,鮮血便又順着滴落到他早已經準備好的瓶子裡了。

“慕師姐,你一定要堅持住。到了明天,我就有辦法救你了。你看你長得這麼漂亮,要是死的時候卻這麼難看,怕是就連老天爺都不會原諒我的,你說是不是?”

慕虹玉一動不動的,橫躺在那乾草上,她的眉頭仍舊皺着,額頭上的冷汗早已經不流了,她現在的模樣跟死人已經沒有任何區別了。只是,當唐安湊到她的嘴邊,感覺到她鼻息間呼出的氣還是熱的,心中便好歹鬆了一口氣,手上又朝那火裡添了一把柴火。

頓時,那隱隱要熄滅的火焰便又再度蓬勃了起來。

山洞裡很安靜,除了柴火發出的“劈啪”的燃燒聲,只剩下了唐安把着慕虹玉手腕,她的脈搏處傳來的“卜卜”的跳動聲。

只是,過了一會兒,柴火卻不發出聲響了,而那脈搏處的跳動聲也漸漸的弱了。慕虹玉的生機正在一點點流逝,她終於支撐不下去了!

“不,不行,我做了這麼多努力,你怎麼能就這麼簡單的死了呢!我不允許,我絕不允許你在這個時候死!你若是死了,我兌換出瞭解毒丸又給誰吃呢?我們說好的,要一起逃出去的!

你不願意嫁給王銳,那王銳若是逼你,我們聯手把他殺了就是!你若是想闖蕩江湖,我還有十年的時間可以拿來全都用來陪你!你若是想找個如意郎君,我滿江湖的爲你去打聽哪家的英雄豪傑配得上你……

只是,你千萬不能死!

你若是死了,我豈不是又成了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我上輩子一個人孤單夠了,好不容易這輩子有了疼愛我的父母,可是,轉眼又離開了我。我以爲我到了蜀山,能找到很多朋友,可是我到了那裡才發現,原來朋友這兩個字對於我來說,實在是多麼奢侈的字眼。”

“好不容易,我從那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地方逃出來了,而你又成了我唯一的夥伴。我原本想利用你甩開那些追殺的人,可是最後我還是不顧危險,選擇了和你一起逃跑,你一定很奇怪吧。呵呵……其實,我只是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我怕,我就算在路上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的。”

唐安說着說着,眼淚早已奪眶而出,氾濫如雨。

火苗忽隱忽現,但是卻又固執的不曾熄滅,燃燒着自己,又給別人帶來光,帶來溫暖,帶來希望……

一片死寂之中,唐安忽然感到慕虹玉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脈搏一下子又慢慢的跳動了起來。

“她沒死,她沒死!太好了!”

唐安摸到她的脈搏,雖然細微,但是卻是實實在在的,他高興的都快要瘋了。他以爲是自己的鮮血給她帶來了生機,頓時又摸出了匕首,瘋了一般開始劃拉起自己的手腕來,一刀,一刀……

鮮血便如外面纏綿的春雨一般,汩汩的冒了出來。

手腕上的痛,他早已經麻木了。只要慕虹玉不死,他就是做什麼都願意的。

絕望往往又會給人帶來希望,只是但願這希望,不會釀成更大的痛苦纔好。

唐安已經三天三夜未曾閤眼了,紅腫的眼睛佈滿血絲,黑色的眼眶浮腫着,這一切都在表明,其實他已經很累很累了。

只是,慕虹玉還未醒,他又怎麼敢在這個時候睡?

若是睡着了,等自己醒來,這個世界豈不是又只剩下自己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

孤獨的人,永遠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痛苦是多麼令人絕望。

死亡的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爲身邊的人帶來的絕望的痛苦,那實實在在太大了。

陰陽,那真的是一條永遠都跨不過的鴻溝啊……

唐安的手搭在慕虹玉的手腕上,一動不動,他生怕自己一挪開,再去摸時,會突然消失不見。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曙光慢慢透過遮蔽的荊棘縫鑽進了山洞裡。

光很亮,照的唐安的眼睛有一些恍惚,外面的雨早已經停了,老天似乎也已經厭煩了這種纏綿,今天,無疑是一個晴天。

晴天,往往又帶給人們好的心情。

三月之初,春意盎然,雨止,便呼朋會友,登高踏青,且歌且舞一番,遇見心儀的姑娘,便大聲的去上去求愛吧,那實在是年輕時最美的回憶啊。

唐安的臉色看起來已經是極度灰敗了,比之慕虹玉也不遑多讓了,只因爲慕虹玉的脈搏已停了,呼吸也止了,她的手腳已開始冰涼。她躺在那裡,而唐安卻看着她一點點的走向死亡,什麼都做不了。

這世界上再沒有比看着同伴死去卻什麼都做不了,而更讓人絕望的事了!

不過,就在這時,唐安腦中的系統忽然又響了起來。

【叮~系統升級成功:從現在起,宿主可以拿自己得到的江湖道具和系統兌換聲望。】

唐安沒有聽系統的提示,只是發瘋一般的在腦中拼命的搜索,迅速找到了【萬靈解毒丸】,點了購買。

【叮~“萬靈解毒丸”購買成功,藥效注入成功。】

唐安聽到這一聲響,趕忙將手中的藥丸,塞進自己的嘴裡,嚼碎了,順着唾液,對着慕虹玉的嘴巴吹進去。

做完這一切,他忽然覺得全身一陣疲憊。

“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我不願一人再孤獨的去流浪,所以請你一定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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