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海章拿起鋤頭,通過草牆的間隙看見數十個官兵已經將茅屋圍住,郝無極站在前面大聲喊道:“屋子裡面的人聽着,我們並無惡意,只要你肯交出身上的東西,我們就放你一馬!”見無人應答,他又連喊了幾遍。
這時,有急性子的官兵上前一腳將門踹開,待他正要上前進入屋子的時候,從屋內伸出一把鋤頭,鋤頭正好砸在他的臉部,那人尖叫一聲,雙手捂臉痛苦地倒在地上。
有人從側面發起攻擊,卻不想從從茅草的間隙裡飛出數枚飛刀,直接便要了他的性命。衆人見出了人命,驚恐不敢上前。此時郝無極也喊累了,他坐在地上,喘着粗氣,向四周看去。
不遠處,矗立在田間的幾個乾草垛子引起了他的注意,郝無極心頭一動,笑着對其中一個官兵說道:“你吃過烤紅薯嗎?”
那官兵不明白什麼意思,搖了搖頭。
郝無極笑道:“現在我們就來烤一個大紅薯怎麼樣?”
那官兵看着他,會意地一笑,便上前招呼衆人幹活。這時,一名官兵匆匆跑來對郝無極說道:“錢莊賣圖那個夥計剛剛傳出話來,說東西已經被人調包拿走了。”
郝無極罵道:“真是沒有的東西,事發之後才告訴我們。我們當時就覺得哪裡不對勁,原來是我們跟丟了一個人啊!現在又他的消息嗎?”
那官兵搖搖頭說道:“早跑的沒影了,恐怕已經沒處查找了。”
葉海章正在爲如何逃脫髮愁,他看見已有數名官兵離開,直奔乾草垛子而去,他心道不妙,難道他們是想要放火,活活把我燒死不成?
官兵分成兩隊,一隊防止葉海章逃脫,另一隊前去搬運乾草,兩隊交替進行,不大一會,茅屋的頂棚和四周已被幹草堆堆了個嚴實。郝無極再次喊話,見屋內仍舊沒有人應答,他牙關緊咬,下令點火。
乾柴烈火瞬間就燃燒起來,火借風勢,風助火威,越燃越旺。衆人不斷加柴,最後,小小的茅屋連同四面的骨架被燒的乾乾淨淨,只留下一地的殘灰。郝無極望着灰燼感慨萬千,他向衆人說道:“他也算是有幾分骨氣的,寧死不降啊,只可惜做了我們的敵人!”
郝無極花費了大把的時間和經歷,最終落的一事無成。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導致一連串的失敗。萬府滅門事件的失誤;萬家總管的逃脫;韓沅的失控;保運寺和尚們的戲弄;吳王寶藏線索的曲折;宋公子之死……
這一切一切的事情,想想就叫人頭痛。他不敢再想下去,更不敢面對宋志遠,他怕他的眼神,那種眼神能將他生生吞下。
韓沅被救之後,聽從萬家人的建議,準備前往涼州投奔萬豪。行至途中,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這該不會是他們設下的計謀,引得他自投羅網?畢竟是他親自帶人殺入府中,纔給萬府帶來了劫難。可是,他又一想,對方好不容易救自己脫險,卻又不殺他還放他走,更不像是有所求的樣子。
韓沅一時沒了主意,進退兩難。他的一生,是矛盾的一生,做過惡,也行過善。在他那裡,善惡沒有度,他不知道自己的一生是行善多一點還是作惡多一點。回首這一輩子,朋友遍天下,他卻快樂不起來。
他忽然想到自己經常告誡兄弟們的一句話:生當立地,死亦不屈。寧留氣節,殘軀不惜。他覺得男子漢大丈夫,生死不懼,頂天立地。兄弟是什麼,那是當你強大的時候你就是兄,他們便是弟,弟跟着兄混,兄就有義務保護弟。兄弟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哭,他陪你哭,你笑,他就陪你笑,生死不離,永不放棄。
韓沅覺得自己不是一個稱職的老大,他不配擁有那麼多兄弟。說好了同生共死,自己卻屈辱的活了下來。他還有好多事情要去完成,不能選擇逃避,有那麼多冤死的弟兄在地底下等着他呢!他把心一橫,決定返回益州,尋找機會爲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大街之上,車水馬龍,人頭攢動,各種吆喝聲此起彼伏。郝無極漫無目地的走着,他在思考問題,這一年自己到底是怎麼了,辦事連連失利,上司多有怨言,如何才能扭轉局勢,再創輝煌呢?
忽然,有一個人的說辭引起了他的注意。前方數十丈開外,一個遊方僧人,左手搖鈴,右手挑着一個竹竿,竹竿上掛着的白色帆布上面寫着十二個黑色的大字:一文錢,看一命,十吊錢,破一災。
那僧人一邊緩慢的向前行走,一邊口中唸唸有詞道:“我本生在佛門中,身經劫難萬事空,太上老君贈神通,凡塵瑣事知吉凶。上知五百天,下知五百天,天天無妄言……”
郝無極既同情這種人,也看不起他們。他們通常把大嘴一張,胡吹海編一番,直說的聽衆滿意瞭然後趁機收錢開溜。還有一種人,他們專揀你不愛聽的講,說你今日有疾病,明日逢大災,一會又被鬼魂附體,性命堪憂等。等到你完全相信了,他便又鼓吹說自己能耐很大,只要肯出錢,疾病不相纏,災禍沒有緣,就連鬼神都不敢到近前。
郝無極自然是不信這一套的,同情他們是因爲覺得他們多少也有幾分能耐,最起碼有揣摩人心、製造謠言、出謀劃策的本事,如果用在正途之上,造福百姓,興許能有些作爲。可是他們得過且過,好逸惡勞,自甘墮落,全然不顧自己和他人的身後之事與身後之人,這種人實在是可憐。
郝無極一路走來,那僧人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後。他要是慢走,那僧人停下來歇腳,他要是快走幾步,那僧人就會小跑一陣。得了,今天算是被他給盯上了,免不了要舍幾個錢了。
郝無極找了個茶攤坐下,那僧人也坐在一旁,嘴裡嘀咕着什麼,店小二趕緊走上前來笑臉相迎道:“捕頭大人,您喝點什麼?”
“沏兩壺清茶,那邊有個和尚,你給我叫來,我有話要跟他說。” 店小二走過去一伸手說道:“施主,這位大人有請,您請吧!”
僧人走過來坐在郝無極對面,他放下行頭說了句:“多謝施主。”
“你今天跟了我一路,我就好奇了,我到底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別人都稱: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你卻獨說上知五百天,下知五百天,卻是爲何?”
那僧人笑道:“五百年太久,五十天又太短所以是五百天正好,五百天尚不足兩年,五百天立竿見影,能知生前身後事。”
僧人雙手合十接着說道:“施主乃是性情中人,不信無稽之談。小僧今日不貪,衝着施主一吊錢而來,小僧不才實言相告,一吊錢不多,望施主莫惜。”
店小二端上茶水,給他二人各倒了一碗。
郝無極說道:“一吊錢不多,卻也不少,你且說來我聽,看值也不值?”
那僧人先不言語,用手指向自己的帆旗,郝無極會意一笑道,仍給他一文錢。僧人撿了錢,方纔開口說道:“施主最近時運不佳,不久將有禍事臨頭。”
郝無極聽罷笑道:“算你說對了一半,然而禍事自是沒有的。”
僧人正色道:“施主莫要不信,此劫兇險萬分哪!”
郝無極自是不信,他大聲叫道:“小二哥,你過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