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回 隱憂

念頭閃過,寧王禁不住微眯起雙眼,陰測測的看了因喝了酒後,一張俊臉豔若桃李,越發與羅貴妃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凌孟祈一眼,在心裡暗暗發狠,父皇礙於母妃,不忍她傷心難過,一直強忍着沒有動這個賤種,他卻不怕,將來人不死也已死了,母妃就算再傷心再生自己的氣又如何,人也回不來了,自己便是她唯一的兒子了,至多到時候他加倍的陪小心加倍的孝順母妃也就是了,母子之間哪來的隔夜仇,難道母妃還會因此恨自己一輩子不成?

心中有了計較,寧王的臉色總算緩和了不少,也不趕着凌孟祈划拳趁機灌他的酒了,就勢與爲凌孟祈解圍湊上前主動與他划拳的陸文逐比劃起來

凌孟祈方暫時鬆了一口氣,順勢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吃了幾口菜,壓住直往上衝的酒意後,便含笑看起寧王與陸文逐划拳來,只他的笑意卻未抵達眼裡,但凡真正瞭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心裡這會兒正處於極度不痛快的狀態。

寧王對自己的惡意凌孟祈又豈能感覺不到,不過因爲對這個所謂的異母弟弟他從未抱過任何希望,更從未想過要與他兄弟相親手足情深,所以對他的惡意他感覺到了也當沒感覺,就像萱妹妹說的,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他只拿他當未來的君王,也只將自己定位於大周的臣子,除此之外,與他再無瓜葛,他喜歡自己或是厭惡自己,又與自己有什麼關係!

一旁老國公爺一直密切關注着他們這一席,老人家精明瞭一輩子,更兼知道那些個旁人所不知道的事,又豈會感覺不到寧王對凌孟祈與對別人大不相同,而且不是好的方面的不同,而是壞的方面的不同?

老國公爺不由暗自皺起了眉頭,難道寧王竟已知道了什麼,並且對孟祈這個異母兄長並無半分手足之情不成?

想想也是,皇上能容下孟祈,是因皇上心裡對他終究有幾分愧疚,且礙於羅貴妃,所以沒拿他怎麼樣;寧王對他卻是沒有愧疚的,指不定還會認爲他的存在之於自己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恥辱與威脅,且寧王與皇上還有一點不同,他與羅貴妃本就是血脈相通的母子,就算他犯了天大的錯,難道羅貴妃還能因此就不要他這個兒子了?

如此等到將來寧王上位以後,羅貴妃活着時孟祈或許還能平安無事,一旦羅貴妃死了,孟祈豈非朝不保夕?屆時自家別說沾光了,指不定還會被孟祈連累,惹了新皇的厭棄,——這可如何是好!

老國公爺心裡雖早已是千迴百轉,面上卻絲毫也不表露出來,只與客人們喝酒吃菜,不過目光仍有意無意關注着凌孟祈他們那一席就是了。

及至瞧得寧王不再一味的針對凌孟祈後,他方暗自鬆了一口氣,只要今日寧王不再鬧騰就好,待過了今日,以後兄弟二人也難得有見面的機會,只要二人不見面,寧王眼不見心不煩,而且當今皇上正值年富力強之際,少說也還有二三十年好活的,誰知道二三十年後會是什麼情況?指不定屆時寧王對孟祈早已解了心結呢?再不然孟祈其時羽翼已豐,寧王就算做了皇上,也未必能輕易拿他怎麼樣了呢?

雖說成大事者當時刻不忘居安思危,可也不能太杞人憂天,因噎廢食,不然孟祈也什麼都不必做了,只在家裡白白等死即可

這般一想,老國公爺心裡也就鬆快了許多,及至稍後寧王提出告辭,他領着陸中冕與陸文廷親自將人送出去時,心情就越發平靜無波了。

瞧得寧王被簇擁着離開了敞廳,已喝得有七八分醉意的陸文逐因攬了凌孟祈的肩膀,在他耳邊大着舌頭道:“你幾時惹上慕容恆那小子了,你別看他看似好爽,實則最是個心胸狹窄的,偏皇上又最疼寵他,以後但凡有他出現的場合,你記得能避就避,也省得橫生枝節,好漢不吃眼前虧麼,咱是好漢,不與他個小肚雞腸的一般見識!”

凌孟祈不能告訴陸文逐他與寧王之間那點子尷尬的瓜葛,便只是低聲道:“我哪裡知道什麼地方礙了他的眼,今兒我才第一次見他,不過以後見面的機會也寥寥無幾,倒也不必太過擔心。”

陸文逐點點頭,正要再說,有小廝進來向凌孟祈行禮道:“凌公子,虎子哥在外面等您,說是有要緊事回您,請您方便的話,即刻出去一趟。”

凌孟祈‘嗯’了一聲:“我這便出去。”與陸文逐道了聲‘去去就來’後,便起身徑自去了外面。

果見虎子正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木芙蓉下踮着腳尖張望,一瞧得自家公子出來,忙露出笑容,三步並作兩步走迎了上前,附耳小聲與凌孟祈道:“才丹碧傳話給我,說是萱姑娘有急事要見少爺一面,請少爺今晚上務必去空翠閣一趟,我怕少爺被五爺幾個拉着吃多了酒,晚間誤了事,這才趕來先與少爺說一聲。”

萱妹妹有急事找他,也不知是什麼事?凌孟祈思忖着,應道:“我知道了,不會吃多了酒的,你且忙你自己的去罷。”整好他也想着晚間要去找萱妹妹,倒是心有靈犀了。

待虎子應聲而去後,凌孟祈折回敞廳裡,方坐下欲再吃點兒什麼,剛纔只顧着喝酒了,肚子至今空空如也

就有小廝小跑着進來稟道:“回老國公爺、國公爺,端王殿下駕到!”

彼時客人們酒菜都吃得差不多了,正與同桌的人小聲說笑着,敞廳裡比方纔安靜了不少,也因此,小廝的話大家都聽見了,立刻便或是露出豔羨的神色,或是嘖嘖咂舌起來。

定國公府也太有體面了罷,一場宴席竟有三位皇子殿下登門,也不怪這兩年坊間有傳言,安國公府雖是後族,如今滿朝真正的第一勳貴之家卻是定國公府,去年安國公太夫人做大壽,也就只恭王殿下與二皇子登了門而已,且二人還一者是安國公太夫人的外孫,一者是其孫女婿,不比寧王和端王,可與定國公府八竿子也打不着。

老國公爺與陸中冕卻一點也不覺得端王駕臨是自家的體面,反而只覺得麻煩,你說這皇子們一個個兒的到底都怎麼想的,在太子沒定下來之前,他們亂跑跑什麼,其他地兒哪裡不好去,偏要來他們家,這不是白給他們家添麻煩嗎?

只這話父子二人至多也就在心裡想想罷了,卻是斷斷不能說出來的,不但不能說出來,甚至不能表露出絲毫來,還得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由陸中冕立刻領着子侄們接了出去。

端王卻不是特地來給陸老夫人和陸文廷道賀,而是來接自己王妃的,當然如今人都到了,禮豈能不到,又帶了一份厚禮來,與老國公爺寒暄過後,才笑着表明了自己的來意:“方纔定國公老夫人特地打發人來向本王道賀,本王方知道內子竟已有了身孕,還是在貴府診出來的,可見貴府是本王夫婦的福地,只本王心繫內子,今日卻是不能陪老國公爺與定國公暢飲了,待日後有了機會,本王一定好生敬您老三杯,聊表心意。”

又請老國公爺使個人進去與衛玉華說一聲,讓她即刻至垂花門外上車。

方纔內院裡雖又是衛玉華當衆嘔吐又是鬧騰着請太醫的,消息卻至今還沒傳來外院來,如今聽端王這麼一說,衆人方知道端王妃竟已有了身孕,當下不管心裡怎麼想的,至少面上都一副喜笑顏開的樣子,紛紛上前向端王道喜:“恭喜王爺,賀喜王爺,至多明年年初,府上就要喜添麟兒了!”

端王心情大好,來者不拒,與衆人寒暄了一陣,聽得老國公爺打發去內院報信的人回來稟告:“端王妃娘娘已經知道王爺來了,說是這便出來,請王爺稍等。”

方笑着與老國公爺等人道了別,被陸中冕陸文廷等人簇擁着送了出去

餘下安國公徐晉華一直待端王一行的背影看不見後,才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佯裝不勝酒力的樣子閉目養神起來,實則腦子卻轉得飛快。

端王比恭王后大婚一年多,如今端王妃都已有了身孕,鳳丫頭卻至今連顆蛋都沒有生出來,雖說三丫頭就快要臨盆了,端王妃腹中這個孩子不一定就是皇上的嫡長孫,可以二皇子和陳嬪如今的情形,就算三丫頭爲皇上生了嫡長孫又如何,只怕也及不上端王妃腹中這個孩子在皇上跟前兒的體面,屆時恭王的勝算豈非又要小上幾分了?

不行,得儘快讓皇后娘娘再給恭王和鳳丫頭施壓纔是,就算鳳丫頭不能生,也得讓那王氏或是其他姬妾生纔是,不然恭王就算佔了嫡長的名分又如何,時日一長,難保別人不會惡意的揣測,會不會不能生的根本是恭王而非鳳丫頭,不然恭王的妻妾裡怎麼會一個有孕的都沒有?而一個連承重孫都爲皇上生不出來的皇子,又如何能繼承大寶,做這天下之主!

老國公爺也在想着端王妃有孕之事,他早瞧出端王的品行才幹是皇上四個皇子裡最佳的,如今端王妃又有了身孕,一旦此番爲皇上生下嫡長孫,大周的江山也算是後繼有人了,若皇上能結合到各方面的因素,就此立了端王,於社稷也算是幸事一樁,只可惜……也罷了,皇上才四十出頭的人,且有的年頭活呢,誰知道以後會不會發生什麼變故?

船到橋頭自然直,屆時再做決定也是一樣,反正定國公府是要做皇上眼裡純臣的,將來不論哪位皇子上位,自家不說跟着得勢,至少也不會輕易失勢,倒也不必太過杞人憂天。

再說陸明萱與陸明芙陪着衛玉華說了約莫半個時辰的體己話兒,張嬤嬤再次進來了,笑容滿臉的向衛玉華屈膝稟道:“端王殿下接王妃娘娘來了,這會兒正在外面與老國公爺和國公爺說話兒,請王妃娘娘收拾收拾便去外面上車,好早些回府。”

衛玉華聽說丈夫來了,眼裡飛快閃過一抹喜色,紅着臉向張嬤嬤說了句:“有勞嬤嬤又跑一趟。”向春暄使了個眼色。

春暄便笑眯眯的上前硬塞給了張嬤嬤一個荷包。

衛玉華方笑向陸明萱陸明芙道:“我且先回府了,待明兒有機會時,咱們姐妹再聚。”

姐妹兩個方纔已把該說的話都說了,便也不再多留她,與張嬤嬤一道,將她送至了垂花門外

就見端王早已在那裡候着了,穿了身淡紫色的錦袍,雖不十分俊美,通身的尊貴溫雅氣息卻無形中散發出來,與衛玉華站在一起,倒也是難得一對璧人。

待夫妻兩個上了車離開後,往回走的路上,陸明芙因小聲與陸明萱道:“方纔瞧端王殿下的樣子,倒是對衛姐姐挺好的,只可惜再好中間也還夾了個石側妃,端王殿下待其也不是全然無情,一個月裡總要去瞧她幾次,衛姐姐那麼好的人,明明值得一個待她一心一意男人的!”

陸明萱想起方纔三人說體己話兒,衛玉華主動提及這個話題時,雖滿臉的不介意,說無論如何,那石側妃也滅不過她的次序去,但眼裡卻分明有失落之色一閃而過,可見心裡其實還是很在意石側妃存在的,

不由也嘆道:“值得又如何,不值得又如何,端王殿下的身份擺在那裡,那便註定了即便他有那個心,也不可能像姐夫那樣,一心一意待姐姐,所以姐姐,你也得好生待姐夫纔是,這世道能遇上一個一心一意的人,真的不容易。”

“嗯,我理會得的。”陸明芙應了。

眼見開席的花廳已近在眼前了,姐妹二人方就此打住話題,笑着走了進去。

就見大家已散了席,在吃茶了,陸大奶奶滿臉是笑的在招呼衆人去旁邊的水榭看戲,不想看戲想抹牌的,可以去旁邊的偏廳抹牌,陸老夫人則與安國公太夫人並另外幾家勳貴家的太夫人老夫人們在講古。

只不見陸大夫人與陸明鳳,想是才得知了衛玉華有孕之事後,母女兩個心裡都不自在,所以躲了起來。

陸明萱不由暗暗搖頭,上輩子她臨死前都一直不曾傳出過陸明鳳有孕之事,只怕這輩子也是一樣,也不知道陸明鳳現下是不是正加倍後悔自己當初執意要嫁給恭王的決定?還有陸大夫人,現在她還盼着自己的女兒做皇后嗎?

是日接下來的時間裡,倒是沒有再發生什麼事,及至晚間大家用了晚宴又放了煙花後,客人便開始陸陸續續告辭了,陸大夫人雖看起來有些精神不濟,到底還是強撐着與陸大奶奶等人一道,將賓客們都送走了。

陸老夫人上了年紀的人,鬧騰了一整日,早累得不行了,待陸大夫人領着陸大奶奶來回客人們都送走了時,她也沒精神與她婆媳二人多說了,直接命她們散了:“明兒且還有得忙呢

。”

本有心想問陸大夫人陸明鳳如今怎麼樣了的,到底還是強忍住了,如今再來問這些又還有什麼意義?

陸明萱回到空翠閣,卸妝沐浴之後,便打發了其他人,只留了丹青丹碧在外間服侍,靜候起凌孟祈來。

一更將盡之時,凌孟祈來了,陸明萱也不拐彎抹角,直接便把白日陸明鳳一再試探自己的話原封不動與他複述了一遍,末了皺眉道:“只怕大姑娘必是進宮的次數多了,瞧出什麼破綻來了,不然她不會無緣無故的忽然試探於我,只不知她有沒有將自己的懷疑告訴皇后或是其他人,這事兒我們不得不防啊!”

凌孟祈聞言,也皺起了眉頭:“這事兒的確馬虎不得,只他們在暗我們在明,我們根本防不勝防。”

頓了頓,沉吟道:“不過你也不必着急,誰造的孽讓誰自己善後去,我會盡快找機會將此事透露給那一位知道,讓那一位處理的,而且恭王與齊長楓那邊,依照我們的計劃,至多再過十來日,也該事發了,屆時那一位便可以毫無顧忌的立寧王了,大姑娘若是個聰明的,到時候自然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

陸明萱搖頭道:“怕就怕到時候皇后與恭王眼見皇上立了寧王,惱羞成怒之下,反而抱着魚死網破的心理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爲來,別說是真有此事了,便是沒有這回事,只傳出幾句似是而非的留言,於貴妃和寧王的聲譽已是大大有損,我實在擔心……萬一皇上屆時想殺人滅口,可該如何是好?”

說着,從表情到語氣都越發的遲疑,就怕凌孟祈不同意,“所以,這事兒依我說,不能直接告訴皇上,得告訴貴妃娘娘,並且得暗示她皇上屆時有可能會殺人滅口才是。”

凌孟祈跟羅貴妃實在生得太像,萬一到時候傳出什麼風聲來,他這張臉便是最有力的證據,難保皇上知道陸明鳳甚至徐皇后等人已動了疑後,不會釜底抽薪,直接讓凌孟祈消失在這世上,如此自然也就再無後患了。

故而這事兒他們必須得先告訴羅貴妃,就算要讓皇上知道,也要通過羅貴妃之口,如此皇上在殺人滅口之前,至少也要想想一旦羅貴妃知道後,會有什麼後果,好歹能有幾分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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