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火車慢慢啓動,謝廖沙從車窗探出頭來望着站臺,他發現,沈雲霞呼喊着追趕着火車,手裡還揚着手絹,風揚起了她滿頭的黑髮。沈雲霞站住了,她大聲喘着,不斷嘔吐,慢慢跪到地上,兩手緊緊摟住腹部。

前來送行的邊立明跑過來。沈雲霞舉着手絹,求他把這個送給謝廖沙。邊立明接過手絹,拚命追趕就要加速的火車,終於把手絹遞給了在車窗口探着身子伸長胳膊的謝廖沙。

沈雲霞因爲奔跑過度,下身流血。她不願讓本單位的人知道,由邊立明陪同,到市醫院就診。一位女醫生爲沈雲霞做過婦科檢查後,責備邊立明:“你是怎麼做丈夫的?不知道妻子懷孕了嗎?怎麼能讓她做劇烈運動呢?”邊立明手足無措地說:“對不起……”女醫生訓斥着:“你們這些當丈夫的就會說對不起,孩子保不住了,只能做人工流產!”

邊立明急了:“大夫,請你一定保住孩子,這對她很重要!”女醫生一翻眼:“你說什麼,難道對你就不重要了嗎?這是你們的孩子!”

邊立明連忙點頭承認:“對對對,我們的孩子。”他被醫生訓得就要流出眼淚,但一個字也不辯解。沈雲霞躺在屏風後的牀上聽着,眼睛裡也涌出淚水。

尚鐵龍在公司食堂裡和大家一起吃飯,他狼吞虎嚥,很快吃完了手裡的餅子,吧嗒着嘴兒:“媽的,沒覺着咋的就沒了,像個棗兒掉到肚子裡。”麥草走過來,故意打着嗝兒,遞給尚鐵龍一塊餅子:“鐵龍,我吃飽了,不嫌棄你就吃了吧。”

尚鐵龍也故意說:“拉倒吧你,你的飯量我還不知道?再說,我也不吃狗剩的。”麥草硬把餅子塞給尚鐵龍。尚鐵龍不再客氣,大口啃着麥草給的餅子。

這時候,一行人簇擁着一個人走進食堂大門,食堂裡一陣**。原來是周恩來總理在省市委和公司領導的陪同下來了。周總理揮手向大家致意,他親切地說:“工人師傅們,我來看看大家!”何經理搬過一把椅子,請總理站到椅子上講話。周總理擺擺手,幽默地說:“還是讓我站在地球上吧!站在地球上,這樣才能腳踏實地,說話不空,才能理直氣壯。工人師傅們,眼下,鞍鋼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但是,困難嚇不倒我們,我們要挺起腰桿頂住壓力,奮發圖強,艱苦奮鬥,走發展自己工業的道路。現在是一個鋼鐵的年代,需要一羣像鋼鐵一樣的人,你們就是!中央讓我捎一句話,全國支援鞍鋼,鞍鋼要什麼我們就給什麼……”掌聲中,周總理和工人們握着手。

公司開會,黃書記傳達中央精神,他告訴大家,最近中央舉行的擴大的工作會議做出決定,給在反右傾運動中批判處理錯了的人甄別平反。要求凡是在拔白旗、反右傾、整風整社、民主革命補課運動中批判和處分完全錯了和基本錯了的黨員、幹部,採取簡便的辦法,認真的、迅速的加以甄別平反。

公司的甄別平反工作立即開始。黨委對楊壽山的問題經過研究,結論是對他的處理完全錯了,初步意見是留他在農場任場長,職務級別不變。尚鐵龍聽到這個消息,立即去找黃書記:“既然錯了,就該把他調回來!不能讓一個鍊鋼好手繼續種地。”黃書記解釋:“這是權宜之計,黨委也是從良好的願望出發,這樣對大家都好,事過境遷,可以慢慢調動嘛!”

尚鐵龍點頭:“我明白了,大家是不是怕老楊現在回來以後和大家較真?我瞭解老楊,他不是小肚雞腸的人,這個人把鍊鋼看得比生命還重要,不讓他鍊鋼就等於給大鵬金翅鳥摘了翅膀,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楊壽山揹着行李捲兒,高高興興地回到家裡。麥草知道他官復原職,回一分廠工作,特意準備一桌很難得的午飯爲他接風洗塵。飯後,麥草沉默不語。楊壽山問:“我回來了你不高興?”麥草說:“我怎麼能不高興呢?你現在邁過了這個坎,咱倆現在可以離婚了。”

楊壽山沉默着。麥草堅決地說:“辦吧,別拖下去了。”“麥草,咱什麼時候去辦?”“要辦下午就辦。”

晚上,尚鐵龍拎着一瓶好酒走進楊壽山家,高聲大嗓地說:“壽山回來了,這是大喜事,我要和他好好喝一壺!”麥草不說話。尚鐵龍這才發現家裡東西少了不少,忙問:“怎麼回事?”麥草還是不說話,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

楊壽山進屋搬東西。尚鐵龍攔住他:“要搬家啊?”楊壽山不說話,扛起箱子走出去。尚鐵龍立馬跟上楊壽山,來到鈴木加代曾經住過的小屋裡。

楊壽山放下東西說:“鐵龍,也沒有必要瞞你,我和麥草離了。”兩人都沉默不語。

過了好一會兒,楊壽山輕聲說:“鐵龍,你好好照顧麥草,好好對待她……”尚鐵龍暴怒:“楊壽山,你這個王八蛋,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你是不是認爲我挑撥你們離婚的?”

楊壽山急忙解釋:“鐵龍,我從來沒這麼認爲,我從來沒覺得娶麥草是錯誤的,我現在也不覺得離開她是個錯誤。是命運把我們三個安排錯了,我想把這種關係打散了,一切從頭開始!”尚鐵龍沉默了一會兒,走出屋子。

公司幹部大會上,黃書記介紹了公司目前的形勢和困難之後說:“…現在,要把有限的資金用在刀刃上。因此,公司做出如下決定:一是要下放精簡三萬多名工人到農村務農,下放一千五百多名幹部直接到生產崗位上;二是堅決完成中央的指示,完成年產鋼610萬噸的任務,爲了完成這個任務,全廠要大搞技術改造和技術革新……”

尚鐵龍正在家裡做飯,忽然聽到屋裡一聲響,好像什麼東西掉下來了。他走到屋裡,只見一個紙筒從吊鋪落到地上。他撿起來,拂去灰塵,在桌子上展開看,是當年鈴木加代與自己分別時留下的平爐改造圖。尚鐵龍仔細看着圖紙,腦海裡立即閃現出鈴木加代和他一起研究圖紙的畫面,閃現出鈴木加代和他激烈爭論的畫面,閃現出鈴木加代和他一起操

練鍊鋼步法畫面,閃現出鈴木加代和他火車站分別的畫面,最後定格爲鈴木加代豔如桃花的面容。尚鐵龍無限感慨地呆立着,良久,才慢慢捲起圖紙。

尚鐵龍召開二分廠技術革新會。他對技術人員說:“公司號召搞技術革新,咱們分廠搞什麼呢?我突然想起鈴木加代和她當年提出的平爐改造。她當年還畫了圖紙,我把它找出來了。搞平爐改造是鈴木加代當年的心願,由於種種原因,沒能搞成,這張圖我們一定要把它完善起來,把它搞成功!”

楊壽山也在組織大家討論技術革新。他讓大家說說,都有什麼打算,可大夥讓廠長先談。楊壽山說:“技術攻關要靠大夥兒和能工巧匠。咱們搞反圍盤成功,靠的主要是張明山師傅,這回技術革新,要靠咱們的青年刨工王崇倫小師傅!他研究萬能工具胎很長時間了,我相信他能成功。”楊壽山面向王崇倫,“王師傅說說吧。”

王崇倫挺自信:“我看咱們的胎具大有改造的必要,咱們就搞個萬能胎具,圖紙我已經修改好多遍,試驗也進行三十多次了。圖紙在這兒,大家看看。”王崇倫把圖紙放到桌上,“萬能胎具的革新是塊硬骨頭,牽涉到很多技術問題,靠一兩個人不行,必須集中大家的智慧,開展技術串聯、技術協作。我打算串聯咱們的能工巧匠,廣泛開展技術協作活動,參加的人越多越好。”

麥草正開着天吊,被叫到廠長辦公室。楊壽山吭哧半天才告訴麥草,廠裡研究決定,她被精簡下放到農村務農,全廠有三萬多工人都像她一樣。

麥草開始感到很突然,愣了一會兒,後來就爽快地說:“老楊,我理解廠子的困難,也理解你的難處。”楊壽山愁苦着臉:“謝謝你能理解我,但是我覺得對不起你。”

麥草苦笑:“沒什麼,眼下工廠養活不了這麼多人,我們下去是替國家分擔困難。”楊壽山真誠地:“你能這麼想,我心裡覺得寬慰點。”

麥草誠心誠意地說:“我不用你掛念,你身邊沒有個女人的日子不好過,要是有合適的……”楊壽山無語地擺了擺手。麥草紅着眼圈:“那好吧,如果門兒有了消息,一定寫信告訴我……”說罷,大步朝門口走去。

尚鐵龍擋在門口說:“等等,麥草你先坐下。”麥草和楊壽山望着尚鐵龍。尚鐵龍問楊壽山:“麥草的事兒怎麼辦?”楊壽山說:“她是第一批下放,我想爭取把她留下,可是留下她,其他人的工作不好做,實在沒有辦法。”

尚鐵龍沉默着。麥草站起來:“你倆說你們的,我回去了。”尚鐵龍伸手一攔:“坐下!”

麥草說:“鐵龍,我的事兒不用你倆管,我到農村去!”

尚鐵龍很乾脆:“不用去!我到總公司找領導談了,麥草可以留下!”說罷狠狠地盯着楊壽山。麥草站起來:“壽山爲了能把我留下,跑了不少部門,頂了很多壓力。鐵龍,我謝謝你倆,有了這些,我還要什麼?什麼也不要,我知足了。這個情我不領,廠子難,你們倆更難,把我留下,你們倆怎麼去做別人的工作?理不直氣不壯啊,我定下了,到農村去,這事兒誰也改不了。”說罷,慢慢地走出屋子。楊壽山和尚鐵龍誰也不說話。

晚上,麥草在家裡收拾着下鄉的東西,尚鐵龍和楊壽山走進來,默默地幫她收拾着。麥草到廚房裡忙活一會兒,端出來兩盤野菜,一瓶酒,擺放到桌子上:“你們都別忙活了,要分手了,咱們一塊兒喝點兒酒吧。”三人坐下喝着酒,誰也不說話。

楊壽山咳嗽了幾聲,終於引出麥草的話頭:“老楊,從鄉下回來我就看你抽開了旱菸,你一抽就咳嗽,少抽點吧。實在想抽就抽菸卷兒,我知道發的煙票不夠你用的,還有老尚你也是一樣。我對趙金鳳和宋大夫還有沈雲霞都說了,她們的煙票兒都給你們倆留着,到時候她們會送過來。”二個男人點着頭。

麥草又說:“金虎和門兒要是有信兒了,一定告訴我!”倆男人又是點頭。

麥草接着說:“喝酒啊,菜雖然不好,酒可是好酒,是過節配給的,來,乾一杯!”大家端起杯來一飲而盡。

麥草不勝酒力,喝醉了,咯咯笑着:“說句不嫌害臊的話,你們都不知道我這個人的體性。我這個人,別人都說我身上有股男人味兒,其實呢,我最女人不過呢!我的眼裡離不開男人,我喜歡男人,願意聞男人身上的味兒,菸草味兒,汗臭味兒,我都不嫌棄。”尚鐵龍和楊壽山只是默默地喝着酒,好像啞了。

麥草又喝了一盅:“老楊,你記得不?當年我死活要進鋼廠,除了爲謀生,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衝着鋼廠的男人多。我沒別的想法,就是願意混在老爺們兒堆兒裡,看着你們汗馬流水地幹活。看着你們幹活我就想,爺們兒,好好幹活,爲女人幹!爲孩子幹!你們天生就是爲了出力纔來到這個世界的,我們老孃們兒不會虧待你們!將來孩子們也不會虧待你們!”尚鐵龍扭過頭望着窗外,楊壽山端起酒盅,又放下了。

麥草苦笑着說:“我喜歡了半輩子爺們兒,可是到頭來,一個爺們兒也守不住。可你們說,這怨我嗎?我對你們不好嗎?鐵龍,我和你結婚多少年了,雖然咱們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你說,就是那些不多的日子,你滿意我嗎?你想想,晚上你摟着我的時候叫我什麼?是不是我的肉肉不離嘴?你看,臉紅了吧?壽山,你也不用吃醋,我不是沒給你,是你不要,現在想要晚了!命啊,這都是命啊……”

兩個男人終於承受不住了。楊壽山輕聲說:“麥草,別說了。”尚鐵龍嘟噥着:“麥草,差不多就行了!”麥草站起身,轉過頭,盯着尚鐵龍:“什麼叫差不多就行了?”楊壽山讓麥草坐下,麥草猛一推楊壽山:“你給我滾一邊去!”

尚鐵龍說:“壽山,她醉了,給他沏壺茶去。”麥草突然指着尚鐵龍的腦門:“你說什麼?我醉了!我沒醉,再來個半斤八兩的也沒關係。剛纔說到哪了?對,這都是

命呀!我的命原來好好的,就是遇到你們這兩個王八蛋,從此倒了八輩子血黴!幹什麼呀?端着個架兒,板着個臉,明明心裡都燒着兩團火,可就像個娘們似的,不敢出手。你說你們哪一個敢把我麥草一把摟在懷裡!?把我推來推去,多少年了,我成什麼了?我告訴你們這兩個王八蛋,就在這一點上,我就瞧不起你倆!我就這輩子和你倆過不去!”

尚鐵龍滿臉通紅,楊壽山臉色發青,倆人又成了啞巴泥胎,誰也不敢看麥草,只是木呆呆地面對窗外昏暗的夜空。

麥草又端起酒盅:“怎麼不說話了,臊的吧?沒臉了吧?好,不說話也行,那咱們喝酒吧。今晚上咱痛痛快快喝一場,喝個人仰馬翻,我非把你倆撂倒了不可!喝吧,從今以後,見一面就難了……”麥草說着說着,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兩個男人走出屋子,站在樓道上,憑欄俯視着夜深人靜昏暗寂寥的大院。尚鐵龍說:“你都聽見了,我說你是個傻子還不信。一個多好的女人,就這麼被你放走了,不後悔嗎?”楊壽山說:“我不後悔,後悔的應該是你,你爲什麼不把她接回去?”

尚鐵龍問:“壽山,換個個兒,你會那樣做嗎?”楊壽山無言以對。尚鐵龍說:“壽山,咱倆都沒有福氣!”

楊壽山說:“可這輩子咱倆一定要對得起她。她一個人到鄉下撲騰着日子,不容易,就是個爺們也頂不住。”尚鐵龍一拍欄杆:“那咱倆就在心裡擎着她!”

第二天是個好日子,天氣特別好,豔陽高照,它沒有因“災荒”而減少對芸芸衆生的關愛。除“四害”沒被消滅絕種的幾隻小麻雀,不知從哪裡鑽出來,斗膽包天地在大街邊的樹枝上唧唧喳喳,歡蹦亂跳。

楊壽山和尚鐵龍推着手推車在大街上走着,車上裝着麥草的行李,麥草在後面默默地跟着。三個人誰也不說話。他們來到火車站,站臺上,擠滿了下鄉務農的鞍鋼工人和送行的親友,大家都在互相告別。

尚鐵龍和楊壽山把麥草的行李從車窗送上火車,二人上車安頓好麥草的行李。麥草沒事兒似的袖手旁觀。要開車的鈴聲響了,兩個男人急忙下車,站在車窗下朝裡望着,但是,麥草並沒出現在車窗前。火車啓動了,二人跟着火車往前走着,還不見麥草。

車廂裡,麥草躲在車廂連接處,目光散亂地望着窗外一根根向後退去的電線杆子。

尚鐵龍和楊壽山回到麥草家,屋裡空蕩蕩的。兩個人坐着都不說話。楊壽山發現兩個菜糰子下壓着一封信,慢慢打開看:

“壽山,鐵龍,我走了,你們倆不用掛念,我會活得好好的,我一定要好好地生活下去,活個樣子給大家看看。現在國家難,廠子難,誰的心裡都難,可這有什麼辦法?咱們工人就該把這個天大的難字給掰開搓碎,一人分一點兒,吃下去,嚥下去……你們倆好好保重自己,各自成個家吧……”

公司廣播站裡,姜德久在說山東快書:

“閒言碎語咱不講,講一講技術革新好景象。咱們鞍鋼,鋼鐵行業排頭兵,人也強來馬也壯。別的人物咱不表,說一說哼哈二將革新忙。(白)有人說了,你說的哼哈二將是誰呀?頭一位,大名就叫尚鐵龍,工作就在二分廠。他們要把平爐來改造,多出鋼來快出鋼。二一位,大名就叫楊壽山,工作就在一分廠。他要和一分廠能工巧匠把萬能胎具來發明,決心搞出新名堂。新名堂,就得說一個人兒,這人就是青年刨工王崇倫。萬能胎具他掛帥,苦心鑽研多少回兒……”

二分廠的平爐改造試驗失敗了。一分廠的萬能胎具試驗也失敗了。王崇倫說:“現在蘇聯在胎具方面拤我們的脖子,一副胎具我們要拿好多噸蘋果去換。他們驗收蘋果,用一個套圈去卡,大了不行,小了也不行!他們要我們殺豬,只要豬舌頭。他們刁難我們,看我們的笑話!失敗了再來,我就不信搞不出萬能胎具!”王崇倫說罷,拿來一把大錘,一錘把胎具打碎!他接着說:“我們以前的思路全錯了,不能總是跟着蘇聯的技術跑,該換換腦筋了!”

楊壽山鼓掌:“小王,大膽地幹,出了問題我全兜着!”王崇倫激動了:“廠長,有你這句話,我王崇倫就是餓死累死也要把萬能工具胎搞出來!”

夜深了,尚鐵龍獨自在辦公室看着圖紙,思索着。楊壽山拎着一瓶酒和兩個菜糰子走進來:“老尚,今天不研究了,喝酒。”兩個人開始慢慢喝着酒。尚鐵龍說:“老楊,我這邊機械加工方面的人才有缺口,借兩個人給我吧。”楊壽山滿口答應,他說:“我那邊吧,鍊鋼爐方面不是太在行,我得在鋼材的材質方面做點研究,你借兩個工程師給我。”尚鐵龍當時應承,要誰都開綠燈。楊壽山舉杯:“咱們一定要聯起手來幹!”尚鐵龍和他碰杯:“對,聯手幹,衆人拾柴火焰高,咱們一定能成功!”

沈雲霞在醫院的診室給病人看病,因爲缺乏營養,忽然昏倒了。宋大夫把她扶到小牀上說:“流產後最容易引起貧血,我去找院長開張介紹信,你去買些紅糖補補身子吧。”下班後,沈雲霞去商店買紅糖。稅走起路來嫋嫋婷婷,水鄉女子的風韻十足。邊立明遠遠地跟在後面。

來到商店裡,沈雲霞掏出介紹信,讓售貨員給稱二斤紅糖。售貨員正稱紅糖,對面電影院的喇叭裡傳出蘇聯電影《共產黨員》的對白。沈雲霞被吸引住了,很想去看電影。她數了數手裡的錢,買了紅糖剩下的錢不夠買電影票。她對售貨員說:“對不起,我錢沒帶夠,不買了。”她走出商店,把介紹信搓成一團兒扔了,然後去售票窗口買了電影票,進去看電影。

這一切都被隱藏在不遠處的邊立明看到,他撿起那紙團兒,把皺皺巴巴的介紹信撫平,走進商店說:“同志,剛纔那個女同志是我的同事,她手頭不寬裕,又不好意思求人,紅糖我替她買了。這是介紹信。”邊立明買好紅糖,提着包走到電影院售票窗口喊:“同志,買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