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建,大白山,青冥宮。
青冥宮對於世人來說,一向都是神秘莫測的代表,誰也不清楚其中到底有什麼,只知道它是魔教總壇,顧名思義,想來裡面多半是鬼氣森森,魔頭隱現,仿若人間地獄。
事實上,青冥宮內部與道宗大殿差別不大,只是沒有了道祖像,而是在大殿中央位置設有一方天外奇石鋪就的精緻圓坑,坑內燃有青色火焰,終年不熄。而圓坑外圍又有七把座椅依次環繞,分別代表教主、聖女或聖子,以及五位長老。
本代魔教教主早已死在大雪山下的菩薩居處,教主大位至今仍舊空懸,而聖女秦穆綿又在道宗掌教真人的援手下叛教而出,故而此時的青冥宮中就只剩下五位長老。
爲首的自然是大長老刁殷,其次便是東長老李詡、西長老孫平、南長老謝仙、北長老馮義。
時值寒冬臘月,正是一年中最冷的光景,尤其是後建,更是爲天下寒冷之最。此時的青冥宮中好似冰雪世界,牆壁和地面上甚至結了一層厚厚的白霜,雖然大殿中央燃燒着終年不熄的熊熊火焰,但詭異的是,這些火焰沒有半點溫度,非但不能驅散寒冷,反而還想周圍釋放着冰冷寒氣,休說是嚴寒冬日,即便是酷熱夏天,整個青冥宮也是涼意森森。
刁殷身着墨色長袍,沒有半分束縛的滿頭銀髮筆直垂落,面容肅穆。
另外四名長老安靜地望着刁殷,這件黑袍,是魔教的正式着裝,與道宗的峰主道袍相比,道宗的黑色更加偏正色,即便是黑色,也透露着一種堂皇味道,而魔教的黑色則更爲深邃,透露着一股子妖異味道,若是久久凝視,更會有一種魂魄被吸入其中的錯覺。刁殷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穿過這件長袍,在李詡等人的記憶中,似乎在教主失蹤之後,就再也沒見他穿過,雖然他名義上還是大長老,但在實質上卻是已經與教主無異,穿着習慣也愈發隨意,直到今日,刁殷才又重新穿上了這件大長老長袍。
刁殷望着不斷跳躍的青色火焰,沒來由說道:“王雲已經見過蕭煜了。”
坐在刁殷右手旁的李詡沉聲道:“的確如此,在張載死後,王雲這個僞聖人便重新出世,並讓自己的弟子孫世吾出來主持儒門大局,甚至還曾經短暫出手,逼退了慕容燕。”
刁殷平靜道:“不管是僞聖人還是真聖人,只要沾了個聖字,就不容小覷啊,恐怕除了上官仙塵,再沒有人敢說穩勝這個儒門宿老。”
刁殷此言一出,李詡孫平等四人的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
李詡忽然想起一些事情,問道:“當年盛傳王雲因爲某事而踏足聖人境界,但也遺留隱患極大,不能輕易出手,這才被稱作是僞聖人境界,若是大長老親自出手,不說穩勝,能有幾分勝算?”
刁殷輕聲道:“五五之數。”
李詡點了點頭,又問道:“若是我等四人聯手,又如何?”
刁殷搖頭道:“還是五五之數。”
李詡嘆息道:“如此說來,若是王雲參戰,不用出手太多,只要在關鍵時刻出手,就足以可以逆轉局勢。而我聖教與儒門則是因爲當年大楚之事而仇深似海,王雲若是出手,有八成可能會衝我們而來,不得不防啊。”
刁殷稍稍沉默,然後開口道:“倒也不完全盡然,在張江陵、方何、張載等人盡數身死,而孫世吾又成了一個廢人的前提下,王雲是儒門的最後一根定海神針,當初張江陵死的時候他沒出手,方何死的時候他沒出手,張載死的時候他仍是沒有出手,這一次他未必敢貿然出手。”
李詡沉聲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此誠危急存亡之際,萬不可將自身之安危寄託於他人一念之間。”
一直沉默不語的謝仙開口贊同道:“東長老此言有理。”
馮義道:“我們能否集合五人之力提前將王雲這個變數除去?”
李詡搖頭道:“恐怕此時王雲已經去了齊州。”
此言一出,除了刁殷,其他三人均是臉色一變。
如今的齊州可謂是高手齊聚,若是隻有他們五人孤身前往,那便是個有去無回的下場,若是去的人多了,那便是提前展開決戰。
青冥宮中迎來了短暫的寧靜,只有那團不知燃燒了多少年的青色還在跳動着,將五人的背影照映成一個個扭曲圖案。
刁殷臉色平靜,讓人看不出半點端倪,閉目沉思。
李詡面沉如水,若有所思。
孫平面無表情,馮義眼神陰沉。
本是道宗掌教真人紫塵一顆棋子,只是後來悄然變了顏色的謝仙微微眯起眼睛,輕聲打破這片沉默,道:“那位白蓮教教主不是號稱算無遺策嗎,我們不妨將這個麻煩拋給他,畢竟我們幾家現在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們這艘船若是要沉了,他們也跑不了。”
馮義嗤之以鼻,孫平不以爲然。
將自己解決不了的麻煩丟給別人,即說明了自己的無能,也多少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李詡慢慢斟酌言辭,然後緩緩說道:“此舉怕是不妥,畢竟我聖教多年威名,若是因爲王雲一人而束手束腳,不說外人如何看我等,就說聖教中曾經將儒門幾乎滅門的列祖列祖,我等又有何顏面卻面對他們?”
一直閉着雙眼的大長老刁殷,忽然睜開眼,冷然道:“既然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還講究這些虛名有什麼用?此戰關係到我聖教日後興衰,是更進一步,將西至草原小白山東至東北幽州的這片土地拿到手中,還是就此一蹶不振,甚至就此消亡。若是我等敗了,聖教不復存在,這樣我等就有顏面就去列位祖師了?!”老人猛然拔高了聲音,重重道:“既然傅塵說他有辦法,我們用就是了,中原人不是稱呼我們是魔教嗎?既然爲魔,又何須講究這些沒用東西!?”
李詡、孫平、馮義等三人俱是心口一顫。
寂然無聲。
刁殷拄着柺杖從座椅上起身,沉聲道:“此戰只要功成,儒門便是過眼雲煙,這樣的功績,我等也足以讓後輩弟子引以爲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