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神話中,龍主水,是縱橫四海、佈施雨水的大神,所以,噴火的龍往往被視爲異端妖孽,況且是一條紅龍,更應該是邪惡的象徵。
“難道跟那個名爲‘紅龍’的伊拉克霸主僅僅是巧合?”我輕輕按了按太陽穴,混亂的思緒在腦子裡糾纏爲一團。如果不是突如其來的感冒加上身體的極度倦怠,相信自己的思維能力還不會脆弱到這種地步。
“葉小姐喜歡,可以整盒帶走——”我能感覺得到,與葉溪之間的關係正在慢慢融洽。
“我繼續說吧,當時我撲倒在石頭前,突然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號角聲。對於樂器,我最喜歡並且擅長的是鋼琴與小提琴,深知它們可以演奏出低靡柔媚、迴腸蕩氣的音樂,但從來沒想到號角也能吹出如泣如訴的聲音——”
她仰起臉,稍微沉思了幾秒鐘,輕輕哼起了一段旋律。
我幾乎不假思索地第一時間叫出來:“葬禮!是阿拉伯人葬禮上的哀樂,而且是召喚死神將入土者靈魂帶走的那種。”
“對,就是哀樂。”葉溪臉上現出一絲苦笑。
書房裡的氣氛驀的陰冷下來,客廳裡的掛鐘再次敲響,已經是下午四點鐘了。夕陽的光暉斜射在葉溪臉上,在她髮梢邊緣淺淺地鍍了一層金色。
“我聽到了哀樂,就是從石頭裡傳來的,立刻驚駭地扭頭去看那個黑衣女人,同時拔槍對準她。沈先生不要見笑,早在戰爭之前,覈查小組的成員就統一經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我們配備的大口徑軍用手槍和強力開花彈,瞬間便能轟碎野牛的頭顱——”
我急促地制止她:“我明白,請說重點,那女人做了什麼?”
神秘的沙漠部族,有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圖騰崇拜和宗教信仰,所使用的最殘忍的手段絲毫不亞於美洲的食人族、獵頭族。他們是大沙漠的真正主人,幾千年來,生命已經與黃沙融爲一體。
“她還在,並且毫不驚慌地撩去自己的蒙面黑紗,指着那塊石頭。一瞬間,我驚奇地發現自己雙腿上的傷口已經全部癒合,再也感覺不到疼痛。沈先生,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驚駭地大喊大叫,我也沒能例外,現在想想,真是既好笑又慚愧。”
葉溪的話同樣讓我震驚:“瞬間令人傷口癒合的超能力?是巫術還是鬼神的力量?”
“那個女人就是雅蕾莎,她告訴我,是石頭裡發出的聲音指示她去找我的。石頭來自於‘鬼墓’——我剛剛忘記說了,按照地理座標計算,帳篷所在的位置,已經非常接近‘鬼墓’所在的綠洲。雅蕾莎只會講生硬的英語,據她自己說,是在某年的夏天不慎遭了雷擊,喪失了與生俱來的使用阿拉伯語的能力,卻平添了從未學過的英語會話能力。”
“我在她的教授下,從石頭裡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蒼老聲音,如同背誦經文一樣說了很多段話,也包括‘紅龍被捕’的預言。還有,他曾提到過,我的命運將會與雅蕾莎緊密地聯繫在一起,生死與共。”
在她的匆匆敘述裡,我漸漸失去了提出問題的思索能力。她的遭遇如同天方夜譚一樣,會說話的石頭、對於未來的預言、被雷擊的阿拉伯女人、失去記憶卻又被填充以另外的記憶……一切都是不可思議,但又脈絡清晰、順理成章。
“與對方的命運緊緊相連?”我淡淡地重複着。
一個華裔高科技精英與一個阿拉伯無知土著婦女的命運相連,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造化播弄呢?
葉溪點點頭,再次接下去:“黎明時,我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醒來時,已經躺在救援小分隊的悍馬吉普車裡。他們根本沒看到什麼黑色帳篷和阿拉伯女人,發現我時,我正蜷縮在一叢僅僅能遮蔽陽光的灌木叢裡。這件事過去了兩年,我每次想起來,都覺得像一場古怪的噩夢,並且這段經歷被傳爲辦公室裡的笑談,連上司都建議我去看心理醫生,所以,我痛下決心,要自己把這個夢忘掉,直到‘紅龍’被捕之後,我才突然成了大家眼裡的‘巫師超人’,重新大放光彩。”
敘述到此時,好像還沒接觸到“十命孕婦”的核心,我忍不住看了一下腕錶,考慮要不要留她在這裡吃晚飯。
關伯對葉溪印象不佳,如果換了方星的話,或者早就上趕着要留對方一起用餐了。
葉溪注意到了我的動作,歉意地一笑:“對不起沈先生,我的故事背景太過冗長了。三個月前,我在巴格達的派駐任期已滿,接到上司的休假命令,準備返回港島來看爸爸,就在動身前,接到了雅蕾莎的電話。她過得很不好,住在破舊的貧民窟裡,缺衣少食,又剛剛懷了孩子——”
我舉手示意要插話,但她無奈地搖搖頭:“我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頻繁的汽車炸彈事件奪去了太多伊拉克平民的生命,雅蕾莎只告訴我,孩子的父親失蹤了。”
“於是,你就帶她回港島來,並且請樑舉醫生替她診斷?”這是順理成章的事,葉溪高傲的外表下包裹着的應該是一顆純潔善良的心,否則也不可能屈尊去看一個美國人眼裡的‘伊拉克低等難民’。
“是的,我帶她回來,讓她住在家裡一幢閒置已久的別墅裡,但樑舉醫生是不請自來的。我們在市中心的超級市場裡偶然遇到,他不小心撞倒了雅蕾莎,怕對她肚子裡的胎兒造成影響,所以才主動要求,免費上門義診。剛開始時是三天一次,一個月後改爲天天上門,對雅蕾莎關心備至。”
葉溪臉上又露出了苦笑,看來她並不清楚樑舉的爲人。
以我對樑舉的瞭解,只有遇到“有研究價值的人”時,他纔會表現得如此積極而狂熱。
“有一段時間,我甚至錯誤地以爲樑醫生是愛上了雅蕾莎,纔會如此殷勤的。”她不好意思地聳了聳肩膀。
男歡女愛的浪漫電影看多了,總會留下像她這樣的幻想後遺症。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英雄救美、愛屋及烏的動人情節,是永遠不會發生在樑舉身上的。
我報之以微笑:“也許吧,只要地球每天在轉,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發生的呢?”
“一週之前,我去別墅看雅蕾莎時,正好遇到樑醫生匆匆出來,一邊走一邊興奮得手舞足蹈,精神極度狂熱,與我面對面擦肩而過,竟然視而不見。他去開車門的時候,手指顫抖得厲害,鑰匙連續跌在地上四五次。我聽見他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說的是‘十條命、哈哈、十條命的孕婦、哈哈’……”
葉溪站起來,惟妙惟肖地模仿着樑舉的動作和表情,只是那種說話的口氣讓人又一次不寒而慄。
我指了指她面前的咖啡,淡淡地笑了笑:“葉小姐,請不要緊張。我看得出,這件事給你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不過一切都是過去式了,放鬆點,好嗎?”
做爲一個婦科醫生,我對女孩子激動時的種種情緒表現瞭如指掌,並且非常明白,葉溪正處於重度的“帕梅斯拉強直性記憶重複”狀態,如果一直髮展下去,將導致夢遊式的精神錯亂,後果不堪設想。
葉溪雙手按在桌面上,上半身向我探過來:“沈先生,你與樑醫生是比較熟識的朋友,可曾見過他的這副表情?”
她的目光帶着咄咄逼人的寒意,緊咬着脣,露出脣角兩側白森森的虎牙。
“沒有。”我笑着搖頭。大多時候,樑舉的表情木訥而高傲,下巴高挑,目中無人,一副“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模樣。
“這就是了,他的樣子如同即將癲狂殺人的神經病一樣——”葉溪的手背上青筋暴跳,雙臂不停地震顫着。
我悄悄按下了書桌側面的一個白色按鈕,接下來,隱蔽在書桌對面的一臺空氣加溼器將會被無聲地啓動,噴出一種提煉自薰衣草與薄荷葉的天然香霧,能夠起到醒腦鎮定的有效作用。
“葉小姐,請坐,我明白你的心情。”我溫和地凝視着她的雙眼,作了適度的意念力催眠,兩下夾攻,應該能很快令她平靜下來。
幾秒鐘之內,書房裡便充滿了淡淡的薄荷清香,葉溪舉起手扶在自己額頭上,懊惱地“哦”了一聲,後退一步,不好意思地笑着:“對不起對不起,沈先生,我剛剛太失禮了……”
我的催眠術水平並不遜於排在港島前十名的催眠師,只是作爲中醫高手,很少施展,刻意地保持低調而已。
“沒關係,咖啡涼了,我替你換一杯?”我禮貌地指着她面前的杯子。
咖啡真的涼了,她那段敘述太過冗長,至少超過了二十分鐘。
“不必,我馬上就要說到重點了——”她捧起杯子,兩大口便把冷咖啡全部喝了下去。
關伯輕輕敲門後,推門進來:“小哥,晚飯又加了菜,爆炒乳鴿、泰式鰻魚清湯、咖喱牛肉塊,留葉小姐在這裡吃飯好不好?”
其實我們之間長久以來的關係,根本不像主僕,而更像是叔侄。好多事,他喜歡大包大攬地替我作主。
廚房的門沒關,一股濃郁的咖喱香味徑直飄進來。
他在向我擠眉弄眼,並且在對葉溪的態度上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我一時間弄不清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以葉溪的身份,似乎不會輕易在陌生人家裡吃飯,我也一向不喜歡與病人走得太近,畢竟青年男女之間,存在諸多不便,一不小心,便給外界的狗仔隊們留下了編排中傷的口實。
“唔,關伯,其實葉小姐的問診馬上就會結束,我想——”
葉溪從沉思中清醒過來,放下杯子,用力挺了挺胸:“不,沈先生,我還有幾個極其困惑的問題要請教,如果不太麻煩老人家的話,就在府上叨擾一餐,謝謝。”
她轉頭向着關伯,優雅地點了點頭。
關伯摸摸胡茬,得意地一笑:“不謝不謝,那兩位慢慢談,半小時後開飯。”
我意識到關伯一定在耍什麼小花招,而且廚房裡有勺子碰到鍋沿的叮噹聲,還有一個人在輕輕走動。
“關伯——”我微微皺眉。這幾天發生的事已經夠複雜的了,我可不想再後院起火。
“小哥,你們聊,慢慢聊,我先出去。”他又向我擠了擠眼,臉上帶着壓抑不住的竊喜,隨即退出去,反手關門。
“沈先生?”葉溪察覺到了我的分心。
我收斂心神,無論如何,關伯對我絕沒有惡意,隨他去好了。
“葉小姐,你懷疑樑舉的話指的是雅蕾莎?爲什麼不帶她去看別的醫生?”這是我注意到的最大疑點,以葉溪的應變能力,絕對能做到這一點。能進入聯合國覈查小組的人,必定有超強的情緒控制力,絕不會在突發事件前手忙腳亂。
“沈先生,我明白這一段敘述疑點頗多,最根本的一點,是我突然昏迷了一週時間,直到今天凌晨才突然醒來。”她又舉手扶着額頭,皺着眉,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昏迷的起因,就在遇到樑醫生的當天。他那種詭譎的表情讓我大吃一驚,立刻跑進去質問雅蕾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雖然不太懂中醫,但之前樑醫生過來替雅蕾莎把脈時,我也一直在場,偶爾也試着測試她的脈搏。聯合國的軍訓課程裡,也有通過脈搏跳動來檢查人體活動能力的方法,只是不如中醫理論那麼高深罷了。”
我下意識的拿起了筆筒裡的一支鉛筆,在右手邊的白紙上迅速記錄着她敘述的要點。
“雅蕾莎的脈搏非常奇怪,幾乎每三秒鐘之內就會變換一種跳動方式——請注意,我說的是方式,而不僅僅是快慢頻率。”
我點點頭,如果僅僅是嚴重心臟病人那樣忽快忽慢的心律不齊,是不會令樑舉大驚失色的。
“方式變化,大約有七八種甚至更多,排列毫無順序,給我感覺最強烈的,是一種類似於深海水雷爆炸時的震動聲,彷彿那種脈搏震盪是從極其幽深的海底傳出來的,以標準的‘過山車’正弦波圖形傳導着,兩個波峰之間相隔一點七秒——我的比喻,你明白嗎?”
這些術語,都是美軍武器專家們的專業語言,聯合國覈查小組的成員,接受的完全是美式軍事教育,所以葉溪的敘述,九成以上會引用那些動作做比喻。
我在白紙上頓了頓鉛筆:“我明白,請繼續說下去。”
“其餘的幾種,有的非常微弱、有的尖銳高亢、有的波峰延續時間特別悠長、有的竟然像電子音樂中的三十二分之一音符一樣極其短促。我當時的感覺,雅蕾莎根本不是一個真人,而是一個電子合成的人形頻率發生器模型,纔可能產生這麼多種脈搏跳動方式。”
葉溪苦笑起來,困惑地用力搖搖頭。
“葉小姐,這種情況的確匪夷所思,如果換了是我,也會感到驚訝萬分。可惜你不是專業的醫生,對方的脈搏既然如此混亂,身體的其它部位肯定也會不同,比如眼神、呼吸、體表特徵、皮膚顏色,你有沒有注意這些方面?”我每列舉一樣,都會在記錄紙上迅速寫下來,只有綜合考慮那個怪人的所有異常表現,纔可能找到一點端倪。
假如樑舉在電話裡說的話全部屬實,在射線探測下也無法發現孕婦腹內異常的話,那就真的奇怪了。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以我的估計,當一個人體內的脈絡循環如萬馬奔騰時,她的外表當然會產生古怪變化,而且不止一處。
我注意到,在談話過程中,葉溪每次提及雅蕾莎,都下意識地伸手去扶自己的額頭,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一開始,我以爲她是對腦海裡的某些畫面不願再次回憶而引起的不適,慢慢的,我發現這種手勢越來越頻繁,已經形成了某種病態。
“她的眼睛,應該沒什麼特殊變化,我記得曾擡頭與她對視過,好像……好像……”這一次,她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嘴脣不停地顫抖着。
葉溪的到來,與唐槍寄來的怪石這兩件事恰好撞在一起,實在是天大的巧合。不過,唐槍行蹤不定,電話號碼更是以平均每週兩次的頻率快速更換着,我根本無法找到他。關於這張奇特的石板畫,也只能等他再給我某種提示了。
更令我感到鬱悶的,是他的信使竟然偷走了達措靈童送來的金子。
到目前爲止,我和達措交淺言深,不敢輕易邁出合作的這一步。縱貫藏教歷史,從唐朝時便有了漢藏兩族的國書來往,但那僅限於禮節性的互訪,雪域藏教始終保持了其民族獨立性和神秘性。
就算是再胸懷廣闊、膽量過人的江湖大俠,也不可能憑着對方几個人、幾段話就輕信不疑。在尋找父母線索的過程中,我和關伯都曾上過騙子的當,雖然沒有大的經濟損失,感情上所受的欺騙、滿懷希望又重遭失望,早就弄得我們心寒了。
“葉小姐,你在對方眼睛裡到底看到了什麼?”如果一切禍端都與雅蕾莎有關,我希望幫港島警方這個忙,徹底消滅這個突如其來的危機,還樑舉一個公道。
說到底,樑舉不是壞人,只是一個稟性古怪、喜歡走極端的醫學奇才而已。華裔醫學人才中,像他那樣癡迷於醫道的,整個港島找不出十個。他的死,毫無疑問是人類醫學史上的損失。
“我什麼都沒看到,她臉上帶着微笑,眼睛裡帶着一種近乎神聖的純潔光輝……”
葉溪的回答,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忍不住愕然:“是嗎?”
她垂下自己的雙手,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晶亮的汗珠:“對,她很正常,是我不該疑神疑鬼的。後來,她送我出來,替我開車門,我回到自己家之後,可能是精神太緊張了,所以一下子昏迷了過去。”
我抽了兩張紙巾給她,淡淡地一笑:“你的確是太緊張了。”
精妙的催眠術,能夠瞬間對目標洗腦,讓對方的記憶出現間歇性的空白。比如現在,我隨時都能夠對着葉溪發功,讓她忘記書房裡發生過的一切,包括這場冗長的對話。
“雅蕾莎對葉溪使用過催眠術?這個神秘的阿拉伯女人,到底要幹什麼?”我把記錄紙上的“眼睛”兩個字圈起來,在旁邊標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沈先生,雅蕾莎仍舊住在別墅裡,我想請你去看看她。樑醫生死了,她在分娩之前,無論如何都得需要一位產科醫生。我覺得,你會是最合適的人選,可以嗎?”
葉溪恢復了平靜,略顯不安地望着我。
她之所以對雅蕾莎這麼熱心,應該是懷着一種強烈的“感激報恩”的意願。
每個到過伊拉克的人,都會對烈日下千里黃沙的大漠產生極度的畏懼感,看過戰爭的無數殘酷黑暗面之後,無不覺得在這片一望無垠的悲涼土地上,人的生命實在是低賤如草菅。
未知生,焉知死?或者反過來理解,只有知道了死亡的恐怖,才能深刻意識到生命的可貴。如果沒有雅蕾莎,當年的葉溪,早就成了沙漠裡的幾根白骨,最後會赫然出現在聯合國方面的陣亡烈士名單裡。
中國人歷來講究“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我能理解她的心情。
“好吧,我接受你的邀請,港島的妊娠醫學已經達到了世界頂級水平,她一定會分娩下一個健康活潑的生命。”我笑着安慰她。
“篤篤”,敲門聲過後,關伯探進頭來,臉上洋溢着掩飾不住的興奮:“小哥、葉小姐,可以開飯了嗎?”
葉溪略顯侷促地站了起來,躬身向關伯淺淺地鞠躬:“叨擾了。”
一陣高跟鞋的嗒嗒腳步聲在餐廳裡響起來,我只聽了三聲,忍不住長嘆:“關伯,你請了另外的客人?真看不出,你的神通越來越廣大無邊了?”
那是方星的獨特動靜,雖然只見過一面,我對她的高跟鞋發出的聲音印象非常深刻。
“是是,小哥,方小姐送了很貴重的墨西哥果籃給我,有來無往非禮也,所以我自作主張留她吃晚飯,你不會反對吧?”關伯狡黠地笑着,這種意義上的笑容通常在爲我物色結婚對象時纔會出現。
“當然,你老人家定下的事,我……”說實話,我對江湖上譭譽參半的大盜方星,並不覺得討厭。相反,她從前做過的幾件轟動天下的大案子,曾被我跟關伯津津樂道過。
江湖人推崇“盜亦有道”這句話,如果是恩怨分明、劫富濟貧的大盜,往往能得到大多數人的稱讚,他們只不過是做了普通人想做而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