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故人

180故人

謹惜接過手帕用力蹭了蹭,那條淡青色的手帕上頓時黑了一片,她舉着手帕不知是不是應該還給四王爺。

四王爺卻皺起眉,嫌惡的說:“不要了,給你吧”

“呃……多謝王爺”謹惜把團成一團的手帕塞進袖裡。

這個小惡魔,果然是惡習難改,就喜歡作弄人謹惜恨得直咬牙根,結果又害她在所有人面前丟臉,這一路上都讓人蔘觀遍了,只怕明天她就成大笑話了

四王爺看出謹惜一臉不平,悄悄的磨牙。突然說了句:“最近蒙兀人真是平靜啊萬一沒有發生你所說的大事,你想好怎樣承擔本王的損失了嗎?畢竟要搬走三個衛所的儲備糧,可是費了好大功夫呢”

一句話讓謹惜立刻陷入了悲哀中……她恨不得把頭插進地裡,萬一沒發生……那她還是變成蚯蚓消失吧

四王爺並沒有看向謹惜,而是對着水面,棱角分明的脣揚起一絲淺笑,說道:“好好祈禱吧,如果蒙兀人真的來了,那我也會準備一份大禮送給他們”

謹惜回到挽春殿,把那團得皺皺巴巴的手帕用水洗乾淨,晾在梨花樹的枝椏上。此時已經掉光葉子的樹枝上只有這條柔軟的絲帕在隨風飛舞,謹惜站在樹下,不由得出神……她在祈禱那些蒙兀人千萬別改了主意,不來偷襲糧庫,如果那樣只怕四王爺會直接用手帕勒死她

不過這樣的場景在某些人眼中卻成了思春的表現。

“睿思……”

謹惜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回頭時,卻見蘇婉琳不知何時已在她背後正含笑望着她。

謹惜忙道個萬福,說道:“夫人怎麼突然來這裡了?”

蘇婉琳微笑道:“正好在收拾箱籠,我嫌屋子裡有灰塵,所以站在外面透透氣。”

正趕上今日天氣好,要把小秋皮子拿出來曬曬,還有把單衣也晾乾收好放上香腦,以備來春再穿。蘇婉琳的衣服都是繡坊精工刺繡,花樣和材質都是上等的,北方還是十分少見的。

謹惜忙說:“我這就去幫忙整理。”

蘇婉琳攔住她,指了指梨樹上的手帕說:“忘了東西了這帕子顏色怎麼這麼素?倒沒見你拿過……”

謹惜遲疑了一下,說:“奴婢在花園中撿的,不知道是哪個掉的。”

蘇婉琳目光閃了一下,緩緩說道:“希望那個人不是特別喜歡這條帕子,否則該多心疼啊”

“怎麼會……一條手帕而已。”謹惜忙轉移話題道:“夫人,咱們還是回去整理東西吧。”

四王爺派往朝鮮的海船終於回來了,其中兩艘都是有重兵把守的,連同去的蘇家人都不知道四王爺運的是什麼貨。另外那一艘纔是裝載的朝鮮貨物,蘇家此時運過去的絲綢紡織品,還有瓷器,藥物也賺了個盆滿鉢滿。

蘇家派來的管家叫蘇榮,是蘇老爺的心腹之人,他年青時也跟着蘇家上一代人下過南洋,對海外蕃貨頗有眼光,此次還從朝鮮進了不少高麗青瓷、高麗紙和精美的倭國漆器,準備帶回南方販賣,轉手就能賺一大筆銀子。

蘇婉琳跟王妃稟過,在小客廳見了蘇榮管家,並把王爺賞的一些遼東特產叫蘇榮帶回去給父母。蘇榮委婉的跟蘇婉琳提到遼陽城內還沒有一座能制南繡的繡坊,如果四王爺同意的話,蘇夫人倒可以開一個,繡工和布料都由蘇家直接從自家的繡坊提供。

蘇婉琳也不禁心癢,精美的刺繡都是出自南方,遼東邊陲,民風接近異族,女子都不善此道。如果能在北方開座繡坊,價格比從南邊運過來要低些,一定會大受歡迎的。

不過蘇婉琳多少還是忌憚王爺,撿着四王爺心情好的時候跟他提了一提,四王爺習慣性的挑起濃眉,說:“這可超出賺脂粉錢的範圍了整個遼東都是本王的,你要開鋪子不是讓人笑話本王養不起你?”

蘇婉琳頓時臉色煞白,忙跪下解釋道:“王爺息怒,婉琳只是想着遼東沒有像樣的繡坊,許多新嫁娘的服色都比中原和江南差好多,纔想着開間鋪子。婉琳真的沒想那麼多……”

四王爺玩着手中的玉佩,不太在意的說:“想要開鋪子也成,不過不能打你的名號,讓端木開鋪子,你出人,本王出錢,得了利益你得一半,其餘都充做軍資。”

蘇婉琳只得委委曲曲的應了,沒想到四王爺比她爹下手都狠,如果做意生,只怕把她吃的骨頭都不剩

天衣繡坊一開業就生意紅火,幾個江南繡坊請來的繡娘幾乎沒有休息日,沒黑沒白的做活還是完不成雪片兒般滾來的訂單。遼東偏僻,好容易有了這樣一座像樣子的繡坊,怎麼能不紅火?蘇婉琳不得不又給父親寫信,催他再給僱幾個繡娘北上。

而開了天衣繡坊,原本足不出戶的蘇婉琳也有機會上街了,藉口去看鋪子,隔三差五的跟王妃請示出門。

好在王妃知道是王爺主張開的繡坊也不大管,反正遼陽城就是四王爺的地盤,還能出什麼事不成,放心讓她去便是。

謹惜明顯感覺到蘇婉琳最近的疏遠,不過她沒想到是因爲蘇婉琳看到了那本是意外的一幕。

這天給王妃請安後,蘇婉琳又提出要到鋪子去看看。王妃同意了,給她半天時間。

天氣已經越來越寒冷了,蘇婉琳換上翠鳥羽捻成線織的大氅,內穿着珠羔子皮的小襖,藍綾撒金挑線裙子,累絲連珠牡丹分心的金頭面,裝扮得華麗富貴,帶着謹惜和止淑坐着馬車同去。

馬車停在鋪子前,蘇婉琳突然發現金手釧上的珍珠掉了一顆。那手釧扁金平鏨着梅花、芍藥、荷花、牡丹四季花卉的圖樣,在釧頭的位置鑲嵌着幾顆南海珠子攢成的珠花。

蘇婉琳把金釧退了下來,交給謹惜,說:“向左邊拐,穿過一個衚衕有個胡氏金鋪,你快去把我這顆珠子嵌上,一顆鬆動了其他都容易掉,一會嵌好回鋪子裡找我們”

謹惜沒有多想,把碎銀子和手釧接過來,跳下馬車向蘇婉琳所說的地方找去。

當她穿過那條衚衕才發現,這裡兩邊都是空房間,無人居住,堆的都是雜物,十分僻靜。她剛剛走到一半,突然聽到身後一聲輕脆的聲音。她回頭一看,竟然有個人跟在她身邊不遠處。

看穿着打扮那個男人像個流民匪類,謹惜的心提了起來,她四下看了看,似乎連個磚頭木棍之類的東西都沒有。

謹惜不禁加快了步伐,那男人看到謹惜覺查突然衝了過來,謹惜尖叫一聲拼命逃跑。可畢竟她比不過男人的力量,那個粗壯的漢子一下就把謹惜撲倒了,雙手狠狠的勒住她的脖子……窒息的感覺瞬間向她襲來。

謹惜以爲自己要就死於非命,突然那男人慘叫一聲鬆開手,謹惜看到那個男人肩膀上竟然中了一箭

那男人擡起頭,看到一個青衫男子腕上綁着袖箭,手中握着長刀,冷冷的看着他說:“沒想到遼陽城裡還有土匪,如此肆無忌憚”他舉起手中的袖箭瞄準那男人,說:“還不快滾,想死麼?”

那男人忙爬起來,飛一般的逃走了。

謹惜用力的咳了幾聲,感覺脖子被掐得火辣辣的疼。她起身望向那個救她一命的男子時,突然愣住了

那男人冷眉冷眼,如同罩了層寒冰,傲然矗立在陰暗處,一身青衫隨風輕揚……不是梅傲霜是何人?

謹惜說不出的激動,眼淚不禁涌了出來。沒想到在這異地他鄉還能相逢故人,還是在如此危急的情況之下

“梅醫官怎麼會是你?”謹惜急匆匆奔了過去,彷彿看到了親人。

梅傲霜看清這個丫環打扮的女子竟然是謹惜,也不由得大吃一驚,問道:“蒲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蒲知縣呢?”

謹惜用力抹了抹眼中的淚水,說:“一言難盡……對了,青姐姐怎麼樣了?”

提起青青,梅傲霜的臉上纔會稍微解凍,他眼中溢滿了溫柔:“她在客棧中等我呢,這一陣我們一直住在白頭山。那裡的溫泉和雪參對治療她的蠱毒有一定的抑制作用。不過天氣寒冷,眼看快大雪封山了,我們只得先回到遼陽。我已給她配了足夠的藥材,估計能支撐到春天,到時我們還會到白頭山去。”

“梅醫官和青姐姐經歷這麼多磨難終於能在一起了,看着你們幸福,連我這個畸零人都替你們高興”謹惜不禁紅了眼圈。

梅傲霜凝着眉,面色冷峻的看着謹惜,問道:“快告訴你,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謹惜把梅傲霜離開後所發生的事情大概講了一遍,至於她與蕭赫風的那段“交易”卻實在說不出口。

梅傲霜聽了不禁握緊拳頭,眼中的怒意如火。他說:“像蒲知縣這樣的清官卻要落得如此下場,而那些卑鄙小人卻能逍遙法外這就是我爲何不願當御醫的原因,宮中比官場上更加黑暗複雜,我也實在看不慣。蒲知縣就是太過直正不過……連公公再有權勢,始終都是淑妃娘娘的走狗,你爲何沒有把事情稟告四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