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長、小道長!”劉冕氣喘如牛,有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感覺,揮了一把汗急切問道,“你知道三空觀在哪兒嗎?”
“三空觀?”年輕的小道士愕然的打量了一陣劉冕,不可思議的道,“三空觀在東山十五里坡;你現在可是走到了西山三十七裡坡----呀,你是不是迷路了?”
“我----日!”劉冕怒氣沖天的揮鞭抽到身邊的積雪堆上,把那個小道童嚇得哇嗚一叫就要逃跑。
劉冕大步上前如同拎小雞一般將他抓住,好言道:“小道長你別怕,我不是壞人。我給你錢,很多的錢----你帶我去三空觀好不好?”
“啊啊啊?”小道士仍有點害怕,但他明顯是接觸過許多香客的那種勢利小道,眼睛滴溜溜一轉道:“那麼遠,至少要五貫錢!少一文我也不幹!”
劉冕哈哈一笑:“五貫?小子你真是看不起我!”於是從腰間解下錢袋,抖出幾枚金疙瘩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帶老子過去,到了三空觀這些全是你的!”
小道士盯着那幾枚金疙瘩眼睛都直了,飛快的甩掉了身上的柴禾大聲道:“快走!馬上去!”然後如同打了興奮劑一樣在雪地裡一陣逛奔起來。
劉冕樂了,牽着馬快步跟了上來。
小道士基本可算是個稱職的導遊,他帶着劉冕在山林中如同躲貓貓似的來回穿梭,走了快有個把時辰。期間劉冕曾懷疑這小子想耍花樣,但當他看到眼前那個一半掩藏在積雪中的三空觀時,又毫不猶豫的將一把金疙瘩砸到了他身上。小道士如同鬼上身了一樣撲到雪地裡撿起遺失在地上的金疙瘩,好像生怕劉冕反悔似的拔腿就往山下跑,如同兔子一樣輕盈快速。遠遠還聽到他在嗚嚷:“發財了發財了!我還當個屁的道士,回家買田買地討媳婦哇!!”
劉冕心中舒暢哈哈的大笑起來,方纔地勞累和鬱悶已然一掃而空。走到那扇略顯窄小的觀門前。劉冕還特意整理了一下有些零亂的衣冠。這時方纔發現自己地皮裘披風的下襬尾沿處,居然還結上了一層冰榴子。
嘭嘭嘭劉冕敲響了門。鑑於之前拍門無人應聲的經驗,他拍得很用力。幾乎就快要將那扇門給震碎了。
敲了半晌,居然無人來應。
劉冕大喊了幾聲:“有人嗎?!!”
仍是無人來應。
他不禁有點惱火。於是扯了個避雪地地方將火猊給栓住,把心一橫。上前一腳就將那扇門給揣飛了。
昂首踏進院內,但見院中整潔顯然已經有人掃過了雪。進了院子,只見到一庭比較簡單的瓦房。想必就是道場了。瓦房後院有一棟三層高的寶塔,門窗全部緊閉壓了厚實地一層積雪。
劉冕再度走到瓦房前拍門。知道里面有人不過是害怕的躲起來了,於是大喝道:“再不開門我可又要硬闖了!”
過了半晌,方纔聽到裡面傳來一個顫巍巍地老女人聲音,透着無窮的恐懼:“誰、誰呀?”
“我!”劉冕吼完方纔覺得好笑,又道。“來上香的!”
“小觀……觀主今日病恙,不對香客開放了,施主就請回吧。”
劉冕惱火的道:“我歷經千辛萬苦爬了半天的路纔到這裡,你讓我回?不開門我就一把火燒了這裡----快開門!”
“啊----”老女人再度驚叫,“施、施主,我們觀裡窮酸得緊,沒有任何值錢地東西,你還是快走吧、走吧!”
劉冕哭笑不得,掏出兩枚金疙瘩從窗戶洞裡塞了進去:“看清楚。老子不是來打劫的!金子歸你。進去讓我喝杯熱水就好!”
“這、這……”老女人更加害怕了,反而將金子又給塞了回來。“出家人清心寡慾無功不受祿,施主取回金貨速速下山吧!”
劉冕當真怒了,正要擡腳去踢門,忽然聽到頭頂傳來一聲輕盈的呼喚:“天官哥哥----”
這一聲喚,如同天外仙音讓劉冕整個人爲之一顫。他四下張望不見人,於是大聲呼喊起來:“黎歌!黎歌!!你在哪裡----快出來見我!”
“天官哥哥----”又是一聲喚,如同就在天空傳來。
劉冕將身子轉了幾個圈到處張望,仍是不見人。
一瞬間,劉冕居然有股想哭的衝動。
“黎歌----你在哪裡!!!”
“我在這裡----寶塔上!”
劉冕退後數步仰頭現看,見到麻麻點點的半空之中,寶塔第二層的窗戶打開了。
黎歌半個身子露在外面,輕紗掩面青絲飄飄。如同魅影一般那些虛幻和不真實。
“等我!”劉冕幾乎未經任何思考,繞過瓦房跑到後院來到了寶塔的大門邊。幾名道姑驚慌的從後門衝了出來一起擋到劉冕面前:“施主,你萬不可如此!”
“讓開!”劉冕纔不管那麼多了,居然將腰間大刀都拔了出來,“今日我誓要見她!佛擋殺佛、神擋殺神!”
衆道姑哪裡見過如此兇悍霸道的人,嚇得哇嗚一叫如鳥獸般散去張皇逃命了。
劉冕收刀回鞘走到寶塔門口站定,深吸一口氣道:“黎歌,開門!”
“天官哥哥……”黎歌地聲音悠遠深遂地從頭頂傳來,她仍然站在二樓沒有動身,幽幽的道:“你爲何還要來找我呢?我是個不祥之人,只會給你帶來災厄和困苦!”
“胡說!”劉冕後退幾步仰頭看着黎歌,零亂地雪花落到他臉上,刺骨般冰冷,“跟我回去!你先下來開門,我有好多好多話要跟你說,也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告訴你!”
“算了。我都不想聽了。”黎歌固執的搖頭,消沉的說道,“從今以後我就在這裡安渡餘生了。哪裡也不去。縱然是太后再來宣我入宮,我也不會去了,哪怕她以抗旨爲由要殺我的頭。只要我回去。就意味着麻煩的降臨。我永遠也不想你再陷入困境之中,更不用說是因爲我。天官哥哥,你就遂了我的心願----回去吧!”
“不”劉冕如同雄獅一樣揚起雙臂瘋狂的大吼。“我要你跟我回去----嫁給我,當我的女人!!!”
黎歌頓時僵住了,如同石化一般地僵住了。
那些被嚇跑的道姑又怯怯的拉開了一道門縫。緊張地張望着外面那個如同着了魔一樣在發瘋的男人。
黎歌臉上的輕紗,在寒風中輕輕地飛舞。貼到了臉上,將面部輪廓勾勒得圓潤無缺。她大大的單眼皮眼睛開始變紅,豆大的淚珠開始涌落下來。
“天官哥哥……有你這句話,我就知足了!我真地,知足了。”黎歌掩着嘴。用盡了力氣卻仍然說得很小聲的道,“你回去吧!回去!”
“你說什麼?!”劉冕沒有聽到。但他感覺到了黎歌地傷痛和悲愴。
一瞬間,劉冕心如刀割!
“開門!!”劉冕哪裡還顧得上禮儀風度,沉聲怒吼一腳就踢到了寶塔的大門上。不料,這寶塔的大門可比那院子的門結實多了,一腳下去居然毫無反應。劉冕胸中的情緒再也難以釋懷,歇斯底里地一聲雷霆大吼整個人就撞到了門了。
慘!
這門居然如此厚實,將劉冕反彈回來,整個人像一聲石板似的重重跌在了雪堆裡。
“啊----”衆道姑嚇得驚呼起來。也顧不得害怕都衝出了房間來地上扶劉冕。
黎歌站在二樓看得真切。當真肝腸寸斷頓時就放聲大哭踉踉蹌蹌的就跑下樓來。
衆道姑將劉冕坐雪地裡扶起來,爲長的一名道姑長嘆一聲對劉冕稽首道:“施主。你這是何苦來哉?放過他人,即是放過自己。貪念、嗔念、癡念皆是害人。”
“是啊,施主!”其他一些道姑也跟着相勸,“慈安心意已決,你就成她之美又有何妨?念嗔癡,皆害人之物啊!”
劉冕正疼得呲牙咧嘴,又聽這羣道姑在耳邊嘰嘰歪歪好不惱火。任着自己的性子真想將她們踢得打滾才爽,念在她們剛纔也曾以德報怨來救護自己,劉冕生生的按捺下來,只是對她們道:“我亦心意已決,望道長們不要阻攔!今日,我縱是移平這邙山也要將黎歌給帶回去!”心中卻在暗自罵咧道,當年若不是你們的老爹老媽貪念這人間的貪嗔癡,恐怕你們不過是早就揮發了的液體!
那羣道姑見劉冕不像是窮兇極惡地歹人,一時也沒有那麼害怕了。而是一起稽手將劉冕圍在中間,左一句右一句地來勸,個個苦口婆心如同觀世音下凡。
劉冕越來越惱正待又發作,卻聽寶塔的門在一陣吱吖聲中打開了。
白衣如雪伊人俏立。風雪之中,黎歌如同衣不沾塵地仙子緩步走了出來。
“天官哥哥……”
衆道姑也知道難以阻擋了,於是一起嘆氣閃到了一邊。
劉冕站在風雪之中,有點癡呆的看着黎歌,一時感覺自己的腦海裡居然一片空白。
所有的愛恨,全都拋到了腦後。癡念也好,怨怒也好,都化煙消雲散。
只有這一刻,方是永恆。
“黎歌……”劉冕提步,向前。
黎歌的眼中貯滿淚水,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盯着劉冕,緩步朝前走來。
劉冕就像是揹負了萬層巨山,緩緩的移着步子向她靠近。
一寸寸的靠近。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是虛幻的。
風如雷,雪在舞。四下皆是一片蒼茫純白,整個世界,彷彿都只剩下兩個人。
劉冕走到了黎歌的面前,有一股強烈的衝動想要擁她入懷。但不知道爲什麼,總是有點伸不出手來。
黎歌微仰起頭看着劉冕,眼眶上的眼淚終於再也關不住流淌下來,惹溼了面紗梨花帶雨。
劉冕擡起手。要去撫摸黎歌的臉替她擦去淚痕。黎歌眼尖,一眼瞟到劉冕右手被木屑扎出的傷痕,凍了一回後已經紅腫起來。她頓時心如針扎般疼。雙手拉住劉冕地手緊緊握住,猶豫了一下,撕去了臉上的面紗。
乳白色的薄絲面紗飛揚到風中。飄落在雪堆裡。呈現在劉冕面前地,是一張精緻到極致、美得令人室息的臉。
潤潔如玉,毫無瑕疵。便如九天臨凡的仙女。不帶一絲塵世地煙火氣息。
黎歌之美,是那種讓男人都無法生出邪念的純淨之美。純真。不是沒有經歷纔是純真。而是明明經歷了許多事情後仍然能夠保持最初的善良和率真。便如生長於泥中地清荷,清豔亮麗一塵不染黎歌皺下眉頭,神情中滿是憂傷與心疼,小嘴兒就朝劉冕手上的傷口吻了過去。
劉冕萬沒料到她解下面紗就是爲了做這些,輕輕彈了一彈。又沒好意思將手縮回來。
黎歌低下頭來,專注地替劉冕吸吮手上的傷口。大大的眼睛半合起來,睫毛輕輕的顫動。在場的道姑們有點不好意思了,紛紛輕手輕腳地退進了屋子裡。
黎歌旁若無人的替劉冕吸了幾口傷口上鬱結的血水,然後又從懷中掏出一片清香宜人的手帕替劉冕仔細的包紮了起來。
至始至終,二人都沒有說話。並立在凜冽的風雪之中忘乎所有。彷彿這天地之間都只剩下了彼此,其他的一概都不重要了。
劉冕活動了一下手掌,這才感覺到原來手上的傷口真的有點疼。黎歌輕皺着眉頭傷心地撫着劉冕受傷地手掌,輕語道:“天官哥哥。我的手笨。只能這樣了。你都負了傷,怎麼就自己不注意一下呢?”
“黎歌……”
“嗯?”
四目相對。二人心中同時悸蕩。
“跟我回去。”劉冕很堅定地注視着黎歌的眼睛,“我要娶你!”
黎歌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慌亂,急忙的搖了下頭:“不、不行的!這不可以!“有什麼不可以?”劉冕平志靜氣,卻說得異常堅決肯定,“我說行,那就行!”
“可是……”黎歌仰起頭來看了劉冕一眼,咬了一下嘴脣臉泛微紅,又低下頭去絮絮道:“我已經被太后許婚給吐蕃了……一女豈能揹負兩個婚約?而且,朝廷上有許多壞人都拿我當誘餌來栽害你。我不能回去,更不能嫁給你。不然就會讓你受一世的罪!”
“胡說!”劉冕很想生氣的嚷兩句,但他發現自己在黎歌面前總是無法生氣,於是又溫柔道:“別人要如何害我,總有千百種方法。難不成怕有人在飯裡下毒,我這輩子就不吃飯了嗎?怕有人出門殺我,我就一輩子縮在家裡不出門了嗎?----黎歌,男人的命運是要自己掌握和爭取的。只有懦夫纔會將自己的不幸和挫折歸罪於女人身上。難道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男人?”
“不、不是!你是鼎天立地的大英雄!”黎歌反倒有點激動起來,大聲嚷道,“可是……可是我無法原諒自己給你帶來的災厄!我怕我以後依舊是你的累贅和負擔!”
“別說了!”劉冕終於是大喝一聲,雙手抱住黎歌的雙臂,毫不猶豫霸道無比的朝她的香脣吻了上去!
黎歌呆住了。雙眼瞪得好大,眼神也是直的,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張臉。
太近了,反而模糊。
可是……卻能感覺到他的心跳!他強有力的臂彎!他堅定無比的信念!
黎歌終於慢慢閉上了眼睛,如同雪花一般融化在了劉冕的懷裡。
劉冕將她緊緊抱住,一刻也不願鬆開。
黎歌渾身發軟腦袋裡一片空白,自己的一雙手卻鬼使神差一般也撫到了劉冕的腰間,環到他身後將他抱住了。
深吻,深吻。
天地間寒冰如荼,兩人相擁在一起,卻暖如揚春。
那幾名道姑又無聲無息的走了出來,居然每人撐起一把傘來替二人遮攔風雪。
也許這樣的畫面,在她們這些出家人看來也沒有玷污和猥褻道家清地的意圖。她們所有人的臉上都掛着釋然和虔誠的微笑,彷彿是在心底爲這一對人送上祝福。
這兩章,肯定會有人認爲好看,也肯定會有人認爲垃圾、莫名其妙。書寫到這份上,我是無所謂了。總之,我會認真來寫,而且堅持我的理念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