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信封

(蔣弋言哆哆嗦嗦拆開沾血的信封,映入眼簾的一段話,言言,我沒有原諒過去的勇氣,所以沒辦法,唯有赴死纔可解脫,切記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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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年關,段家的幾個女婿約了幾個舅子在梨園戲班子看看戲。段嘉楠前段時間因段嘉森做的醜事當了替罪羔羊,心裡窩火很久,大姐夫任博綸知道這件事前因後果,又作爲段嘉楠上司,便和幾個女婿做東,叫幾個舅子聚聚,散散心結。

段嘉森滿面複雜的看着段嘉楠,喃喃低語:“子宜,那件事母親叫你去頂罪,確實不對,哥在這給你說句對不起”說完,舉起酒杯敬了敬段嘉楠,一口酒下肚。

大姐夫一看,馬上拍手稱快,“好,好,自家人哪有隔夜仇的”邊說邊示意段嘉楠。

“大哥,事不怪你,那天酒喝多了,酒會誤事,反正事情也過去了”段嘉楠端酒回敬。

幾個姐夫見狀,趕緊應和起來,氣氛一上來,亂作一團。

大姐夫壓低音調“子宜,姐夫真拿你做兄弟,這件事大傢伙都心知肚明,姐夫也知道你窩火,但是咱做人家眼皮子底下過活,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當給幾個姐夫面子。”

“姐夫,這件事我本來就沒放心上,是大家多想了,咱不提,好好喝酒吃肉!”段嘉楠樂呵呵的說着。

任博綸狐疑的看了段嘉楠一眼,心裡暗想,這傢伙說的這番話,到底幾分真假。

戲唱過半場,段家一行人酒也喝了不少,段嘉楠看着一圈人,有些無聊,便給大姐夫藉口尿遁,出去散散氣。

段嘉楠走進院裡,下過雪的院子裡,枝頭上掛着殘雪,灰濛濛的天空,不知爲何,段嘉楠心裡十分不爽。

突然聽見腳步聲,段嘉楠急急慌慌的站在牆根邊,腳跟還沒站穩,就聽見有人叫蔣小姐,心想,這園裡除了蔣弋言還有誰,便沒出聲,但悄悄豎起耳朵聽着八卦。

一通八卦瞭解下來,段嘉楠忍俊不禁,心裡暗想,這傢伙好不簡單,連俞民居那個老變態的事情都敢打聽,真真不怕得罪人。然後段嘉楠鬱結多日煩悶的心情,突然就散了。

那幾人差夥計找來時,趕巧,兩人鬧個不愉快散了,不然那傢伙知道了,不知道又會咋胡說八道。

蔣弋言和春妹把東西都當了,換成銀子,又添東添西的,備了不少年貨。

“小姐,我聽人家說,西洋的裙子好看,要不你也做幾身,不然你不是旗袍就是長褂的,顯得你老氣,明明才十二三歲的嫩芽兒”春妹一臉不滿的看着蔣弋言挑旗袍料子。

“你呀你,咋咋呼呼的,西洋的東西再好看,能比得過咱這旗袍,我們這叫經久不衰的國土文化。叫你多讀書,你不聽,自家東西都沒弄明白,就搞人家那些個稀奇古怪玩意”。蔣弋言一邊挑料子一邊點道春妹。

春妹一臉茫然,大眼直瞪,“胡說,我又在好好讀書寫字的,那裡沒有不聽嘛,小姐慣會無賴人”。

“哎呦,好了好了,你學的,我意思是,讀書不是會識字就好了,你還得了解西方和東方文化區分,知道吧”。蔣弋言看着還是一臉茫然的春妹,搖搖頭不語。

蔣弋言挑了幾匹厚料子和幾匹顏色淺的料子,“掌櫃,麻煩你這段時間,把這些料子加工裁剪,做成旗袍和外袍,我正月份急用”。說完,在櫃檯上放了十幾個銅板。

“好說好說,您蔣小姐交代的事情,必須給您辦妥了。”掌櫃笑盈盈的收下錢。

“走吧,春妹”說着,和春妹離開製衣店。

“小姐,您怎麼一下子置辦這麼多旗袍,我記得你前些日子不是才做了幾身衣裳啊”春妹疑惑地問着。

“我看你最近是迷迷糊糊的,正月不是茹姐姐生辰嗎,她因爲那件事情不得已南嫁廣東嘛,給她置辦幾件衣裳,讓她開心開心。”蔣弋言解釋道。

“對哦,都忘記是茹小姐生辰了,哎呀,真的是最近迷迷糊糊的,哎,小姐,不知道茹小姐放下那件事情沒有”

“都過去兩年了,多多少少有點放下了,要是一直在過去事情裡,痛苦的生活,她應該不好受的,但願她放下吧!”

“茹小姐那樣好脾氣的人兒,應該是能慢慢放下的,只是需要時間吧,是吧小姐”春妹故作輕鬆的說着。

蔣弋言皺着眉頭,心裡也是沒譜,畢竟當年那件事情對宋苻茹打擊太大了,還好有馮閆睿的出現,不然宋苻茹真的會死的。

主僕倆人回到自家院裡,剛剛喝口熱茶,就有小夥計急急呼呼跑進院子裡,咋咋呼呼的喊着,

“小姐,小姐,師傅出事了,你快出來看看啊!”

屋裡倆人一聽,蔣師傅出事了,蔣弋言襖子都沒披上,急急忙忙跑出來。

“怎麼回事,好好說,什麼情況”蔣弋言詢問小夥計。

“就是柳家班夥計偷了咱傢伙計的衣服嘛,本來沒有多大點事。師傅去找柳家師傅,不知道那柳家小姐從那裡拿個包袱給師傅,師傅原本沒注意的,是回自家院裡。眼尖手快的小夥計急吼吼問師傅,包袱裡面是什麼,師傅這纔打開包袱,裡面東西師傅一看,直接暈了過去,大傢伙嚇一跳,哄上去,一看居然是一隻斷手和幾封信,信上大寫個宋字。大家不知道怎麼辦,老陳叔叫我趕緊來找小姐”。夥計急急說着。

蔣弋言一聽,宋字,整個人都不好了,趕緊跑去蔣爹院裡。

一到院子裡,大傢伙齊刷刷散成兩排。

“小姐,師傅擡回屋休息了,現在人還沒醒,東西在桌上”老陳走上前,低低的說着。

“大家都散了吧,沒事的,小姐來處理,散了,散了”春妹趕緊招呼大家散了。

蔣弋言嚥了咽喉,悶悶說“老陳叔你和春妹招呼大家,我來處理”說完,慢慢走進屋裡。

春妹看着蔣弋言背影,趕緊有點恍惚樣子,急急拽着老陳帶着哭腔“叔,小姐,她沒事吧,這可是關茹小姐的事兒啊!”

老陳也不知如何,沒法回答,只好說“這個咱誰都沒辦法,要小姐自己處理,這件事情太複雜了。”然後長長嘆口氣。

蔣弋言看着那隻斷手,神情十分複雜,太熟悉不過了,這隻手還從她手裡搶過東西,捏過她臉,教她寫字,甚至從她手裡牽過茹姐姐的手。蔣弋言用手捂嘴,不敢相信,蔣弋言僵硬的站在桌邊,眼睛死死盯着殘肢和信封。

蔣弋言哆哆嗦嗦拆開沾着血的信封,映入眼簾的一段話,言言,我沒有原諒過去的勇氣,所以沒辦法,唯有赴死纔可解脫,切記勿念。

“言言,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不在人世了,但是不要傷心哦,茹姐姐只是離開了不開心的地方而已,千萬不哭鼻子哦,我很幸運遇到你和蔣爹,同時也很幸運遇上馮閆睿,但沒辦法,前半輩子受的那些個罪,遇的那些個事兒,像噩夢一樣,我一閉眼,都是慘相。

遇到你和蔣爹那天,我已經得那病好幾天了,我都覺得自己要死了,偏偏那天你剛好進了巷子。我除了沒覺得自己那般運好,你像菩薩一樣,救了我。你和蔣爹大傢伙不介意我的身份,也不介意我得過那病。你抱着我那天,我哭得不成樣子,真的,言言,小時候家裡窮,我爹孃賣我時候我都沒哭,被人口販子賣到那嚯臢地我也沒哭。

言言,真的感謝你和蔣爹,讓我重新做人,同時,遇見馮哥,你們都是好人。可是偏偏造化弄人,我遇見那個畜生,言言,我怕他毀了我來之不易的幸福,我躲到廣東,我怕啊,言言。

畜生居然派人來廣東尋我,那個畜生以官場名義打壓我們生意,我看馮哥急得像熱鍋上螞蟻。但我不敢說,我怕他嫌棄我,言言,我處處忍讓,那個畜生還是不放過我。言言,他居然殺了馮哥。

言言,我抱着臉都被劃爛的馮哥哭了幾天幾夜,我無能,我沒用連馮哥身體都保護不好,唯獨留下馮哥斷肢,我託人帶去北方,我無法苟活着便隨馮哥去了。言言你一定要和蔣爹好好的,好好的。”

蔣弋言滿含淚水的看完信,緊咬牙關,狠狠道“俞民居,俞民居,你早晚死我手裡”狠狠捏着信紙。

不知道什麼時候,蔣爹站在蔣弋言身後,蔣爹把手搭在蔣弋言右肩“言言,別哭,不要讓小人得志,咱把茹茹和阿睿埋院裡柿子樹下,讓茹茹和阿睿看着!看着那個畜生是怎麼死的!”

蔣弋言悶悶應聲,輕輕的把東西包好,渾渾噩噩的走到院子裡,蔣弋言徒手刨雪,刨坑,然後把倆人遺件埋入樹下。

蔣弋言看着冬日的天空,灰暗陰沉,不帶半絲色彩。不由,嗤笑一聲,“爹,你說,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爲什麼非要往死路上逼呢!”

蔣爹神情恍惚,喃喃細語說着“是啊,活着已經很不容易了,就不能給條活路!”

父女倆人在院裡站了很久很久,天愈發暗沉,院裡愈發冷清。

老陳在院門,來來回回晃悠,不知道怎樣開口好,心裡急得要死。但是看着父女二人心裡是又難受又急。

沒辦法,硬着頭皮進去,“小姐,師傅,飯好了,大傢伙都等着呢,咱先吃飯,慢慢商量不急。”

蔣師傅看了老陳,又看了蔣弋言,“走吧,吃點飯,什麼事情我們都慢慢來,不急”。說着,拉着蔣弋言出院子,蔣弋言精神始終恍恍惚惚的。

吃飯時候,大傢伙看着,沒法乾焦急,但這個沒法子,只有蔣弋言自個想明白,但誰遇上這事,都不是輕易翻篇的。

春沒看着面色慘白的蔣弋言,憂心忡忡地問:“小姐,是不是最近累了,臉色不大好看?”

她不像多說,隨口“嗯”了一聲。春妹扶着她會小院,鋪好被子,放好牀簾子,讓蔣弋言好生休息。或許是累了,又或許是嚇着了,一躺下,她疲倦的閉上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