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沫晨也不多說,與夏之義並排而坐。
雷臺上,已經又換了一組人,一男一女,亦是身着若山道袍。
許沫晨看了兩眼,忍不住問道:“師兄可識得林迅?”
夏之義愣了片刻,神色和緩過來,道:“怎麼,許師妹認得?”
許沫晨嘟嘴,只得實話實說:“實不相瞞,柳知的對手就是他。”
“哦,原來如此。”夏之義淡淡一笑,“林師弟也算得年輕一輩裡的佼佼者。入門時間短,進步卻是最快,資質也屬上層。”
許沫晨不禁微微皺眉,心裡犯嘀咕,柳知運氣還真差,她不要太過輕敵纔好。
“呵呵,也不知任姑娘的道行如何,看來,這一場,倒是值得期待啊。”夏之義仍然笑容滿面,看不出絲毫擔憂。
“只怕師兄心中早有定論了吧。”許沫晨見他這般笑容,沒好氣地說道。
“師妹說笑了,桃花峪太素九針,可以起死回生,更能殺人於無形,毀人於無聲。我又豈能輕易下定論?”夏之義否認道,笑容依舊。
許沫晨語氣低沉:“醫者仁心,倘若殺生,定爲救生。不過是一場比賽而已,點到即止。”
“倘若殺生,定爲救生。好!不愧爲駱師叔的徒弟!”夏之義稱讚道,“比賽而已,當然點到爲止。”
兩人安坐,各自保持沉默,不再言語。
濃霧開始變薄,緩慢散開。擂臺的輪廓,更加清晰。許沫晨看了下賽事順序,將呼嚕喚出。小東西睡眼朦朧,不情願地伸出兩根觸鬚。
“去天華峰。”許沫晨說罷,雙手鬆開,將呼嚕放在地上。
咕嚕扭動了片刻的身子,眼睛轉溜兩圈,似乎在辨別方向。待尋到天華峰的方位後,兩個小爪子蜷縮回絨球裡,觸鬚不停抖動,竟是飛了起來。
夏之義饒有興致地盯向咕嚕消失的方向,嘴角弧度增大。
“你笑什麼?”許沫晨瞟了他一眼。
“師妹這個東西,養得還真不錯。想不到,這麼短的時間,它都已經到了破望境界。”
許沫晨微微吃驚,眼前之人,果然深不可測。只一眼,便能看出咕嚕的道行。
“師兄纔是智勇雙全,早就聽聞過掌門師兄年少時,獨自一人,便在西北幽陰中斬殺過一隻幽鵪。一眼就能看出別人道行的深淺,這份能力,又豈是普通人可比?”
“呵呵,師妹過獎,你不也一樣,看穿了我?”夏之義依舊帶着笑容,雙眼微微眯縫。
許沫晨面容僵硬,不知該如何回敬,只得保持緘默。
“最後一組,由桃花峪任柳知,對戰若山林迅。”
遠遠地便聽到擂臺前宣佈賽事的聲音,許沫晨的心,立刻懸了起來。而擂臺下,圍觀的人亦蠢蠢欲動,高聲歡呼。似等待已久,終於盼到此刻一般。這讓許沫晨心中,更沒了底。
“師妹放心,我們若山弟子,絕不會趁人之危。既然是點到爲止,自然不會傷及無辜。”夏之義猜到了她的心思,安慰道。
許沫晨白了他一眼:“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夏之義淡然一笑,也不還嘴。
不知爲何,許沫晨心中,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一種莫名的緊張,泛上心頭。
四下望去,日上高頭,濃霧已然散開。晌午的氣氛開始逐漸蔓延,原本清涼的天氣,顯得有一絲燥熱。
許沫晨忍不住起身,往前靠去。
任柳知和林迅同時登臺,兩人都顯得極爲平靜。
男子手執一把細長的輕劍,背上還揹着另一把金色的中間。髮髻高梳,眉峰犀利,霸氣外露。一身白衣道袍,卻總顯得不合身。
任柳知倒是十分輕鬆地站在那裡,桃溪劍出鞘:“小師弟,出劍吧。”
“請!”林迅也不多言,輕劍先起,一招風吹梅隱,卷落一地殘葉。獵獵風聲,從耳邊刮過。
任柳知以桃溪劍爲心,整個身子立定,撐開一片結界,抵禦強風劍氣。
“想不到,你還有點本事!”她說罷,轉守爲攻,猛人從結界中點地而起,迅速破空而出。一招蝶旋千蕊,從空中凌然而下。快速旋轉的劍氣,猶如一朵盛放的鮮花,花蕊千絲,不停延伸,直逼林迅。
眼看着劍氣靠近,林迅急速左右閃過。劍氣打在周邊的樹幹上,留下深深的痕跡。衆人望去,皆是驚訝不已。
林迅重劍出鞘,雙劍合璧,吐故納新,頓時劍氣壓過任柳知。風吹煙水,周圍的樹葉頓時瑟瑟發抖。劍訣起,金光盛放,重劍祭於胸前。口訣出,劍身上頓時散射出無數金光,刺向四方。每束光芒,從劍身脫離之後,便化作一股猛烈的劍氣。
萬箭齊發,短而鋒利,宛然若綻放的煙花。
“流星飛劍!”許沫晨大吃一驚,雙目圓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劍法,本是記錄於《奇物志》中的《異劍篇》。劍法繁複難以掌握,以輕劍控制劍氣方向,重劍拿捏劍氣數量和速度。雙劍合璧,便能萬箭齊發,宛若流星雨下,壯闊不已。但根據上面的記錄,這種方法練劍,容易傷己傷人,因此已經失傳多年。
“許師妹果然見多識廣,連這個劍法也識得。”夏之義滿口讚許。
許沫晨憤憤盯他一眼,心下焦慮。這種凶煞的劍法,根本就是桃花峪破式劍法的死敵。想不到,剛剛纔開始的淘汰賽,就遇上這樣的對手。若山最近幾年,果然精心謀劃,四處蒐羅了不少奇珍異寶和資質上乘的弟子。
任柳知被猛然逼來的劍氣,打退一丈多遠。一口氣提不上來,噴出一口血。靠着桃溪劍,支撐站在擂臺上。
“柳知!”許沫晨心下着急,果然不出她所料。破式劍法,根本不及流星飛劍的速度和力道。這樣僵持下去,任柳知的體力和耐力,遲早被耗光。即便勉強躲過劍氣的傷害,自己也難以支撐下去。
任柳知咬牙,提氣起身。劍訣起,白光開始由微弱變強,與金光抗衡。兩光交匯,發出嘶嘶的摩擦聲。
兩人幾乎是同時動手,林迅弓步而出,梅掃風殘,重劍揮舞過來,掃過之處,皆是濃郁的劍氣。
任柳知翻身而起,筋斗凌空,太素九針提出。一針彼針揮毫而出,密密匝匝射下去。與林迅的梅風相遇,碰撞出激烈的呲呲聲,火花四濺。
緊接着,她又是鋒針紮下,利針緊跟。臺上密密麻麻全是銀針劍氣,四下飛竄。
林迅又是一招風吹荷,然後移花接木,將任柳知的銀針,盡數掃落在重劍之上。用力一反彈,全部反射向空中的任柳知。
見此,她趕緊回身,靠着側方一根立柱,蜻蜓點水,迴旋而出。握針在手,局針上掛,一劍長針劃空而出,直刺林迅。
不想他卻是不躲避,亦不回擋。
任柳知見此,心下一急,趕緊回劍收針。速度太快,握針反噬了自己。劍氣大若,面色蒼白。
林迅突然重劍收起,輕劍而出,輕而易舉架在任柳知的脖子上。
此番變數,不過轉眼之間。衆人都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卻已然見到此景,皆是傻眼愣在原地。
許沫晨卻是將整個過程,盡數收於眼底。
“任師妹,承讓。”林迅收劍,如常行禮道。
語罷,臺下觀戰的若山弟子,皆是歡呼不已。林迅卻是不搭理,負上重劍,徑直離去,留人背影,異常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