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馨忍不住,紅着眼圈簌簌落淚。
她可沒顧雲嘵說得那麼偉大,不過是做些表面功夫罷了,對這個顧府不重視的三丫頭,只是過得去罷了。
後來在顧雲妍那裡吃了軟釘子,心裡氣不過,纔會對顧雲嘵照顧一二,也是意氣用事,哪裡是真心相待?
沒想到顧雲嘵都記在心裡,這點情面都不忘,還想着報答一二,果真是個心善的。
她暗暗下定決心,以後要待這個三妹妹更好纔是。
顧府雖說是幫忙,到處奔波,卻也只是表面跑跑腿罷了。顧玄奕對言政楠向來不喜歡,更不可能真心實意地幫忙。顧老爺更是隔了一層,這個小輩不得他心,打點也不盡力,畢竟顧府的錢財,言子馨是心裡有數的。
她心裡一涼,還以爲言政楠只怕要逃不過,言家也得受累。自己孃家若是不好,以後更是在顧府無地自處。
沒料到最後幫把手的,居然會是顧雲嘵。她還冒險在侯夫人面前提起,若非如此,侯爺哪會屈尊降貴爲言家求情一二?
“讓妹妹見笑了,只是大哥的事把我打了個措手不及,我日夜輾轉難眠,如今終於算是鬆口氣了。”言子馨用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勉強擠出一點笑容來:“妹妹長途跋涉,如今也是累了。廚房燉了雞湯,正在爐子裡溫着。”
她又聽說了二門外的事,好笑道:“就是妹妹吃了不少點心,這雞湯若是喝不下,先放着也沒什麼。爹爹送來一箱子謝禮,我讓人放在偏房,曉丫頭喜歡就掛起來,不喜歡就放着,以後做嫁妝也是體面的。”
言子馨知道顧雲嘵的身子骨還沒好,又擔憂道:“家裡的藥材不多,爹爹四處張羅,只買下一朵天山雪蓮。我想着如今曉丫頭不好大補,就先收下,等會就讓人送過來,隨你處置。”
顧雲嘵有些驚訝,天山雪蓮可不便宜,對顧家來說必然能買得起,但是言府就不一定了。
祭酒可不是什麼肥差,俸祿不多,只是名聲好聽而已。言政楠的事必然花費了不少銀兩四處打點,如今還擠出銀錢來買下天山雪蓮,足見言府的誠意。
既然言家有心,顧雲嘵也就不推脫了:“大嫂替我多謝祭酒大人,這雪蓮我就收下了。”
聽見她收下雪蓮,言子馨這才鬆口氣。這表示顧雲嘵是徹徹底底原諒了言政楠,也沒因爲獵場的事對言家有了隔閡。
柳絮對顧雲嘵收下言府的謝禮十分不明白,小聲問道:“姑娘就這麼輕易原諒言公子,不打算討個公道?”
在她看來,言政楠是咎由自取。若非那麼愛面子,沒獵下黑熊,卻撒了謊,也不會惹來那麼多事了。
顧雲嘵讓小丫鬟把箱子搬了過來,打開來看了看,果真都是些好東西。
言家不是大富大貴,手上的黃白之物不多,但是家底不薄,幾代人傳下來的字畫卻更彌足珍貴。
她取出一副字畫,看得出是鄭大家的手筆。看來言家這次是豁出去了,拿出這麼多的好東西來感謝自己。
顧雲嘵左看右看,滿意地笑了:“傻丫頭,光生氣有什麼用?難道事情就能重來,我的傷勢就能突然變沒了?左右我如今沒什麼事,言公子也受了懲罰,這輩子都別想走上仕途了,已經夠慘了。如今我還落井下石,言家會怎麼說?”
到底是親家,言子馨又是她的大嫂,總歸要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做得太過了,對顧雲嘵沒一點好處不說,還是害了她。
“反正只是在侯夫人面前說了兩句話,就能得了這麼多的好東西,也沒什麼不好的。”顧雲嘵知道,侯夫人未必不想跟言家攀上關係。祭酒手上的權力不大,但是膝下學生不少,多少人中龍鳳。
有祭酒牽線,對安國候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侯夫人就這麼回侯府去,總要帶些好東西纔是,不然怎麼壓大夫人一頭,重新掌握住侯府?
後院那點博弈,顧雲嘵沒怎麼放在心上,但是能利用的時候,當然不能放過。
柳絮聽得似懂非懂,遲疑道:“姑娘的意思是,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
“不錯,正是如此。”顧雲嘵讚許地瞥了她一眼,又道:“此事就這麼過去了,你以後也別提起來,免得大嫂聽見了,心裡要難受的。”
言子馨的大哥就這麼毀了,言家只有這個男丁,可謂是元氣大傷。
祭酒大人的心思,如今是全然落在言政楠的兒子身上,想要培養出另外一個繼承人來。
只是中間這麼多年,也得祭酒大人繼續撐着言府了。
“奴婢曉得的,該說什麼,不該說時候,如今都記下了。”柳絮乖巧地答着,幫着顧雲嘵把箱子裡的字畫都翻了一遍。
她看不太懂,只是見顧雲嘵連連讚歎,就知道言府是有足夠的誠意,送來的都是好東西,心裡替自家姑娘那點不忿,也隨之煙消雲散。
顧雲嘵沒說的是,這府裡掌家的是姬嘉倩,言子馨卻是掌着顧府三年之久,積威也是有的,府上的眼線還是不少。
她又是顧玄奕的枕邊人,顧老爺是老頑固了,從顧玄奕這裡突破,倒也不錯。
顧雲嘵既然已經決心要跟顧雲妍對着幹,就要做足充分的準備。
有言子馨這個幫手在,可謂是事半功倍,怎麼能錯過了呢?
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顧雲嘵不介意給言家這份情面,不再追究,還幫扶他們一把。搭上安國候府,好歹不會再有人用言政楠此事繼續做文章,爲難祭酒大人了。
畢竟祭酒大人只有在國子監繼續坐穩了,才能給安國候帶來更多的好處,侯府哪能不幫一把?
實在是一箭雙鵰,對顧雲嘵來說是再好不過的結局了。
她看着一箱子的好東西,心裡美滋滋的。像小財迷一樣把東西點了一遍又一遍,終於意猶未盡地讓柳絮把箱子藏起來。
顧雲嘵想着這一箱子的字畫,以後就算不濟,拿出去變賣也能讓她生活無憂。可以說,這就是她最後的依靠,除了言府,可能只有祭酒大人才清楚這箱子裡究竟送了多少東西。
看言子馨的神色,似是不明白的。
知道的人越好,對她越是有利。不管以後如何,好歹後路已經有了,顧雲嘵這心也能安定不少。
休養了幾天,顧雲嘵身上的傷口徹底痊癒,只留下一點粉色的痕跡,再過一陣子就會完全消失了。
柳絮尤爲高興,盛讚蕭夕凜送來的傷藥實在好得緊:“不但讓傷口痊癒得快,還能讓肌膚比起以往更白皙嬌嫩。”
她琢磨着剩下一兩瓶留着備用,其他的都給顧雲嘵渾身都抹上。看着自家姑娘冰肌雪膚的樣子,柳絮實在驕傲得緊。
顧雲嘵看貼身丫鬟摩拳擦掌的樣子,不由苦笑不得:“這是用來療傷的,哪能每天都用來擦?”
柳絮不以爲然:“蕭太傅不是說了,用完就隨時去要。”
顧雲嘵搖頭:“已經承了蕭太傅的情,不好得寸進尺。把餘下的傷藥都收起來,以備不時之需吧。”
柳絮把傷藥剛剛收好,就見姬晴柔身邊的文杏挑起簾子,側過身讓她家姑娘進了來。
姬晴柔笑着上前,上下打量着顧雲嘵道:“三姐姐看着氣色好多了,大夫也說傷勢好得差不多,已經能出去走動走動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看來是要她出門了。
顧雲嘵笑道:“柔妹妹這話,是要出門耍去了?”
“不是我去,而是孃親怕三姐姐悶了,想着帶我們去護國寺賞楓葉。”姬晴柔挽着她的胳膊,嬌笑道:“二姐姐說身子不適,這次孃親就只帶我們兩姊妹去。”
顧雲妍不是不想出門,而是不敢出門吧。
想着京中的流言越發厲害,林御史被顧雲妍連累給彈劾,如今閉門自省,林家爲此丟臉,對顧雲妍是頗有微詞。
這個節骨眼上,顧雲妍自然不敢出府四處溜達被人指指點點,索性稱病在院子裡窩着。
顧雲嘵只當不知道,關切地問道:“我在院子裡養傷,也沒出去,不知道姐姐居然病了。等會就讓柳絮送點補品過去,趁機探病也好。”
“三姐姐就別忙了,二姐姐得了風寒,生怕讓我們沾上,就連文杏都進不去。送的吃食放在外院,也沒拿進去。”姬晴柔嘟嚷着,對顧雲妍這點小家子氣很看不上。
她光明正大讓文杏送去的東西,難不成還敢在吃食裡放毒嗎?
顧雲妍一副不敢碰的樣子,實在叫人惱火得很。
不過她如今連院門都不敢出,吃癟窩囊的樣子叫姬晴柔痛快得很,這點小事也就沒計較了。
“原來如此,那暫時就不打擾姐姐養病了。”顧雲嘵笑笑,顧雲妍素來小心翼翼得很,姬晴柔送去的東西,當然是不敢碰的。
第二天顧雲嘵早早就被姬晴柔催着起來,她揉着眼被柳絮伺候穿戴好,出來卻被姬晴柔又推了回去:“三姐姐難得出門一趟,怎的穿得如此素淨?去護國寺賞楓葉的大家閨秀不知道有多少,三姐姐穿成這樣,豈不是要叫孃親被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