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夫四

從夫(四)

寧棠嬌瞪着眼前只容一人側身過的小門,“我們從這裡進?”

劉靈毓道:“我一人進去吧。此處是廢園的後門,我少時與夏棉經常在此出入。”

寧棠嬌道:“哪有過門不入的道理,走吧。”

存證拿着根鐵條在插|進門縫撥弄了好一會兒,門閂應聲而落,然後推門進屋,從裡頭拿了條小掃帚掃出一條潔淨的走道來。

寧棠嬌見他駕輕就熟的動作就知道他們來了絕非一次兩次,沒想到劉靈毓與夏棉關係如此親近,之前看劉靈毓聽到各種消息不動聲色的模樣還以爲他們相交只是泛泛。

穿過棄園,他們順着小道溜進夏棉的居處。

自從夏棉變成嚴能靜在淨空寺帶髮修行,這裡就只剩下打掃的小廝,其他人都被調去了別的院落伺候,因此他們進來一路暢通無阻。

院子裡冷冷清清的,只有房間亮着,一個人影在窗紙上晃動。

“夏磐?”寧棠嬌訝異道。

劉靈毓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大咧咧地推門而入。

屋裡站着的人影果然是夏磐。他正低頭盛湯,看到劉靈毓進屋先是一愣,隨即道:“我猜到王夫定然會去而復返。”等寧棠嬌隨後進來,他才真正吃了一驚,“殿下也來了?”

寧棠嬌想:自己出現在這裡大概等於古代一個男人闖入女子閨房吧。她乾笑兩聲,自覺地坐在最遠的椅子上,“呵呵,我陪靈毓來的,你們不用管我。”

“你來了。”嚴能靜突然從牀幃裡伸出手,撩開帳子坐了起來。

寧棠嬌擡眸望去。他的面容比初見時憔悴了三分,卻越發顯出眉宇之間的剛烈之氣。她的目光正打量到他的頸項,就被劉靈毓的背影遮住了。

嚴能靜看着劉靈毓,瞭然道:“她不肯走。”

劉靈毓道:“你應該瞭解她的。”

嚴能靜垂眸道:“她這個人,看起來溫和,其實犟得很。”

劉靈毓道:“她在軍中聽到你要嫁人的傳言,所以纔會不顧一切跑來京城。”

“我嫁人?”嚴能靜怔忡道,“嫁給誰?”

“攝政王。”

嚴能靜第一個想到芙蓉王。他詫異地看着劉靈毓,掂量傳言有誤的可能性。

寧棠嬌一直豎着耳朵聽他們說話,聽到這裡忙澄清道:“此事與我無關。”

夏磐道:“難道是誰誤傳了消息?”

嚴能靜徵詢般地望着劉靈毓。

劉靈毓道:“據聞此事在軍中傳得沸沸揚揚,只怕不是誤傳這般簡單。”

嚴能靜臉色一變。若真是有心人所爲,就說明有人在暗中虎視眈眈地盯着夏府,有所圖謀。

劉靈毓見他和夏磐都沉默下來,便從內室退了出來,走到寧棠嬌身邊坐下。

寧棠嬌道:“他在想什麼?”

劉靈毓道:“想退路。”

退路?

寧棠嬌設身處地地幫嚴能靜想了想,發現最好的退路竟然是……私奔?

當然這種話她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萬一嚴能靜真的和盧滿芳跑了,恐怕整個夏府都不會與她善罷甘休。

“湯冷了,哥哥先趁熱喝吧。”夏磐將湯端到嚴能靜跟前。

嚴能靜道:“我不想喝,你先出去吧。”

夏磐眼中閃過一抹受傷之色,握着碗的手微微一抖,半晌才道:“哥哥還在怪我擅自爲你和芙蓉王牽線嗎?”

……

嚴能靜和寧棠嬌頓時都有些尷尬。

尤其是寧棠嬌。她悄悄地打量着劉靈毓的臉色,暗想着如何解釋。

嚴能靜道:“我知道你是爲我好。”

夏磐面露激動道:“我和父親一樣,都不想哥哥受苦。”

嚴能靜道:“粗茶淡飯不一定是苦,錦衣玉食也未必是甜。酸甜苦辣鹹的箇中滋味只有嘗過的人自己才知道。”

夏磐道:“沙場無情。哥哥怎忍心拋下我和父親跟着那人去冒險?”

嚴能靜詫異地看着他。

夏磐道:“哥哥莫要否認,我親耳聽到你在佛前許願,想與盧滿芳一道在軍營中相守到老。你若真與盧滿芳一道過安安穩穩的日子也就罷了,可你爲何一定要往軍營裡頭擠?那裡食宿艱苦不說,還隨時有生命的危險!”

嚴能靜道:“若沒有軍人保家衛國,又何來安安穩穩的日子?”

夏磐道:“那也不該是哥哥,哥哥只是個男人!”

嚴能靜道:“男人身強體壯哪點比女人弱?”

夏磐道:“姝朝國富兵強,何須哥哥上戰場?”

……

敢情嚴能靜是姝朝的男權主義者。

寧棠嬌聽他們你來我往聽得津津有味。

劉靈毓突然插了一句,“難道在你眼中,男兒就只能跟着妻主守在家中庸庸碌碌地過一世嗎?戰場雖然危險,卻是姝朝唯一允許男兒施展抱負的地方!”

寧棠嬌吐了吐舌頭。看來姝朝的男權主義者還不止一個。

夏磐道:“我只是不想哥哥以身涉險。”

嚴能靜道:“軍中人人都有父母,都會有夫郎兒女,她們何嘗不是以身涉險?”

夏磐推開身,將湯碗往桌上一放,朝寧棠嬌嗔道:“殿下以爲呢?”

“這個嘛……”寧棠嬌看看他,又看看劉靈毓,乾咳一聲道,“人各有志嘛。”

夏磐和嚴能靜都吃驚地看着她,似乎沒想到她竟然這樣開明。

劉靈毓從夏磐將話題引到寧棠嬌身上起就盯着她,聽她說“人各有志”時,眼睛明顯一亮。

嚴能靜率先回過神來,眼神比之前堅定許多,“你先出去,我有事與王夫相商。”

夏磐咬着下脣,泫然欲泣的模樣,卻最終敗在嚴能靜的無動於衷中,端着湯碗出去了。臨走前,他還朝寧棠嬌投去一眼,那目光看的寧棠嬌一陣哆嗦。

……

她只是說了一句模棱兩可的公道話啊,明明是嚴能靜和他在較真,劉靈毓在旁邊幫腔嘛。

寧棠嬌無辜地嘆息。這真正是躺着也中槍!

嚴能靜的功夫不錯,聽着夏磐的腳步聲確實走遠才道:“讓滿芳先回去。”

劉靈毓道:“然後呢?”

嚴能靜道:“我會說服母親讓她將滿芳重新召回軍營中。等此間事情淡下去,我再想辦法與她會和。”

這不就是私奔?

寧棠嬌睜大眼睛,驚愕地看着他。果然是男權主義者,夠魄力!

劉靈毓道:“只怕有波折。”既然有人盯上了夏府,他們的一舉一動也必然在有心人的嚴重,想要達成計謀只怕不易。

嚴能靜嘆氣道:“別無他法。”

劉靈毓也是果斷之人,當即站起來道:“你好好保重。”

嚴能靜突然道:“孩子……”

“她叫思棉。”劉靈毓道。

“思棉。”嚴能靜低聲喚着這個名字,似乎吃癡了。

寧棠嬌與劉靈毓離開房間,一路默默無言,直到上馬車,她才小聲開口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劉靈毓一怔,沒意識到她說的是哪件事。

寧棠嬌道:“那個,我的確是因爲夏磐提到嚴能靜,好奇之下去的淨空寺,但我喜歡的人是你,和嚴能靜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個一定要說清楚。多少誤會就是因爲這種陰差陽錯產生的,害得男女主人公最後在你猜我我猜你中兜兜轉轉,白白蹉跎人生。

她纔不想這樣。

劉靈毓笑了,“我知道。”

“你知道?”寧棠嬌愕然。

“夏棉都告訴我了。”劉靈毓道。

寧棠嬌:“……”差點忘了他們是閨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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