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01.01

蕭長風是四月去的廣州,這都七月份了,離家三個月,縱然經常跟妻子通信,那也是短時期內聊以慰藉,時日一長,通信越是頻繁,越抹平不去內心的思念。

薄薄一封信,寥寥幾筆,把對方的一切盡收眼底,以爲自己從沒遠離。可對愛人而言,看不到人,聽不到對方的聲音,無法把對方擁入懷中,這種遺憾,是無論用什麼方式都彌補不了的。

甚至於通信變成了一種折磨,越知道她的消息,越想見她,越見不到,就越想了解更多一些她的近況,恨不得連她一日吃幾次飯都瞭如指掌。彷彿中了毒一樣,越來越無法自拔,越上癮就越欲罷不能。

蕭長風第一次感受到這樣強烈的思念,情緒濃烈的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淹沒。

可能愛情就是如此,讓人變得不像自己,卻又甘之如飴。

直到這一刻,將心愛的人緊緊擁入懷中,感受着那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心跳,空蕩蕩的心中才得以被另一種情緒填滿,如浮萍般在外幾個月,在這一刻,蕭長風才感受到安定和圓滿。

可蕭長風如何也不會想到,正當他摟着妻子感受着久別重逢的喜悅的時候,還沒來得及分享分享孤身在外的幾十個日夜裡的寂寥,岳母大人冷不丁的出現在門口,一改印象雍容溫和的形象,瞪着雙眼很有些凶神惡煞的看着他。

饒是蕭長風再淡定,在這個當口也忍不住被唬了一跳,下意識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

可他只是抱着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又沒抱別的女人,怎麼就犯錯了?

蕭長風愣了一下,許是鄭氏的喝聲太過震撼,蕭長風竟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娘?”

這話一說出口,輪到鄭氏愣神了,雖然女婿跟女兒一樣稱呼岳母的不是沒有,可蕭長風是誰?堂堂王爺,身份尊貴,他就算喊她“岳母”她都不敢應,如今竟然喊她娘?

鄭氏的怒意,被蕭長風這一個稱呼徹底戳破,偃旗息鼓。她尷尬的咳了咳,才笑道:“王爺這就回來了,上個月聽瑤兒說您已經啓程,雖估摸着就是這些時日,倒也沒想到會這麼快,想必路上趕得急罷?”

鄭氏都特意遞了臺階,蕭長風自然也不會故意提及讓自己尷尬的那個稱呼,他小心的扶了了簡珞瑤一把,溫聲回道:“倒也還好,這回程一路順暢,便比預計的日子提前到了。”

簡珞瑤卻沒能有這樣的默契,難得見蕭長風窘迫的時候,便是現在裝得若無其事,也足夠讓她樂得了,因此正勾着脣笑得一臉歡快。

鄭氏卻不着痕跡的看了簡珞瑤一眼,眼底有着警告,見簡珞瑤收了些奸笑,這才滿臉笑容的看向蕭長風,熱情的道:“王爺這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先坐下歇會兒罷,正做了些吃食,您陪瑤兒一起用。”

“岳母也坐。”蕭長風朝鄭氏做了個手勢,“這些日子我不在京裡,有勞岳母照顧王妃了。”

“舉手之勞,王爺不必掛記。”鄭氏雖這麼說,面上卻已經笑開了花,睿王殿下竟然喊她“岳母”了,還不只一聲,足夠叫人受寵若驚了。

“雖是自家人,但叫岳母替我操勞這麼多,該謝還是要謝的,改日王妃身子好了,定攜她一道去府上拜謝。”

鄭氏正要搖頭,簡珞瑤在一旁笑道:“王爺這話跟母妃說得一模一樣,母妃也特意叮囑了我,等王爺回來,要記得一道去孃家道個謝呢。”

聽到這話,鄭氏再沒什麼好推辭的,淑妃都發話了,誰敢編排她女兒老往孃家跑?當下點頭:“那也不急,王爺此番奔波勞累,還是先在府裡好好歇幾日。”

蕭長風點了點頭,在桌子前坐下,順手又扶了簡珞瑤一把。

看着他們先坐了,鄭氏這才坐在了簡珞瑤另一邊,眼底笑意分明。她方纔沒少關注睿王,雖分別了三個月,這甫一見面,對瑤兒還是如此體貼細緻,半點不見生疏,想來確實對瑤兒十分上心的,也沒被外邊的小妖精迷了心神。

想到這一點,鄭氏就止不住爲女兒高興,只是又想到蕭長風方纔的舉動,她帶笑的眼底又閃過一絲爲難。

鄭氏抿着脣,斟酌了好半會兒,纔在蕭長風準備放筷子前,輕聲叮囑了一句:“王爺,瑤兒這正有着雙身子,雖說過了頭三個月,卻也不能掉以輕心,仍脆弱着呢……”

蕭長風點頭,十分受教的樣子:“謝岳母提醒。”

鄭氏心道睿王跟瑤兒不一樣,他素來有分寸,方纔想必是一時情急,沒想起來,又見瑤兒往他身上衝,也不能沒反應,這才孟浪了。現在他都點了頭,想必已經將她的提醒聽進去了,因此便也放心的笑了笑。

反倒是蕭長風身側的簡珞瑤,不知爲何忽然停了筷子,擡頭瞥了蕭長風一眼。

接收到簡珞瑤的視線,蕭長風也放下筷子,問道:“王妃有事?”

鄭氏也疑惑的看過來。

簡珞瑤笑道:“王爺墊些肚子便行了,鄭嬤嬤已經叫人打了熱水來,你先去洗漱,這一身衣裳風塵僕僕,穿着定不舒服,早些清洗了換身乾淨的。”

鄭氏聞言忙附和道:“瑤兒說的是,王爺還是早些去換洗罷,清爽些。”

蕭長風只是挑眉看了簡珞瑤一眼,卻也沒有意見,放下筷子起身道:“王妃關照得是。”

等蕭長風轉身去了隔壁浴室,鄭氏才笑着看了看簡珞瑤,滿臉欣慰的點頭:“可算是懂事了,如今也會關心人了。”

簡珞瑤笑道:“女兒一直很懂事,娘不知道嗎?”

“這麼自賣自誇,也不害臊。”鄭氏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子,順道又抽掉簡珞瑤手中的筷子,道,“行了,這小玩意兒過了嘴便好,留着肚子用晚膳。”

鄭嬤嬤也在一旁笑道:“南海進獻了一尾兩米長的錦繡蝦,御膳房分一段到府裡,姑娘叫用冰養着,留到王爺回來吃,今兒晚上是不是可以用了?”

簡珞瑤自然點頭:“他倒是有口福,前兒剛凍起來的,還新鮮着呢,我原還想着他這幾日要是回不來,就替他給吃了。”

鄭嬤嬤聞言出去吩咐了,鄭氏在一旁笑而不語,簡珞瑤卻忽然看向她:“對了,娘今兒也在這兒用晚膳罷?”

“王爺既然回來了,我今日就早些回去。”

“娘這些日子總在王府和家裡兩頭趕,委實操勞,難得今兒有口福享,怎麼不留下來?”

“陪着你一連吃了大半月的魚蝦,我都吃膩了。”鄭氏擺擺手,笑道,“都半個多月沒在家裡用過晚膳了,王爺可算是回來了,我也念着家裡呢。”

鄭氏說着,又拍了拍簡珞瑤的手,溫聲道:“你跟王爺久別重逢,也要好好敘敘舊。”

簡珞瑤知道這纔是她娘急着走的原因,想了想,吩咐一旁的白露道:“我記得那錦繡蝦的分量很多,索性我跟王爺兩個人也吃不完,你去下頭吩咐一聲,叫切一半裝了給我娘帶回去,再挑些新鮮的海鮮,也讓祖母和我爹他們嚐嚐鮮。”

白露應了一聲,正要出去,鄭氏卻忙叫住她,簡珞瑤便不等她開口,直接示意白露出去,側頭對鄭氏道:“之前就叫娘帶些吃食回去,你又怕人家說我趁王爺不在,把好東西都往孃家搬,如今王爺回來了,您還擔心什麼?”

這話說得鄭氏心裡一陣欣慰,卻仍是嗔了簡珞瑤一眼:“咱們家雖比不上王府富貴,卻也沒埋汰成這樣,一點吃食,哪就要你眼巴巴送回去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自前幾個月南方水患,漁民流離失所,能運到京裡來的海產少之又少,別說家裡,我若不是父皇開恩,也難吃到這些,更何況家裡?”簡珞瑤笑了笑,又道,“娘既然不留下來用晚膳,那倒不如趁天色還好,早些回去,我去叫人備車。”

話剛落音,鄭嬤嬤親自提了一個多層食盒進來,道:“回姑娘,軟轎已經在院外等了。”

都吩咐的這麼細緻,鄭氏再無話話,笑了笑:“那我便回去了,明兒你跟王爺進宮,就不來了。”

簡珞瑤點點頭。

鄭氏便起了身,還沒走出一步,忽然回身道,“險些忘了,瑤兒你身子重,不能跟王爺同房。”

簡珞瑤聞言面色一頓,沒作聲。

鄭氏又道:“關係到你肚子裡的孩子,這回萬不能任性,知道嗎?”

話剛落音,裡間傳來動靜,蕭長風沐浴完,從裡頭的門進了裡屋,又繞出了屏風,瞧見鄭氏和簡珞瑤都站在屋門口,詫異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問道:“岳母這是要回去了?”

瞧見他出來,鄭氏忙收起來先前的神色,勉強笑了笑:“時辰不早了,早些回去。”

蕭長風點頭:“耽誤岳母許多時候,就不多留您了,我派人送岳母回去。”

鄭氏“嗯”了一聲,又看了簡珞瑤一眼,含蓄的問:“娘說的話你可記下了?”

簡珞瑤點頭,鄭氏又道:“娘也是爲你好,可別在這個時候犯犟。”

蕭長風狐疑的看了看她們母女,疑問道:“岳母和王妃說的什麼?”

“沒什麼,就是不放心叮囑兩句。”鄭氏回得快,旋即道,“我先回去了。”

蕭長風便拍了拍門口的簡珞瑤,低聲道:“我去送送岳母。”

簡珞瑤忙道:“我也去。”

“也行。”蕭長風話剛落音,已經牽住了簡珞瑤的手。

鄭氏回頭看了一眼,笑盈盈的扭過頭。

幾步走到院門口,看着鄭氏上了軟轎,擡轎的婆子漸行漸遠,蕭長風才拉了簡珞瑤,“回屋罷。”

丫鬟們落後了兩步,無聲的跟在他們身後,簡珞瑤被蕭長風的牽着,緩緩進了屋。

直到在榻上坐下,蕭長風才把先前的疑問,問了出來:“岳母方纔和王妃說什麼了?”

“沒什麼。”簡珞瑤低聲道。

她娘一開始提起的時候,她確實不太樂意,蕭長風好不容易從外邊回來,還沒來得及多高興,她娘一上來就要她賢惠大度,還是用那樣的理由。

她懷孕怎麼了?懷的就不是蕭長風的孩子了?她懷孕本就辛苦,被肚子裡的孩子翻來覆去的折騰,心裡夠不平衡了,還要她賢惠大度的給蕭長風安排伺候的女人,當一個合格的正妻?

許是因爲懷孕的時候比較矯情,也許是久別重逢的心情太過熱烈,換做平時,鄭氏說這種話,簡珞瑤嘴上應一聲,背地裡該如何就如何。方纔鄭氏那麼說的時候,簡珞瑤第一反應反倒是詫異和委屈。

但這會兒她已經回過神來了,倒也不是蕭長風的責任,簡珞瑤還不至於遷怒。

只是興致沒那麼高罷了。

蕭長風以爲她是累了,拉過她的手在大掌中細細摩挲,低聲道:“這一路奔波,剛到府裡時還不覺得,一洗漱便感覺乏了,王妃陪我歇會兒可好?”

簡珞瑤懶洋洋的擡頭瞧了眼天色,道:“再睡一兩個時辰,便要起來用晚膳了,王爺不索性等用了膳再歇息?”

“先歇會兒。”

簡珞瑤點頭,懶洋洋的擡了手,本意是叫蕭長風拉她起來,蕭長風卻直接一伸手,將她整個人橫抱起來。

還是公主抱。

簡珞瑤毫無準備,雙手連忙圈住蕭長風的脖子。

正因着蕭長風的話,而有眼色的在整理牀榻的鄭嬤嬤她們,一回頭就看到蕭長風的動作,俱嚇了一跳,鄭嬤嬤忙上前走了兩步,低聲道:“王爺……”

蕭長風彎腰把簡珞瑤放在牀上,這才空出手,朝她們揮了揮,沉聲道:“到用晚膳時再叫我們,出去罷。”

雖然王爺平日裡對她們這些照顧姑娘的老人很是和顏悅色,但是她們在王爺面前,仍不敢太過隨意。尤其是王爺說“出去”這兩個字時的語氣,雖不算嚴厲,卻也是毋庸置疑的語氣。

鄭嬤嬤遲疑了片刻,隨即點頭道:“是。”

說罷領着衆人出去了。

門被關上,屋子裡就剩下他們兩人。簡珞瑤坐在牀上輕笑:“你把她們都趕出去,誰幫我脫鞋?”

蕭長風低頭看過去,簡珞瑤正翹着雙腳,一雙精緻的繡花鞋擺在眼前,理直氣壯的道:“你知道我肚子不方便,彎不了腰的。”

“我來。”蕭長風輕笑,話剛落音便彎下了腰,大手罩上簡珞瑤的腳,幾乎把整隻鞋子罩在手掌下。

雖然這件事從沒做過,但也沒什麼技術含量,幾乎用不着用力,鞋子便輕鬆脫下來了,就這樣,蕭長風還擔心把簡珞瑤的腳弄得不舒服。

畢竟看起來太小巧玲瓏了,幾乎是他的一半,一用力就折的感覺。

看着在自己跟前,頭一次彎了腰低下頭的蕭長風,簡珞瑤抿了抿脣,心裡頭有種說不出的情緒在流淌。

或許他從未對任何人如此低下過頭。

不多時,簡珞瑤兩隻鞋子都脫了下來,蕭長風大概是完美主義,還垂下去幫她把鞋子整齊擺好,才終於擡起頭,對上簡珞瑤怔忪的神色,蕭長風愣了一下,才問:“弄疼你了?”

簡珞瑤搖了搖頭,拉了拉蕭長風。

蕭長風不明所以的傾過來,下一秒,溫軟的身子依偎進來。

簡珞瑤伸長手臂勾着蕭長風的脖子,臉貼在他臉頰,輕輕蹭了幾下,放軟聲音道:“好久不見,想你了。”

“我也很想你。”蕭長風勾起脣,拍了拍她的背,旋即又笑道,“先起來,替你把外衣脫了。”

簡珞瑤配合的張開雙手,待蕭長風替她脫了外衣,她便掀開薄被,一骨碌鑽了進去,蕭長風很快了脫了衣裳,火熱的身子躺進來,簡珞瑤自覺的滾過去。

蕭長風卻伸手扶住簡珞瑤的肩,禁錮住不讓她往自己懷裡滾。

簡珞瑤詫異的看着他:“你居然不想和我親近,外邊是不是有人了?”

蕭長風萬沒想到,自己只是下意識的一個動作,就被她誤會至此,不由無奈的看着她,低聲解釋道:“岳母說了你肚子脆弱,不能這樣。”

簡珞瑤抿脣,仍想逗一逗他,蕭長風卻扶着她小心的轉了個身,然後從背後將她摟進懷裡,灼熱的呼吸噴在她耳旁,伴隨着磁性的低音:“如此便可。”

仍然是記憶中最熟悉的懷抱,也是最令人懷念的。簡珞瑤在他溫暖的懷中,緩緩閉上了雙眼。

內心一片寧靜。

蕭長風想是真的累了,不一會兒,身後便傳來綿長的呼吸聲,簡珞瑤微微轉身,想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搭在她腰間的雙手卻驀地收緊。

簡珞瑤動作一頓,蕭長風這如受了驚嚇後下意識的舉動,讓她知道他是真的陷入了淺眠,她不敢再動,怕吵醒他,便重新放軟了身子,安心的窩在他懷裡。

許是感受到簡珞瑤放鬆的狀態,搭在她腰間的雙手,也慢慢放鬆了,大掌貼在她肚子上,將還沒有開始顯懷的肚子,整個收在掌心。甚至不敢用力,小心翼翼的姿態。

簡珞瑤懷着孕本來就嗜睡,再加上舒適又十分有安全感的胸膛,她很快也感覺昏昏欲睡了,再不久便闔上了雙眼。

鄭嬤嬤嚴格看着時間,簡珞瑤和蕭長風遲遲沒醒,她便是心裡忐忑,仍是堅定了敲響了屋門。

蕭長風睡眠淺,一有動靜便醒了,目光柔和的看了眼懷中睡得香甜的人,輕手輕腳的把她挪到裡邊。

簡珞瑤轉了個身,面朝着蕭長風,仍安穩睡着。

蕭長風起身穿鞋,隨手披了件衣裳,也沒點燈,走到外間才發現天已經全黑了。

門驀地被拉開,門口的紅燈籠映襯下,鄭嬤嬤擔憂的神色映入眼簾。

都沒聽見屋裡的動靜,鄭嬤嬤正左右爲難着,如今瞧見蕭長風冷不丁的出來,鄭嬤嬤仍愣了一下,趕緊行禮道:“王爺吩咐奴婢叫您,這會兒已經過了戌時,再不用晚膳,奴婢怕您和王妃受餓。”

蕭長風點了下頭,低聲道:“叫人擺飯罷。”

“是。”鄭嬤嬤應了,又問道,“要叫丫鬟伺候您和王妃起來嗎?”

蕭長風本想點頭,腦中隨即閃過簡珞瑤下午騙他替她脫鞋脫衣裳時,眉眼裡藏不住的狡黠,頓時便有些遲疑。

鄭嬤嬤摸不準他什麼意思,便又問了一遍。

蕭長風道:“不必了,叫人待會兒打水來。”

鄭嬤嬤笑着應道:“是。”

便是不叫人伺候,她也不擔心王爺和自家姑娘,畢竟剛纔他們歇覺時也沒叫人伺候呢。

如今簡珞瑤懷了孕,不單單是太后聖人,連淑妃的那麼看重,甚至爲此應付起她以前提都不願多提一句的簡府來,鄭嬤嬤自覺也多了些底氣,便不再操心太多,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

鄭嬤嬤轉身要去廚房,蕭長風卻忽然又把她叫住了,鄭嬤嬤詫異的回頭:“王爺還有何吩咐?”

蕭長風回頭看了屋裡一眼,擡腳跨出了門檻,往走廊走了兩步,離門邊遠了些,才沉聲問:“我不在的時候,簡太太和王妃說了什麼?”

鄭嬤嬤有些遲疑的看了眼屋裡。

“王妃熟睡着,你不必擔心。”蕭長風沉聲道,“直說便是。”

“也不是大事。”鄭嬤嬤覺得這話不好回答,瞧王爺的樣子,明顯是不高興,可她知道姑娘當時雖也不開心,卻並不是怪太太的意思,太太若不是爲姑娘好,也不會明知道上趕着沒趣,還要去討這個嫌。

其實她以前不瞭解王爺對姑娘真心的時候,也曾提過這樣的建議,都是真心爲姑娘考慮,只是她日日伺候姑娘和王爺,如今對於王爺的性子,她雖不能如姑娘那般把握精準,但是猜個六七分,還是沒問題了。

王爺真不是這種人,且不提他一言九鼎,真要有這個心思,也萬不會因爲姑娘不主動,提如旁的男人一樣就怪妻子不賢惠。她這一年多細細打量琢磨,也知道王爺確實對除姑娘以外的女子都興致缺缺。

先不提琳環琳紅幾個大丫鬟,長得個個貌美如花,但論長相不說氣質,比姑娘也差不了多少,還有自家這幾個大丫鬟,也俱是嬌俏惹人憐,還日日進出屋子,在王爺跟前晃,王爺卻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只要姑娘在場,王爺眼裡便看不到別的人。

可是她清楚這些,太太不清楚啊,太太在姑娘跟前語氣或許有些重,可這個世道,女人都這樣過來的,你不給男人安排,男人就在外邊亂來,都說簡家門風清正,可三個老爺不照樣有通房姨娘?

鄭嬤嬤在心底琢磨了會兒,組織好語言,才低聲道:“是太太擔心王妃身子不好,伺候不好您,便提醒王妃提前安頓好,不過您也知道,王妃自來不愛聽這個,太醫也說雙身子的人情緒來得快,但也去得快,王妃先前是落了臉,不過這會兒想必也放下了,王爺也不必太擔心。”

鄭嬤嬤這話輕描淡寫,既避開了鄭氏的態度,又避免了蕭長風覺得簡珞瑤太善妒,將她的情緒都推到懷孕上邊。

蕭長風便也沒說什麼,只勾了勾:“下去罷。”

鄭嬤嬤心想王爺的態度,應該是默認了姑娘不安排人伺候的事罷?

這麼想着,便也匆匆去廚房張羅了。

簡珞瑤被蕭長風叫醒的時候,還不太清醒,沒注意蕭長風是怎麼給她穿衣裳,等她清醒過來時,手中已經捧了一小碗雞湯,津津有味的喝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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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膳,簡珞瑤又去洗漱了一番,便都到亥時了。

兩個人雖說先前睡了一覺,整整兩個時辰,這會兒再沒睏意,可也沒有別的娛樂活動,仍是早早躺上牀。

簡珞瑤這回沒有背對着蕭長風,她還是更喜歡臉埋在蕭長風寬厚胸膛裡的感覺,聽着耳邊強有力的心跳聲,特別的有安全感。

因爲蕭長風顧慮簡珞瑤的身子,兩個的人腰便隔得遠了,只是輕輕捱着,蕭長風小心翼翼的,生怕壓到她的肚子。

睡不着,夫妻倆便安靜的說着話,簡珞瑤問蕭長風在廣州的事,聽他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來,挑眉道:“對於我娘懷孕的事,王爺怎麼一點都不驚訝?”

蕭長風輕笑了一聲,沒說話,簡珞瑤旋即胡攪蠻纏道:“我懷了你的孩子,你是不是一點都不在意?連皇祖母他們都比你更高興!”

“我哪有不高興?”蕭長風一陣無奈,“王妃當時沒瞧見我激動的表現,可不能如此冤枉人。”

“你之前就知道了?”簡珞瑤詫異的問,“誰告訴你的?”

“別擔心,長順他們很聽你的吩咐,一點都沒透露。”

簡珞瑤抿脣,滿意的問:“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自然有人說。”蕭長風說着,伸手掐了把簡珞瑤的臉頰,聲音微微咬牙,“廣州知府祝賀我的時候,委實叫我措手不及。”

想象到了蕭長風一臉懵逼的表情,估計就跟脫口而出喊她孃的時候一模一樣,簡珞瑤低聲笑着,黑暗中,蕭長風都瞧見她眼睛熠熠生輝。

蕭長風早知道她在笑什麼,忍不住又掐了她一把,低聲道:“看我出糗,王妃很高興?”

“冤枉啊。”簡珞瑤眨眼睛,飛快的道,“我也是關心王爺,不想叫你在外邊分心,才叮囑了長順他們也沒說,可既然有人代勞,你在信裡怎麼也從不提及?故意裝作不知道是不是?”

“又倒打一耙?”蕭長風微微支起頭,湊近着簡珞瑤的臉,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雙眼,呼吸都噴在她臉頰。“若不是不想叫你擔心,我又何苦裝不知情?”

“王爺有心了。”得到了滿意的答案,簡珞瑤笑盈盈的伸長手臂,攬住蕭長風的脖子,在他脣上落下一個吻。

只是脣舌還沒來得及貼緊,蕭長風便微微擡頭,離開她的紅脣,聲音微啞的道:“時辰不早了,明兒還要入宮請安,睡罷。”

簡珞瑤雙眼又瞪了起來:“你拒絕我?”

蕭長風還沒來得及解釋,簡珞瑤已經放開了他,翻身面朝牀裡頭,默默的遠離蕭長風,語氣自哀自憐的道:“果然是懷了孕,沒以前水靈,就被嫌棄了,如今守着我這個黃臉婆,是不是很不高興?還是在等着我主動給你找年輕水靈的小姑娘?”

“男人都是喜新厭舊,見色起意的東西!我纔不找,反正是你自己答應我的,我沒有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要你承諾,現在就算後悔了,我也不管,要是你不怕失信於人,那你自己去找,我也不攔着你……”

蕭長風簡直哭笑不得,他不過是稍微克制了一會兒,怎麼又變成了喜新厭舊見色起意?

可先前還窩在他懷裡一片溫軟的人,如今卷着被子在牀角落縮成一團,數落他的話當真是滔滔不絕,蕭長風恍然想起岳父炫耀過,妻子從小聰明伶俐,最得他喜歡,學寫字時都是被岳父抱在膝蓋上練的。

據說幾個舅兄裡頭,唯有妻子是被岳父親自教學的,國子監司業大人的水平,就是不一般,他妻子如今滔滔不絕,出口成章,諷刺他的形容詞都沒有重複的。

其實簡珞瑤一個人唱獨角戲也累,她越說心裡越懷疑。蕭長風怎麼都不哄她,難不成已經睡着了?

雖然背對着蕭長風蜷縮成一團的姿勢很不方便,但這難不倒簡珞瑤,她故作不經意的微微伸展開身子,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微微偏頭,眼角餘光迅速往蕭長風那邊一瞥,旋即收回視線時,已經勃然大怒。

蕭長風真的躺在旁邊一動不動!

肯定睡着了!可她說得這麼慘,聞者傷心見者流淚的地步,蕭長風不哄她、不反省也就算了,竟然把她的聲音當催眠曲?

就算簡珞瑤方纔只有三分的怒意,此時也被蕭長風的舉動刺激到翻倍,她立刻掀開被子,轉過頭,正準備氣勢洶洶的瞪着蕭長風。

卻不想身旁的人忽然移動,翻身壓在她身上——當然不是正常的壓,蕭長風雙手撐在簡珞瑤腦袋兩旁的枕頭上,分膝跨坐在她的大腿上,然後上半身支起,微微撐在簡珞瑤上方,動作曖昧又完美避開了簡珞瑤的肚子。

簡珞瑤愣了一下,不太自然的道:“你不是睡着了?”

她也覺得自己剛剛的行爲太奇葩,被拒絕就被拒絕了,夫妻之間,男人不想很正常嘛,說不定是腎虛,好好補一補,說不定又好了。

可她怎麼忽然就玻璃心了,現在逼得蕭長風強震雄風,萬一加重了怎麼辦?

簡珞瑤沒意識到自己詭異的思考角度,蕭長風也沒想到他就是一遲疑,已經被妻子懷疑到腎虛的地步了,他正很努力的展示自己的能力,身子往下壓,某處正好抵着簡珞瑤的大腿根部,火熱的脣也往下落在簡珞瑤耳朵邊,與她的耳廓一擦而過。

簡珞瑤感覺耳朵正在升溫,蕭長風暗啞的聲音隨之而來:“這個時候,王妃說我如何睡得着?”

某種氣氛一觸即發,入耳的聲音更性感的一塌糊塗。

簡珞瑤的腦袋也跟着糊塗了,卻還在計較蕭長風之前的行爲:“你方纔都不肯親我。”

蕭長風輕笑一聲:“所以現在來還債了,不知王妃可還滿意?”話剛落音,蕭長風微微一動,準確的擒住簡珞瑤的脣,火熱的在她脣舌之間翻攪。

簡珞瑤腦中便如煙花爆炸一般,什麼都想法都沒有了,只集中精力在美妙脣舌之間,火熱的感覺開始蔓延至全身。

懷孕的女人**強烈,這話當真不假,蕭長風都還沒有動真刀實槍,簡珞瑤已經受不住了,被他弄得不上不下,捂着頭低低的嗚咽。

蕭長風這會兒全無憐香惜玉,頭從她下邊擡起,回到她脣上,在她脣角輕輕吻了一下,低聲道:“我原是不想的,可王妃既然撩撥了,這火不泄出來,卻是不行了。”

簡珞瑤暈乎乎的問:“怎麼……泄……”

“抱緊我上來……”

話剛落音,簡珞瑤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已經跨坐在了蕭長風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你們都沒有去過節,我也放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