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邊境麗影 第四百二十章 一曲驚人

這首曲子凝聚了他們所有的無奈和過往,可是,這首曲子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又爲什麼會變成北國皇帝口中的琴曲孤本呢?

這一世的他們,雖然同樣經歷了不可避免的戰爭,也正在經歷着雙方立場不同帶來的各種影響和後果,可是慶幸的是,正是因爲他們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所以從一開始,他們便在爲未來而努力,爲未來而做着籌劃!所以一直到現在爲止,他們終究還沒經歷過那些不得不對立廝殺的場面,還有那些不得不設下一個個死局引對方踏入。

那麼若是如此,這本曲子又是怎麼來的呢?最大的可能怕也只能是重生以後的墨青烈寫下的。看着琴譜的質感,少說也得有個十幾年以上了。那時候的他才幾歲,那時候的他甚至還沒有和今世的自己遇見。他是懷着怎樣的心情默寫下了這段譜子,回憶成殤,回憶成魔。

她一直以來都感念這墨青烈爲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念着他的奮不顧身,一再包容。她知道前世的自己便對墨青烈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可在那原本便亦敵亦友的關係裡,他們總是在抗拒、退後,然後越走越遠。不,應該說是她永遠在不斷地退後。

王子矜閉上了眼睛,其實哪怕是已然重生的今世,他們兩人的關係儘管親密,卻依然存在着一種薄到幾乎看不見但始終存在着的隔膜。自己知道墨青烈的付出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可是她卻始終不能完全放鬆下來,完全的去接受。墨青烈這個人啊,他要天,他就定會想辦法衝上雲霄與天一斗,那般的驕傲,那般的不可一世,他想要的東西他一定會憑自己的努力和力量去爭取到。正因爲如此,王子衿便更不忍心與他說明自己的擔憂和不放心,因爲這爭取的路上會有多少苦多少難哪,她不願他去面對和承受。

正因爲如此,對兩人的關係,王子衿終究是有些不放心的,這種不放心不是針對墨青烈這個人,更不是懷疑他的能力,而是......這悠悠亂世他二人若是要在一起,牽扯到的可不只是他二人而已。

在前世他們都是無牽無掛的人,若是在那時候二人明瞭互相的心跡,以他們二人的個性,大概根本不會在乎這些東西,拋下一切“私奔”這種事都是有可能發生的。可是現在,真是因爲他們之前所做的一切措施,讓自己最重視的人都不再有那樣悲慘的結局,也因爲如此,他們也就有了牽掛,有了羈絆,他們如何在完全遵從自己的內心呢?

王子衿已經將自己的所有情緒都代入到了這首曲子裡,她的眉眼脣角上均是無奈和糾結。而這曲子也已經到了最後要結束的部分。

最後的結局是什麼,是她在悲痛絕望中自爆而亡,帶着無盡的不甘和後悔,那麼他呢?

絕望是萬草皆枯,是整片蒼茫大地裡你看不到一絲生氣,是你在未來幾十年的歲月裡再也看不到一點希望,因爲你知道你不管怎麼做,離開的人發生的事終究不能再挽回,而你知道你生命存在的意義就是他們,如果連這些事都無法再繼續,那麼一切,存在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希望呢?然而更痛苦的是,儘管你的世界裡已經沒有任何希望,可你卻還不能死,因爲你是別人的希望。他們要你活着,你也只能活着。

從此就如一具行屍走肉一般地活着。

激揚的琴音到最後突然急轉而下,變得哀轉而緩慢,起初是巨大的哀慟席捲全身,就像是一道驚雷打在身上,那一瞬間彷彿就像馬上就要死了,也希望馬上就能死了,可是身邊的人卻不停地呼喚你,你不能死,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若是你死了,其他的人該怎麼辦?於是,一個將死的人就這麼被人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一滴滴一點點,那起初生命不能承受之傷就這樣融入骨髓,浸入生命,讓你的每一個細胞都印刻上過往的痕跡。觸之即殤,碰之即痛。

“看來,王家這位小姐似乎是經歷不少的事情,你說是嗎?皇兄?”長平長公主就這麼安靜地聽着,聽到快要結束的時候突然冷笑了一聲,那樣猝不及防又那樣冰冷而刻骨,她很快便將這個冷笑的表情收了回去,似笑非笑地看向皇帝。

皇帝對於長平長公主能主動跟自己說話,一向是很高興的,他笑着點點頭,“這丫頭深藏不露又如此謙虛,這藺老先生從小帶大的孩子,果然是不一般。”

這,算是將王子矜的此刻表現出來的非凡琴技全數歸功於藺老先生了。長平長公主看了眼皇帝,便準備繼續安靜地聽琴。卻在轉頭的途中看到坐在正對面的墨青俊那專注聆聽的模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臺下的人兒。

隨即,半是打趣兒地問道,

“三皇子這是在聽曲子還是在看美人啊兒?”

墨青俊突然被叫到,也沒有慌張,只是笑道,“這曲子要聽,人自然也是要看的。這樣的風采,面對衆人時的從容,這對一個不過十幾歲的少女來說,實在太難得了。這今後是個什麼樣誰都說不清楚,青俊也只能趁着現在多看看,將這美好記在心底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來今天以後,這王家小姐的名氣怕是就要傳開去了,到時候愛慕者如泉涌如潮水般涌來的時候,怕等到那時候再出手可是來不及了。”

這般暗指性極強的話,墨青俊一聽着就下意識地朝主臺上的皇帝看去,見後者神情並無什麼異樣後,才又看向長平長公主,只是那眼神已然深了兩分。都說北國三皇子性情平和冷淡,對任何人都算不上和氣但也絕對不會難看。他和烈王一樣,行事乖張不按常理,卻總是在法理情理之中,沒有人能挑得他半分錯處。就想此刻,他的口氣其實並不算太好,可是所有人這麼聽着,又無法說出有哪裡不對。

“長公主的意思,是在鼓勵青俊去追求這王家小姐了?”

此話一出,不僅是長平長公主,連長清郡主還有臺上那原本準備“裝傻”的皇帝都忍不住將目光移了過來。

“俊兒莫非真的看上了這位王家小姐?”皇帝終於問出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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