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元錦越說越起勁了。
?“九神醫好不容易把公子你從鬼門關拉回來，你可倒好，非得跑去宮裡看楚三小姐！看就看吧，回來又是吐血又是昏厥，差點沒把我們嚇死，還不肯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不過其實你不說我們也猜的出來，頂多不過在楚三小姐那受了氣。公子，你的命比我們的重千倍萬倍，你不能出事啊！！”元錦頂着一張娃娃臉說這些話實在沒有什麼威懾力，表情卻死十分認真執拗，“如果公子再因爲那個楚三小姐這麼不要命！我這個楚三小姐也沒必要留着了！”
原本無垠只當元錦在講廢話，可是聽到這最後一句，混沌的目光倏然一凝，目光如刀似箭的飛向元錦，好像要直接將人射定在身後牆上！
“你們敢！”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陰冷與暴怒，他守護至深，自己都捨不得碰一下的人由得別人去欺負？甚至還是自己的手下，自己最信任的那批人？
元錦嚥了咽口水，很想馬上就回，不敢！當然不敢！他只不過是想威脅威脅公子好讓他多將自己放在心上一點，而不是時時刻刻事無鉅細全以這個楚三小姐爲先！
但是，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元錦準備再接再厲，倒也真是個不怕死的孩子…………
“怎麼不敢！公子，我們從小和你一起長大，是你告訴我們，我們雖是主僕更是兄弟是親人，公子，你告訴我，如果有人威脅到了兄弟親人的性命，你會怎麼做？或者換一個問題，女人和兄弟之間，公子你會怎麼選？”
“你什麼意思？”無垠額間的青筋凸起，他在極力壓抑的怒氣，這話他無法回答也回答不出！他從沒想過要在兩者之間做出選擇。
元錦退後兩步低下了頭“元錦只是希望公子不要再這麼任性了，南朝終究只是一個停留地，不是終途。如今公子和楚三小姐的婚約已經定下，公子要收收心了。”
“我還輪不到你教訓我！”無垠的笑裡帶着無盡的冷意，“我問你，你們是不是認爲在女人和兄弟之間，我選擇了女人？”
元錦咬了咬牙，終於還是沒有說話。
無垠全身的血液都快衝到腦袋，泡在桶中的手緊緊握着，指甲幾乎要摳破皮肉，他的目光寒冷如臘月三尺冰，感受不到一絲溫度也看不到一點深度，明明泡在冒着熱氣的藥浴裡，他的眉間脣畔卻隱隱覆上了一層寒霜。
“你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可知道，我不會再留你！”
元錦的目光倏然擡起，對上無垠的“公子？”
“我說過，任何一個對她有威脅的人我都不會留着，任何一件對她有威脅的事我都會盡量去阻止它發生。你跟了我這麼久，該知道的，你，已經觸碰到了我的底線！”
元錦吶吶地張了張嘴，有些不可置信。事情的發展方向是不是錯了？？？公子不是應該答應自己的麼，明明自己是爲了公子好，全然在爲他着想啊！怎麼，怎麼就變成要趕他走了？？元錦這邊還沒想明白怎麼回事，房門突然被一陣大力打開。
無垠反應極快，手已經碰上了衣物。
“愚蠢！”滿含諷刺的聲音在這個空間裡炸響。無垠的動作頓住，幾乎是同一瞬間目光探尋的看向元錦，後者默默地低下頭，似乎在專心地搗鼓着正燒紙的藥草。
“你出去，我有話跟你們公子講！”楚長歌的聲音有點冷，卻飽含着複雜的情緒，探索、不解、感激？她就這麼看着無垠，這個隨隨便便出去就能驚豔衆人的少年，此時卻如破布殘鍾一樣躺在這浴桶裡，他原本應該英姿颯爽風度翩翩，甚至逗弄自己惹自己生氣的而自己又毫無反抗能力的。可是現在呢，現在他卻像是一個任人宰割的羔羊？
儘管楚長歌知道，在這屋子的四周暗處，一定藏着無數的頂尖的暗衛，可那又怎麼樣，他自己，終究是成了現在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啊。
“怎麼？怕我揩你家公子的油還是什麼？要不要用這麼防賊的眼光看着我？”
“你！”
“你什麼你！就知道你！你家公子有你這種愚蠢到極致的朋友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女人和兄弟之間選哪個？呵呵，你說你腦子不是被狗就是被豬吃了，不對，豬還比你聰明比你懂事呢，至少它懂得把自己養肥好人別人吃得爽啊，你呢！”楚長歌脫開環兒的手，走上前幾步，“你看看我，女人？虧你這個睜眼瞎說的出來，你見過十歲的女人麼？按照別人的話來說，我根本就還是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女人？呵呵，可笑！你家公子就算再飢不擇食也不會因爲這個原因選我而不選你們！”能這麼理直氣壯說自己乳臭未乾的，可能也就楚長歌一人了。
其實他也不想這麼認爲的啊，不僅是他，還有其他所有兄弟們都曾一度以爲公子有那種癖好！可是以公子的品行和對楚三小姐的態度，又實在不像是有那方面的想法。可能真的是想報救命之恩吧？當年祁山上到底發生了什麼，除了公子自己，任何人都不得而知。不過如果楚三小姐真的捨命救過公子，他們做的這些事的確也是應該的，可是，這些事，也足夠還恩了！元錦原本就只是想激無垠，也從沒真正認爲公子會因爲楚三小姐而拋棄他們，這麼多年來，他們之間最不缺的就是信任，所以此刻被楚長歌這麼一呵斥，頓時說不出一句話來。
楚長歌已經走到了藥桶旁邊，毫不避嫌地打量着藥桶中的無垠，“我知道，在現在這個時候，你們的本事可以算得上通天，可是那又怎麼樣呢？你真的以爲能鬥過這泱泱大陸上的所有人？單就一個南朝，我告訴你們，排除這明裡暗裡爭鋒相鬥的人，還有許多隱藏在背後、從未露過手的人正虎視眈眈着，一方之力，怎麼可能擺得平？”
元錦也不是愚蠢的，聽到這裡，已經聽出了一些門道，終於找到可以開口的地方，嗤笑一聲，“你的意思是，我們對付不了的人你能對付，我們不知道的事你知道？”
楚長歌知道，元錦對她已經有了偏見，不露兩手，始終不能獲得對方的信任，而事到如今，她和無垠的‘交易’恐怕不得不無限延長了。她的目光不自己覺地看向無垠，後者看着自己，眼裡竟然是毫無保留的信任與放任，他甚至沒有插一句話，只是靜靜地等着自己開口。
楚長歌閉了閉眼睛，“李成峰沒有死。”
就連無垠也被這個下次撼到，他深深看着楚長歌地眼睛，“此話當真？”
“我沒必要騙你！”楚長歌睨了他一眼，又看向元錦，“說你蠢還真不是蓋的？我都把這個消息都告訴你們了，還傻站在這裡？”
李成峰！元錦也被這個名字驚到了，這個五年前在衆目睽睽之下葬身火海的人怎麼可能還活着呢？
“元錦，把李成峰找出來！”無垠頓了頓，沉着聲音，“想辦法，探一探公主府後院！”
看了眼神色毫無變化的楚長歌，元錦一遍暗自嘟囔公子還真的在楚三小姐面前無所避諱一邊領命快速退了下去。
楚長歌直到元錦將門帶上後，才鬆了口氣，整個人也有些搖搖欲墜。
無垠動了動，想要去扶，才意識到自己只着一件裡褲躺在藥桶中。
好在一旁的環兒機靈，馬上上前將楚長歌扶住。
“好了，你去看着那邊的火候，我沒事。”環兒點點頭，駕輕就熟地操作起來。
無垠看着這一幕，笑意更深，“這藥桶，是你用過的？”
楚長歌沒有說話，她突然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曾經每次面對這個人的時候，他們哪一次不是脣槍舌戰，不分出個勝負誓不罷休，可現在卻像是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爲什麼是這樣麼？爲什麼又是這樣呢？這樣的處境這樣的場景，何曾相似！
無垠終究是嘆了口氣，脣角眉梢的寒霜已經在熱氣蒸騰中散掉，可是心中的冰寒和憂慮卻怎麼樣也散不去，她終究還是知道了。她會像從前那樣一步步將自己推開麼？會像從前一樣，兩人終究有緣無分麼？不，他不允許！
無垠的左手從藥桶中伸了出來，滴滴答答飄着藥香的水隨着他的臂膀緩緩流下，而他，卻是不管不顧探起身子，抓住了就站在藥桶旁邊的楚長歌的衣袖，“不準，不準走！”
楚長歌微怔，她什麼時候說要走了？
“不準再把我推開。”這話說的執拗而毫無頭緒，楚長歌卻因此大驚失色，這句看似再平常不過的話，她曾經聽到過無數遍！
“你，你真的，真的是他？不對，應該說，你真的是......”曾經的你？
“你該知道的，不，應該說，你一直都是知道的，我對你的心思！”無垠閉上了眼睛，已經放棄了最後的隱瞞。“從前，你爲了那個人，爲了你心中唯一的執念，殫精竭慮甚至不惜賠上了自己的性命，可是你知不知道，在你爲那個人出生入死的時候，還有我這麼一個人在看着你等着你護着你。你曾經問我，大秦和你，我會選什麼？你，我會選你！”
楚長歌的眼裡全是不可置信地神色，儘管在進屋之前她已經意識到了，可是當親耳聽到這些的時候，她還是被這不可思議的事情給震撼了，下意識想要退後，衣袖卻被無垠緊緊握着，只後退了兩步便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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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可以跟你走，但是我要你在你的將士在所有人面前回答我一個問題！不，是做一個選擇！”那是極其恣意張揚又充滿嘲諷的神情。
或許是被這樣的表情激到，他毫不猶豫地應道，“好！”
楚長歌聽到這聲毫不猶豫地好字，脣角的笑意更是張狂而諷刺，“大秦和我，你會選哪個？如果我跟你走，你就要帶着你的軍隊帶着你的兵向南朝投誠！你，做得到麼？”
他的神色瞬間僵硬，她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答應她的要求，至少在當下，在此時此刻，他是絕不能答應的。可是她還是這麼問了出來，他明白，這是在逼他！也是在給兩人最後一次機會，可是他在那一瞬間並沒有說話，而正是因爲那時的猶豫造就了他一生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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