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你去了哪裡?”
無垠的腳步頓住,元錦扶着他轉過了身。
蒞陽公主穿戴地整齊華貴,一看就是要出去的模樣。
無垠朝她笑了笑,“公主。”
蒞陽公主見到這樣的無垠,總是隻有嘆氣的份,她走了過去,一臉關心和疼愛“你呀,總是不聽話,乖乖待在府裡不好麼?還有,本宮說過,在沒有外人的時候,你可以叫我琴姐姐的。”
無垠揚了揚脣角,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看了看蒞陽公主身後的幾個侍女,“公主,皇上的脾氣您應該最清楚不過,如果待在府裡,那一切纔是真的不可挽回了。”無垠依舊和氣地笑着,只是那笑裡似乎帶着無盡的冷意。
蒞陽公主一愣,嘆了口氣,語氣裡帶着苦澀,“是啊,咱們的皇上,本宮的父皇,從來都是那樣。好在你不像本宮一樣,你懂得反抗願意爲自己的未來一搏,如果當初......罷了罷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本宮有點事情要出去,晚點再去你院裡看你。”說完就領着侍女要走。
“公主要出去?”無垠的眉頭突然皺了起來,這麼巧?
蒞陽公主的腳步頓住,回過頭,“是啊,怎麼了?你有什麼事情要跟本宮說麼?!
無垠卻是搖搖頭,“也沒什麼事,我只是回府來拿點東西,等會就要走的。”
“要走?”蒞陽公主的表情有些疑惑還帶着一絲不同意,“你身這麼虛弱,你還要去哪裡?昨天又吐了那麼大一口血……蒞陽公主突然頓住,試探着問道,“你這是要去楚家?”
無垠點了點頭。
蒞陽公主沒想到自己猜對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都說女大不中留,怎麼到她這裡卻反了一下,蒞陽公主向四周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湊到無垠跟前,耳語道,“你呀,要是真的想和那楚三小姐多相處相處,本宮尋機會時常把她叫來府上就是了,你自己直接住過去,實在是……實在是……不像話啊!這樣吧,你先去院裡休息着,本宮馬上去安排安排。”話一說完,蒞陽公主就退開了兩步,還是不放心,又確認了一遍“本宮說的,你能明白麼?”
“我已經決定了。”無垠也沒有多言,只是看了眼蒞陽公主身後想催促又不敢說話的丫鬟,“公主有事還是先去忙吧。”
蒞陽公主順着無垠的目光,回頭瞪了一眼侍女,終究還是不放心,在公主府本宮可以隨時爲你叫來太醫,可是在那裡……
“如果是這點,公主更不用擔心了,我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過去,自然是那裡有更有利於我身體的東西和人。”
蒞陽公主差點當場翻個大白眼,好在良好的皇室禮節教養讓她並沒有當場做出這個動作,什麼叫有利於身體的人和東西,說來說去,還不是爲了那個楚三小姐!
“好好好,你呀!”蒞陽公主走過去拍了拍無垠的手,目光裡有嘆息有彷徨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索,“你要去本宮也不攔着,不過畢竟公主府纔是你如今安身的地方,最多住兩天就要回來,知道了麼?”
......
“公子,蒞陽公主在這時候出去會不會是那個幕後的人安排的?”
無垠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裡,他並沒有像告訴蒞陽公主的,只是回來收拾一下東西而已。他一進屋,最先做的,就是打開了牀榻上的一個機關,“進去再說。”
元錦點了點頭。
原本這個屋子的書櫃後面就有一個密道,而牀榻下的這個密道是他們住進公主府後才秘密修建的,除了他們自己人,其他沒人知道。一般有什麼重要的事,他們就會聚集在這裡商討。就在剛纔,他們收到了一封密信。
軍營那邊,出事了。
“公子,軍營那邊傳來消息,已經有幾十人莫名其妙的中毒,幾乎個個都當場斃命。”
“幾乎?”無垠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是的,中毒後的症狀按密信上的描述,和昨日宮裡死的那批人一模一樣,都有一個細小的針孔,不過針孔的位置卻沒有特定,這些人最後的死狀都是七竅流血。而那幾十人中有五人中毒後有一段時間的昏迷,幾個時辰之後,五人中有四人依舊七竅流血而死,而剩下的那一人...”正在稟報的暗一頓了頓,神情嚴肅,“襲擊了看守的侍衛,逃出了軍營!”
無垠的目光陡然一亮,眼中精芒爆閃,這些人投毒並不是毫無目標性的,宮裡他們挑的偏遠宮殿甚至是是冷宮裡的人下手,軍營裡他們也只是對那些普通甚至是後補的士兵們出手,這麼看來,所有中了毒針的人都有相同的一個特點,那就是在平常生活中都是毫不起眼的存在!幕後的那個人,或者說,那批人爲什麼偏偏要挑這些人下手呢?是更容易下手麼?可是按照目前他們的手法來看,如果想要突破防護攻擊那些位高權重的人並不是沒有可能,如果真的想要引起恐慌或者製造什麼混亂,選擇那些人下手不是更好?
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爲什麼又要派人在宮宴上對太傅府的人動手?是巧合選中還是計劃之中?
“看守的是侍衛現在怎麼樣了?”無垠思考了一會,問出了一個問題。
暗一的眼中瞬間閃過自豪的光芒,這就是他們的主子,他還沒說什麼,主子已經猜到了哪裡有問題。
“先是昏迷,醒來後雙眼通紅,全部像發了瘋似的開始攻擊身邊的人,在這之後大概又有十幾個人被襲擊,最後通通沿襲了襲擊者的樣子,開始襲擊身邊的人,好在楚統帥發現得快,及時作出了部署,才暫時制止了這一次事件繼續發酵。”
傳播襲擊。無垠的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子上敲打着,他的眉頭緊鎖,有一些記憶在他腦海裡不斷的翻滾流動。
“楚慕凡有沒有事?”
“楚統帥倒是沒有什麼事,不過聽說軍營裡的事一處理好,他就親自領着幾個親衛隊出去尋那個逃跑的士兵了。”
無垠的敲打着桌面的手指倏然頓住,出去找人了?無垠的表情這才真的嚴肅起來,毒針發射無跡可尋,那幫人動用的兇手是隱藏多年而不發的人,誰知道哪個角落冒出來的,或者就是身邊的某個人會不會突然對你下手,這時候不在軍營裡好好待着以防萬一還到處亂跑?這個楚家五爺!果真還是和從前一樣,做事衝動不動腦子!
“派些人出去,找到了人就暗中照看着,楚暮凡不能出事!”
暗衛幾人對視了一眼,齊齊將目光投向暗一,暗一一副你們就知道坑我的模樣回瞪了他們一眼,卻也沒辦法,硬着頭皮開口道,“公子,軍營裡狀況越多,對我們就越有益,暗一認爲,最多給楚家提個醒,這件事我們還是不管爲妙。”
“不管爲妙?”無垠站了起來,走到了暗一面前,比起暗一這個已經十八歲的成年人來說,無垠的身高已經和他持平。無垠走近兩步,目光危險而冰冷地直視着暗一的。
“看來,你們都忘了,我說過的話!”像是從牙縫裡生生擠出了一樣,帶着壓抑的憤怒和危險。
暗一毫不懷疑,如果不是公子此時身體不允許,不能動用元力,自己此時恐怕早就要受傷了,“暗一知錯,請公子責罰。”說完,便砰的一聲跪了下來。
“哼!你們都給我記着,從今往後,楚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楚長歌的話就是我的話!你們哪一個敢跟楚家,跟她作對,自己離開吧。”他知道,這樣的話說出去,這些人裡大多是沒有人會服的,但是至少他們會聽,而他也相信,楚長歌終有一天能讓所有人看到她的力量和能力,只不過現在,卻沒有更多的時間給她去證明。
“好了,軍營的事先放一放,楚慕凡雖然做事衝動,卻也不是真的沒腦子,否則老國公有不會把楚家營統帥的位置交給他!”無垠嘆了口氣,“咱們首先要弄清楚的是,出現在公主府的那個神秘人是誰!”
......
一片天地,連荒草也是寥寥,微微的一陣暖風拂過臉頰,楚慕凡原本有些迷濛的眼神瞬間清明,警覺之心頓起。
三天,他不眠不休整整尋了三天,那個帶着中了毒針逃跑的士兵卻始終沒有被找到,而他們,已經到了南朝邊境的這一片大以平原,原本這裡綠色隨處可見,卻在二十年前發生了一場大戰,那時候的北國和南朝幾乎戰到了至死方休的地步,北國兵力當時強於南朝太多,一路打到了南朝境內的這片平原,是自己的父親楚穆重披戰甲帶着未及弱冠的四哥才穩住了戰局,最後戰爭是怎麼結束的他並不清楚,那時候自己還小,只聽父親和四哥說起過,那場大戰後,這原本的一片蒼綠變成了荒原,僅有的幾個小村落也都幾乎搬了空。
楚慕凡嘆了口氣向前探了探身子,朝着自己的副將說道:
“我記得去前面還有個小村子,先去那裡歇腳吧。”
副將聞言向裡側過頭訝道,
“統帥,咱們不找了?”
“找!當然找!這三天來我們沒有收到過再有人被傳染的消息,恐怕此刻他雖然中了毒卻還存着一絲理智,怕是認爲我們是要將他帶回去軍法處置,所以千方百計地躲着我們,而他出生軍營,對我們的搜查方式應該再清楚不過了。如今這個時候,楚家軍與西藩越國大戰方休,正是處理善後軍務之時,此刻也是人流走動監控最嚴苛的時候,那個士兵想要躲避我們的追蹤,只有一個方法,就是混入人羣中,只可惜這方圓百里之內,除了那個爲了在各國間往來行走的商販而建起的小村落外,再也沒有人流聚集的地方了。所以,我們先去那裡看看,順便做個修整。”
那士兵明顯在壓着着毒性的發作,可誰知道會不會像之前那樣,有抑制不住的時候呢!
“統帥,毒針是誰放的咱們還沒有查出來,萬一那個人再動手可怎麼辦?”
“這個你大可以放心,定京那裡已經傳來了消息,這些下手的人只要還在軍營就不難找到。不讓這毒素蔓延開去纔是如今最重要的事!”
只不過那些下手的人最終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楚慕凡想到信中提到定京也出現了相同的情況,甚至還發生在界衛森嚴的宮中,他的心就一刻也放鬆不下來。
收回了漸漸飄遠的思緒,楚暮凡拉了拉繮繩,提起精神朝前趕路。
在這邊境地界,他不應該有一刻放鬆的,哪怕此刻這裡看似沒有一絲危險!
幾人駕着馬在荒涼的平原上疾馳起來,風時不時吹過,看似平靜的表象下卻不知道流着什麼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