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發燒被送進了醫院,奇怪的是她沒有一點疾病現象,血常規各個項目都正常,整個人看去只是有氣無力,眼睛無神,一位有經驗的老醫生搭了搭她的脈搏,對婉兒說:“孩子今天有沒有受到過驚嚇?”
聞言,婉兒立刻轉頭看向身邊的花合子,花合子眼神一晃,糾結的神情泄露了她心中有隱藏的秘密,婉兒把妞妞交給一起隨她來的陳美琳,拉着花合子走出了病人觀察室。
“花合子,你別怕,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婉兒用溫和的眼神看她,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
婉兒的冷靜與溫婉讓花合子消除了顧慮,於是,她把自己看到的事都說了一遍,最後說:“少奶奶,有一件事很奇怪,小小姐吃晚飯前到後園裡去玩,回來的時候,我看到表少奶奶跟在她後面,她們有沒有說話我不知道,反正小小姐吃晚飯的時候精神就不好了,我問她,她什麼話也不說,誰知道洗完澡,睡下後她會驚叫起來。”
婉兒聽完,慢慢地斂下眼睫,黑長的睫毛遮擋了她眼底涌動的暗潮,眉宇間微微攏起了淡色的“川”,如果沒猜錯,女兒極有可能在後園遭到了羅欣妍的恐嚇。
她馬上回到了觀察室,抱起妞妞對陳美琳說:“走,我們回家。”
“回家?”陳美琳怔仲,不解地說,“妞妞發燒還沒退呢,現在回家怎麼行啊。”
“我知道是怎麼回事,沒事的,你跟我回去就行。”婉兒淡然鎮定,完全沒有了先前的驚慌與擔憂。
陳美琳困惑地看了看花合子,隨後提上包跟着她們走出了醫院。
邢素素看到她們回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站在前院看着曹管家去開車門,婉兒抱出妞妞時,邢素素向前走了兩步,張了張嘴卻把繞在脣齒間的話又吞了下去,因爲她看到婉兒冷冷地撩她一眼,那眼神是幽怨的。
自從知道她是蘇環的女兒,外祖父、外祖母都出身豪門家族,並非她認爲的出身寒門,邢素素對婉兒的態度開始變得複雜,那種既歡喜又嫌棄,不稱心又百般無奈的矛盾情感交織在心頭,每次看到她,她就會想到丈夫與蘇環的關係,如果小姑子當年不出意外,蘇環肯定會成爲陳天佑的妻子,想到丈夫心裡多少還殘留着對蘇環的一點情意,邢素素心裡就不是個滋味。
早知婉兒是蘇環的女兒,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這個媳婦,把她放在家裡,只能勾起丈夫對蘇環的思念,激發起他深埋心底多年的情感,雖然陳天佑再三強調:“一切都過去了,蘇環改了名,我與她早已形同陌路,要不是成了親家,我還以爲她已不在人世。”可她認爲,蘇環是丈夫的初戀,青梅竹馬,要不是認爲她不在人間了,他絕不會跟她邢素素組合成家庭,她可清楚記得,當年的陳天佑見到她時的那種冷淡與不屑一顧,要不是她對他一見鍾情,要不是雙方父母的一再撮合,恐怕這個男人會一輩子不娶吧。
“媽媽,”正當她思緒萬千時,陳美琳匆匆來到她跟前,帶着質問的語氣問,“你今天打妞妞了?”
邢素素眼皮一彈,眼神瞬刻犀利,她快速掃了一眼跟在婉兒身後的花合子,見她低垂下頭,一副怯生生的模樣,便了然如心,淡淡
地看向女兒說:“我沒有打她。”
“沒有打她,她會受驚嚇發燒嗎?”陳美琳氣呼呼道。
“那你是懷疑媽媽了?”邢素素不悅地瞪着女兒,聲量拔高,“我是她的親奶奶,我怎麼可能下得了手?因爲她今天打了浩浩一巴掌,把他的小臉都打腫了,我把她叫到房間,只是批評了兩句,然後我還給她……”她頓住,爲當時自己的行爲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明明看見妞妞那個倔犟的樣子她就來氣,可是,當她牽起孫女的小手走進房間,看見她眼底一片晶亮,她的心就柔軟如春泥了。
不會錯的,她是兒子的親生女兒,她這個樣子不只是像婉兒,還跟美琳很像。
“妞妞,你餓了吧?”她蹲下身子,眼睛流露出了柔柔的溫情之光。
妞妞愣了,含着眼淚,眸光在她臉上不停地流轉,良久,她確信這不是幻覺,眼前的奶奶沒有變成“老巫婆”,她才癟着嘴點點頭,兩顆晶瑩的淚珠隨即“叭嗒”一聲落下。
邢素素心疼地抱住她,輕拍着她的背說:“妞妞啊,奶奶一樣愛你,但奶奶今天還是要批評你哦,你扔了變形金剛,又打浩浩是不對的,浩浩是你的弟弟,他比你小,你要愛他,不要打他知道嗎?”
“知道了。”妞妞哽咽着回答。
“好,來,奶奶給你餅乾。”她抹乾妞妞的淚,把桌上的一包餅乾遞給了她。
妞妞笑了,拿着餅乾“咯吱咯吱”地吃着,而邢素素又坐在*沿上拿起了梳子,輕輕地給她梳理起了頭髮。
邢素素清楚記得妞妞走出她房間時,臉上是帶着微笑的,哪裡會想到晚上會發燒,難道這不是感冒嗎?怎麼可能是受了驚嚇引起的?
“媽,你還給她怎麼了?”陳美琳見母親失神,又噤聲不語,便不耐地嚷嚷道。
邢素素神情一晃,朝女兒翻了一記白眼,沒好氣地說:“我給她東西吃,還能怎麼?哎,你告訴我,既然妞妞發燒,爲什麼把她抱回家了?”
“婉兒說要收驚!”陳美琳說完就走了。
邢素素愣了愣,她實在想不通妞妞怎麼會受到驚嚇,難道在幼兒園裡玩得太興奮,被其他孩子突然嚇到?該說周嫂現在不敢對妞妞無禮的。
等走進大樓,她看到曹媽媽在餐廳裡,對着桌上的一個大瓷碗,捧着三柱香在晃頭晃腦地念念有詞,婉兒面色沉靜地抱着昏昏欲睡的妞妞坐在一張椅子上,看到她走進來,眸孔微微一縮,沒有說話。
邢素素來到她身邊,低頭看看面色潮紅,緊閉着雙眸,兩個小拳頭緊緊攥着的妞妞,一顆心突然被揪痛了一下,輕輕地說:“讓我來抱吧。”
婉兒雙眸無波無瀾,靜靜地盯着桌上的大碗,那裡面是清水,水面飄浮着幾張青色的茶葉,清澈的水底有幾顆白白亮亮的米粒……這是索婭在湖水鎮教她收驚的辦法,雖然迷信,可有時還挺管用,當年倆個孩子發燒,索婭就用這個辦法試過。今晚她回來,就讓花合子叫出曹媽媽,曹媽媽聽說妞妞受驚發燒,急忙說:“我會,我會。”那心疼的神情在臉上一覽無餘。
現在,婆婆的手就伸在婉兒的眼前,她的聲音也很柔和,可婉兒置若罔
聞,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不想把女兒交給她。
邢素素見她置之不理,眉頭蹙了蹙,一口氣哽在喉頭上下吞嚥了幾下,但也不好發作,思忖片刻,只好拉過一張椅子坐到了婉兒身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當陳俊楠回來的時候,整座樓房的燈還是雪亮的,他走進客廳,看到母親和妹妹都沒有睡,神情憂鬱,默不作聲,便奇怪地問:“你們是怎麼了?”
邢素素不滿地擡眸看他:“打你電話爲什麼不接?”
“我陪客戶呢。”陳俊楠垂眸,掩去了一抹煩躁。
“妞妞發燒了,”陳美琳開口,表情不悅,“哥哥你也太不關心孩子了吧,不管怎麼樣,家裡的電話總要接啊。”
陳俊楠心頭一震,沒有再說一句話就迅速衝上樓,推開妞妞的房間時,看到婉兒抱着妞妞靠在*頭上,她好像迷迷糊糊快睡着了,俏麗的臉蛋佈滿了疲倦,眼睫垂落,眼瞼下一片暗影,聽到聲響時她倏地睜開眼,睇了陳俊楠一眼後就急忙看向懷裡的女兒。
妞妞睡着了,呼吸清淺,嫩白的臉頰恢復了自然色,陳俊楠躡足走到*邊,憐愛地伸手在她額上探了探,然後說:“退燒了。”說完,他張開手去抱妞妞,“婉兒,讓我來照顧她,你好好休息。”
婉兒面無表情,她側過身子擋開了他的手,隨後輕輕地把女兒放到*上,蓋好了被子,爬下*她淡淡地對陳俊楠說:“你出去吧,我今晚陪女兒睡。”
“婉兒,我真的在陪一個上海的客戶,手機鈴音沒聽到,因爲……我們在KTV。”陳俊楠囁嚅,微蹙的眉宇染滿了愁緒,那雙張開的手重如千斤,悵然落下。
“不用向我解釋,我累了,你走吧。”婉兒轉過身,把肅冷的背影對向了他。
陳俊楠悻悻地挪開步,走到房門口,他突然又折了回來,手臂緊緊地摟着婉兒的雙肩,聲音喑啞:“對不起。”
又是一聲“對不起”,婉兒的耳膜莫名地扯痛,那痛感很快蔓延到了心房,以至連呼吸都感到困難,半晌過後,她才努力地吸了口氣,無聲地扯脣掀起一絲冷笑:“我以後不想再聽到這三個字。”說完,她甩開了他的手臂,拿起睡袍走進了洗漱間。
看着妻子嬌弱的身影消失在雕花玻璃後面,陳俊楠仰起頭痛苦地閉了一下眼睛,此時,他修長的身形在橙紅的壁燈下顯得孤單冷寂,良久,他才睜開濃黑幽深的眸子,慢慢轉過身,步子沉重地走出了女兒的房間。
羅欣妍沒有回陳家大院,她開車直接來到了清雅苑,這兩天李亞博都在這兒過夜,說有幾幅畫客人等着要,她相信自己的丈夫不會欺騙她。
下了車,她看到畫室的幾扇窗都拉上了厚厚的窗簾,臥室的窗戶有粉色的光隱隱從邊角透出,氤氳出幾絲溫馨,她拉了拉白色的風衣,心裡頓時有了暖意……裡面的男人雖然不是自己的最愛,可他是自己的丈夫,在法律上賦予他責任與義務的男人,不管怎麼樣,他會給她所需要的**,滿足她的需求。
想到今晚能與丈夫相擁着翻雲覆雨,顛鸞倒鳳,羅欣妍的身子不免躁熱起來,她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脣,懷着一份希冀走向了畫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