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二探手將葉子拿起,卻見柳福兒抖着睫毛,緩緩睜眼。
因着角度問題,她睜開眼就看到一微微起伏的喉結。
柳福兒一驚,下意識去推。
不想自己手腳均被裹在毯子裡,變相的被裹成個糉子。
緊急關頭,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滾,並且她也下意識的這麼做了。
待到身上氈毯散開,她才發現,原來樑二適才一直都醒着,且正饒有興致的看着她。
柳福兒扯下掛在鬢角上的幾片落葉,訕訕攏好鬆散的領口,道:“你醒了?”
樑二起身,根本不想回答她的明知故問。
他往熄掉的篝火邊去,並跟驚醒過來的周小六和另外兩個騎兵道:“還有時間,你們先去睡會兒。”
周小六也真是累了,他搓了下眼睛,與同伴打着呵欠往柳福兒早前歇着的氈毯去了。
柳福兒趕緊把地上的氈毯撿起來,遞給他。
周小六謝過,笑道:“睡了一天,感覺可好些?”
柳福兒乾笑着點頭。
樑二撿了柴火,開始架火。
柳福兒捧了瓦罐過去,低聲道:“昨天是你照顧我的?”
“不然呢,”樑二吹吹火摺子,將乾枯的樹葉引着,“就你那樣,你覺得還有誰肯管你?”
柳福兒是知道自己病了之後的熊樣的,她殷勤的架上幹細的樹枝,道:“多謝你。”
昨天她雖然燒得糊塗,可多少也記得些事,比如她拼命掙扎,而身邊有個人一直執拗的扯着她,並堅持給她溫暖。
樑二把火苗扇旺,順手把瓦罐擱在上頭,道:“把水囊拿來。”
柳福兒答應着,顛顛去拿。
樑二聽到腳步聲有些距離,才擡眼看她。
早前照顧時,他並沒覺得怎樣。
同袍有難,本就該互幫互助。
可就在剛纔柳福兒滾開之時,他竟然生出一點的悵然若失。
這個絕對不可以有。
樑二握緊樹枝,將情緒發泄在上頭,並在柳福兒靠近時,扔進了冒出的火苗裡。
柳福兒拔了木塞,問:“要倒裡嗎?”
樑二哼了聲,道:“看着,燒開了。”
他轉去一旁,拿昨晚烤得半熟的獵物和胡餅。
柳福兒見他陰陽怪氣,也不敢吭氣。
沒多會兒,騎兵們也都陸續的起來。
看到柳福兒好了,大家都很高興。
柳福兒笑眯眯的打着招呼,並遞上碗燒開的熱水驅寒。
樑二板着臉,端着剁得碎碎的肉末和胡餅過來,道:“都把水舀出來,你怎麼做羹?”
柳福兒趕緊又倒了水下去,並接過肉末等物,待到水開始翻花,便都倒進去,並耐心的攪。
很快,肉羹便做好了,只是湯碗有限,衆人分幾波吃飯,便準備上路。
一天的歇息,讓大家體力都恢復不少,將近午時之時,衆人已經來到另一道山樑的山腰。
簡單的啃了些胡餅,稍事休息,衆人再度上路。
依照樑二的估計,再翻過一道山樑,便可以入此行的目的地,蜀地。
有了盼頭,大家精神都很振奮,沒等天黑便已越過山樑。
衆人一直堅持,直到來到山腳,才停下來歇息。
鄭三帶着人去附近打獵,周小六和柳福兒與另外幾人尋來樹枝,夾起篝火。
樑二懶洋洋的斜靠着樹幹,神情有些懈怠。
柳福兒憋了一天,這會兒終於找到機會問周小六,“我發燒的時候,冒犯參軍了?”
周小六極快的扭曲了下臉,搖頭。
人在燒糊塗的情況下,做點出格的事,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當事人都不在意,他多哪門子的嘴。
柳福兒卻誤會他的意思,心裡頓時惴惴。
莫不是自己的女兒身被樑二知道了,所以他才一整天都陰陽怪氣?
鄭三很快帶着人回來,周小六便忙着收拾獵物,架在火上烤。
柳福兒也把胡餅穿在樹枝上,就着火烤的略有些燙手,纔要拿給樑二。
周小六順手扯下烤的滋滋冒油的兔子腿,道:“正好就着吃。”
柳福兒瞄着還在冒油的表皮,深覺自己的耐熱力達不到那種程度,便託着胡餅,接過來,又一路小跑的送去樑二跟前。
樑二擡了擡眼皮,淡淡的道:“拿開。”
柳福兒聽出他話裡的不耐,心就更虛了,她小心的覷着他的神情,道:“你昨天照顧我一天,又走了一天的路,肯定是累壞了。”
樑二斜眼看她。
柳福兒看了半晌,也沒看出什麼,便陪着笑臉,把胡餅重又送到他跟前,道:“還是得吃東西,不然怎麼有力氣走出去?”
樑二垂下眼,拿過胡餅。
柳福兒微微鬆了口氣,又悄悄搓了下手指,剛纔她似乎感覺到了一點不太尋常的熱度。
樑二把兔肉撕下,卷在餅裡,大口的吃着。
鄭三揚聲喊柳福兒過來端羹。
柳福兒答應着,跑去端羹過來,等到回來就看到樑二幾乎把餅吃完。
她呵呵笑了笑,暗道自己神經過敏,胃口這麼好的人,怎麼可能被她傳染。
擱了碗,她跑去火邊,拿自己那份吃了,並把其中一堆漸熄篝火滅了,收拾出來以便睡覺。
第二天一早,衆人吃了飯,就起身趕路。
大約是好運氣用完了,纔剛啓程不久,天邊就陰了下來,隱約還伴有雷聲。
衆人十分默契,不約而同的加快速度。
只是不論他們怎麼快,也不可能立刻翻過山樑。
在將將要到半山腰時,雨簌簌下了起來。
此時天已經昏暗了大半,騎兵們就地取材,以樹枝和寬大的葉子,很快搭建出兩個勉強能夠避雨的棚子。
雨水淅淅瀝瀝,下了將近一整夜,天色微明時,才勉強停了。
大家簡單的整理一番,便準備啓程。
樑二懶懶的走到馬旁,扯了繮繩,道:“加把勁,爭取今天過了這山。明天兄弟們就能睡個安穩覺了。”
騎兵們笑鬧兩句,呼喝着馬匹前行。
柳福兒總覺得樑二哪裡不對,便問:“你沒事吧?”
樑二回她,“我能有什麼事。”
他牽着馬,隨着衆人前行。
柳福兒探出手。
樑二側身躲開,皺眉道:“你要做什麼?”
柳福兒見他一臉防備又嫌棄的樣子,呵了聲。
她難道是怪阿姨嗎?
會隨便佔他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