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凌政詫異地看着她,遲疑了下,終是點頭。
這個後位,莫梓瑤要得理所當然,只因在這之前,無論是阮凌政還是太后,早就已經對她允諾過。現在,不過是拿回自己應得的東西罷了。
而她之所以這個時候要這後位,既是想離阮凌政更近一點,能真正成爲他的左膀右臂,爲他分擔,也是爲了能夠更好的保護腹中的孩子。
但她心中也明白,想要順利登上這後位恐怕也不易,雖然有着皇上和太后的認同,卻很難讓文武百官皆同意。畢竟自己低微的出身擺在那裡。入宮三年以來雖然也有些功績,冊後,卻還遠遠不夠。
歷來朝中官員拉幫結派,如今的阮南朝也一樣。到時候聖旨一出,阮凌政這邊還好說,忠於他的人自然不會反對什麼。而劉炎飛、林太傅等人得知後,恐怕就會迎來他們激烈的反對吧?
“皇上要是真的把後位這樣給臣妾了,恐怕到時候的冊封,也不會那般容易啊!”莫梓瑤擡眸,望着阮凌政道。
阮凌政卻是擡手輕輕颳了下她的瓊鼻,而後長臂一伸,將她摟進懷中,目光堅定地道:“難得瑤兒肯開口管朕要東西啊,朕又怎會叫你失望?放心,有朕在,你只管到時候安心臨位,其它事情你不用操心。相信朕,在你冊封的那一天,不會有一個反對的聲音出現的。”說着,他的眼裡閃過一絲狠厲。
莫梓瑤明白,阮凌政這是要和劉炎飛等人正面相抗了,可她並不願他如此啊。心中突然一動,有了主意。擡眸望着他,開口道:“臣妾倒是覺得與其與他們硬碰硬,不如就以封后一事,逼他們就範。”
阮凌政的眼睛一亮,隨即又暗了下去,皺眉道:“朕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朕不同意,因爲朕不會讓你去涉險。”
莫梓瑤卻是搖着頭道:“皇上,如今戰亂將起,若在這之前還無法平定內亂,恐怕阮南國真的要走向毀滅了。”
阮凌政只是沉默着不說話,莫梓瑤瞧着他,就見他咬着牙,臉色也不大好看,似乎是隱忍着什麼。不由在心中嘆了口氣,她知道他的擔心,知道他根本不願自己去面對那些未知的危險,更害怕自己和孩子會因此有什麼閃失……
“皇上。”她伸手,握住阮凌政的手,輕輕貼於自己的小腹,輕笑着道,“皇上不用擔心,臣妾和孩子,都會好好的。”
“瑤兒。”阮凌政皺眉,動情地抱住她,低聲說着,“可是朕怕,朕真的怕啊……”
“皇上不怕。”莫梓瑤擡手,捧住他的臉,笑言,“皇上難道忘了,臣妾多次都能安然地從險境中掙脫,這說明我是齊福之人呀。”瞧見他的臉色變了,連忙道:“好啦,無論何時,臣妾都會把保護好自己和孩子放在第一位的。”
阮凌政看着莫梓瑤,目光溫柔似水。伸手握住她的手,微微收緊,長嘆一聲道:“記住你今日說的話,切不可以身試險。”
莫梓瑤偎依在他懷裡輕聲應道,“好。”
整個人靠在他的懷裡,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鼻尖呼吸着只屬於他的龍涎香,莫梓瑤莫名覺得心安。微微仰頭瞧着他的表情,見其輕閉了雙目,眉心微微擰起。不由擡手撫上他的眉心,他卻一下子睜開眼來,開口問:“怎麼了?”
莫梓瑤搖頭,放下手,輕輕環住他的身子,低聲開口:“皇上現在還是心情不好麼?”
阮凌政怔了下,半半晌“唔”了一聲。
莫梓瑤不禁想起方纔阮凌政的一番無奈之語,低聲道:“誰也不敢說皇上沒用,你是明君。”
阮凌政嗤笑:“沒想到.你也學會了奉承。”
莫梓瑤悠悠道:“皇上雖然登基時日尚短,在這內憂外患的險峻局勢下,卻依然能夠把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哪怕面對強大的天國,也同樣不輕易屈服。臣妾想,若是換做他人,怕也做不到這樣吧?”
阮凌政有些驚訝地看了莫梓瑤一眼,莫梓瑤朝他燦爛一笑。她只要想起方纔,他說他覺得自己失敗的那番話,就覺得心疼。他活得多累啊。雖爲帝王,卻從未爲自己而活。
阮凌政忽然側身,放開莫梓瑤的身子,長長嘆息了一聲,“朕如果是明君,就該下旨賜死雪妃。”
莫梓瑤猛地一震,心道:他該不會以爲,自己說此話的意思,是要提醒他殺了雪妃吧?不過雪妃的身份特殊,也難怪朝中大臣會這麼敏感。只是,這一次,她謀害皇嗣證據確鑿,即便是處死了,于闐那邊也不會有任何藉口討伐。
她是于闐郡主的同時,也是阮南朝的后妃。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她不過一個小小的雪妃,犯的卻是謀害皇嗣的死罪。
她想,今日一整天,他獨自在御書房便是糾結此事。殺,還是不殺?
莫梓瑤不語,阮凌政卻又道:“今日雪皙宮一行,朕真有想過賜死她。因爲她差一點殺了你和孩子。”
莫梓瑤瞧見他微微握緊了雙拳,是因爲雪妃突然對自己行兇麼?想起這個,她突然想起了雪妃手中的匕首,匕首的來歷?
莫梓瑤想到雪妃她今日提及了蕙貴妃,她說是蕙貴妃說的,阮凌政肯爲了自己去死。想來蕙貴妃指的不過是上次他替自己捱了一掌的事情吧?當時自己以爲那匕首是蕙貴妃給的,現在想來,也未必。雪妃突然說那句話,興許也只是此前聽蕙貴妃提及過自己,所以她纔將自己視爲眼中釘,千方百計要除掉,纔有了聯合青鳶陷害自己的那一次。
再者說,如果是蕙貴妃給她的匕首,要刺殺誰呢?阮凌政會去,想必是所有人都能猜得到的。只是,誰會猜到自己也去了呢?蕙貴妃就算再聰明,也不可能未卜先知啊。還是,有人一早便知道阮凌政去的時候,會帶上自己去?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個人,又是誰呢?
“怎麼了?”阮凌政見莫梓瑤長久不說話,低下頭來問道。
莫梓瑤忙抽神,勉強笑道:“哦,沒什麼。只是臣妾突然想起,今日出現在雪皙宮的匕首十分蹊蹺。”
阮凌政的神色微變,沉了聲道:“查過了,只是極爲普通的匕首,外頭集市上到處都沒有買得到。”
莫梓瑤一驚,脫口道:“不是宮中的東西?”
見阮凌政點點頭,她緘默了,匕首既然是隨便可以買得到的東西,那麼誰都有嫌疑了。宮外之人,宮內之人。這樣的目標太大太大,讓人一時間,找不出個方向了。而與自己樹敵的人便是太多了。尤其還是湮水臺出事那一晚,自己在天澤宮留宿啊。那一夜,雪妃失寵,而自己,卻一夜重新得回了榮寵。對自己眼紅的人,自是大有人在。
只是,她始終想不通,究竟是誰能夠這麼厲害,連着自己會跟着阮凌政去雪皙宮一事,都能算計得這般清楚!
呵,站在聖寵極端,便是這般啊。那麼,一旦自己登上後位,恐怕來自各方的明槍暗箭要比現在還要厲害百倍吧?
所以,阮凌政才說,他怕吧。
聽得他嘆息一聲,彷彿累極。莫梓瑤低聲問:“此事皇上還查麼?”她彷彿已經感受到了,這一張極大的網。怕是查下去,便又是一大串。
果然,就見他搖頭:“不必查了。”
莫梓瑤不再說話,隔了會兒,才聽阮凌政又道:“明日一早,朕先過御書房,草擬兩道聖旨,再上朝。”
莫梓瑤知道他說的兩道聖旨,一是雪妃與婧充儀謀害皇嗣一事,第二就是冊封自己爲後一事了。而無論哪一件,必然都會引起一場轟然大波。
“皇上對雪妃謀害皇嗣一事,如何打算?”她不提婧充儀,因爲她已經出局了。
阮凌政瞧着她,低聲問:“你想聽實話麼?”
莫梓瑤遲疑了下,終是點頭。聽他頹笑一聲道:“於私,朕自然是不想殺,也不忍心殺。只是此事鬧得太大了,外頭文武百官看着,裡面太后也逼着,朕已經進退兩難。”
阮凌政說的,莫梓瑤都懂。雪妃的確是犯了殺頭之重罪,于闐的皇帝便不能憑這樣的藉口出兵。她心疼他,五年前有太后逼着,五年後多了這麼多人逼着。
“皇上覺得爲難麼?”莫梓瑤低聲問着他。
阮凌政遲疑了下,才點了頭,又道:“朕已經派人去于闐,告訴尉遲辰逸這件事。”
莫梓瑤微微吃了一驚,他已經打算將雪妃的罪行公開了?才欲再開口,阮凌政卻擡手扶額,搖着頭道:“不想此事,睡吧,明日,一切都結束了。”
結束了?如何結束呢?
等莫梓瑤再擡頭看他時,卻見他已經閉上了眼睛,喟嘆一聲,也不想打擾他,只往他身上靠了靠,也跟着閉上了眼睛。而阮凌政也身子移動,環手將她抱在懷裡。他呼出的熱氣噴灑在莫梓瑤的頸項,很沉。莫梓瑤便知道他並沒有睡着。
太多的事啊,他哪能睡得着?莫梓瑤嘆息着,用沒有受傷的左手將阮凌政放在身前的手拉在懷裡,兩人就這樣相擁而眠。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得外頭傳來嘈雜的聲音。阮凌政的身子一動,飛快地睜開眼睛,莫梓瑤也已經睜眼。二人都沒有睡着。
阮凌政看莫梓瑤一眼,才坐起來,便見金公公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急着叫:“不好了不好了皇上!宮裡出現了刺客!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