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公公擡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悄悄看向莫梓瑤,說道:“這個……據守衛說,早上的時候,瑤貴妃娘娘去探望過。”
阮凌政也回頭看了莫梓瑤一眼,卻是怒聲道:“此事與瑤貴妃是否有關,朕自會去調查,倒是門口那麼多守衛,還讓人在眼皮子底下燒死?”
莫梓瑤感激的朝阮凌政望了一眼,知道他這是有意在爲自己開脫了。聽他沉着聲音又問:“有驗醫官去看過嗎?”
金公公感受到阮凌政的怒意,嚇得渾身一抖,連忙說道:“據申大人說,婧充儀可能是一心求死,她整個人站在帷幔牀褥中間,一下子就被點燃了。雖然守衛很早就發現着火了,可是前去救火卻是發現門居然從裡被抵住了,窗戶又很早便被封死,大夥費了一些時間才把房門撞開。等將大火撲滅,婧充儀已經歿了。”這回金公公說話倒是又快又順溜。
“皇上,不知還要不要讓人再去仔細勘察?”金公公見阮凌政不說話,不由小心翼翼地問。
莫梓瑤皺起眉頭,金公公總是緊抓着自己不放,看樣子,自己是被人當做重點嫌疑對象給懷疑了。只不過,她一點也不擔心,她知道阮凌政既然毫不猶豫地選擇爲自己開脫,那麼便不會懷疑自己。
又不禁想,婧充儀她爲何最終選擇了這種方式?燒死?呵,那樣子定然悽慘至極,只是,死去的那個人真的是她?不由擡頭看向阮凌政。見他沉默了一會兒,擺手道:“不必再查了。去傳朕的旨意,婧充儀自知罪孽深重,畏罪自裁,朕念及她多年陪伴及忠心,給予厚葬。但畢竟是有罪之身,不得入皇陵,另尋風水之地安葬。去辦吧。”
“是,奴才這就去辦。”金公公說完恭敬地退身出去,退到門口,似乎想到了什麼,又道:“皇上,李大人在殿外求見,不知是讓李大人在外頭等着,等皇上用罷膳食休息之後在宣,還是讓李大人……”
莫梓瑤這才警覺起來,想起阮凌政臉色一直不大好,拉着他關切地問:“皇上身子不舒服麼?”
金公公忙道:“可不是麼?昨日皇上空腹飲多了酒,到現在還什麼東西都沒吃過,早朝的時候便說胃不舒服。”
莫梓瑤瞧着他,難怪今日看他臉色就不好,方纔在白天在雪皙宮他會有那樣異樣的神色。
只是今日發生了那麼多事,也早朝過了,都傍晚了,還有大臣們不肯歇着。她纔要開口,卻聽阮凌政道:“朕沒事,一會兒吃點東西便是了。你安心在這休息吧,朕回頭再來探你。”
“皇上……”莫梓瑤開了口,阮凌政卻已經起身離去,一邊走,一邊吩咐了金公公道:“你便不必過御書房去了,在這裡伺候瑤貴妃吧。沒有朕的命令,誰都不準進朕的寢宮。”
金公公嚇了一跳,忙點了頭道:“是,奴才謹記。”
阮凌政又看了莫梓瑤一眼,才轉身出去。很快,那抹明黃色的影,便在莫梓瑤的眼簾消失。
金公公這纔回身,朝莫梓瑤道:“貴妃娘娘安心休息吧,皇上去御書房處理了政要,便回來了。奴才在外頭守着,有什麼事,您只管吩咐便是。”語畢,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莫梓瑤望着門口,想着今日雪皙宮的突變和婧充儀之死,阮凌政是打算全壓下來了。他將自己留在天澤宮,還吩咐沒有他的命令,誰都不許進來,一方面是保護自己,另一方面不也是想瞞着自己受傷的事情麼?聽他的口氣,是不會打算處死雪妃的。
不知爲何,這樣想着,心裡微微有些高興。只因,雪妃不死,卻也與死了無異,阮凌政是不會再想見她了。自己要的,不就是她失去阮凌政的心麼?
可是想起她哀怨絕望的樣子,心中還是有諸多不忍。說到底,雪妃她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希望得到阮凌政的愛的可憐之人罷了。
帝王的愛啊,卻被自己得到了。微微嘆息一聲,所以,自己總是這麼的好運,不是麼?想要的,全有了。那麼自己現在,還祈求什麼呢?
想着想着,莫梓瑤感覺有些累了,閉上眼睛,睡意便竄了上來。寢宮裡,真安靜,除了龍涎香的味道,再無其他。到處,都是他的味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翻身的時候,不小心扯到了手臂上的傷,痛得她立馬驚酲了過來。
“醒了?”邊上傳來阮凌政的聲音。莫梓瑤嚇了一跳,撐起身子的時候,瞧見寢宮裡都已經點了燈了。這麼快,已經晚上了?
忙開口道:“皇上怎的不叫醒臣妾?”瞧見阮凌政的眉宇間全是倦色,也不知他坐在牀邊多久了?
阮凌政淡淡一笑,開口道:“朕不過纔回來,剛坐下,就見你醒了。”他伸手來扶她,一面道,“來人,去準備些吃的來。”
他不說,莫梓瑤倒還不覺得餓,一說,肚子便十分不爭氣的鬧起了空城計。輕輕揉了揉肚子,想到他也一直忙到現在,皺眉看他:“皇上吃過東西了麼?”
阮凌政點頭:“朕已經吃過了。”
莫梓瑤仔細看過了他的臉色,的確比之前好多了,微微放心,又問:“今日事情很多麼?皇上怎的忙到了現在?”
“事情不多,朕中途,到你宮裡去了一趟。”阮凌政淡聲道。
原來,還去了玉瑤宮。便笑道:“小皇子可愛麼?”仔細看着他的臉色,關於小皇子的事情,莫梓瑤希望只是自己多慮了。
提及皇子,阮凌政的眉心才微微舒展了些,笑着開口道:“朕原來不知,小孩子還可以這麼小。朕一隻手,都可以抱得他很輕鬆。”他說話的時候,目光又不自覺的在莫梓瑤的小腹上掃來掃去,眸子裡,全是期待和興奮。
不在爲何,瞧見阮凌政這樣,莫梓瑤心裡也高興着。看他這麼喜歡小孩子,將來也一定會更加疼愛自己的孩子吧。輕輕撫摸着小腹,微笑着問:“不知皇上是希望臣妾爲你再生個小皇子呢,還是小公主?”
阮凌政哈哈一笑,而後溫柔地看着她,說道:“不管皇子公主,只要是瑤兒爲朕生的,朕都喜歡。”
“這樣啊。”莫梓瑤嬌嗔一聲,倚身靠在阮凌政肩頭,而阮凌政的大手,自然而然的撫上了她的小腹,正待兩人柔情蜜意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聽見外頭有人道:“皇上,膳食送來了。”
“進來。”阮凌政說着。
金公公領了宮婢進來,等兩人吃了東西,才又退下去。
莫梓瑤瞧着阮凌政,他卻起了身道:“這段時間,你就待在這裡,安兒朕已經吩咐韻蘭她們幾個好好照料,你不用擔心。太后邊也不必請安了,朕自會去說。”
莫梓瑤嘟了嘟嘴,都安排好了,還要我說什麼?下了牀,開口問他:“皇上怎麼知道那火摺子不是臣妾帶給婧充儀的?”
阮凌政看了她一眼,說道:“那火摺子是朕讓人送去的。”不理會莫梓瑤吃驚的樣子,冷聲道:“別人不知道她的身份,朕還能不知道嗎?只是現在,朕還不想去理會這些旁根末節。”
知道此事阮凌政是知情人,莫梓瑤懸着的心也就放回了肚子裡,輕吐舌,又問,“那麼雪妃的罪定了嗎?”
阮凌政今日過御書房,多半也是爲了此事,莫梓瑤只是不知,那道聖旨上,他會如何寫。
阮凌政的身子一顫,半晌,纔開口:“朕還沒下旨。”
莫梓瑤行至他的身側,小聲道:“皇上並不虧欠了她。”
阮凌政頹然一笑,低聲道:“有時候朕想起來,覺得自己真失敗。作爲天子,朕不能阻止朝堂之上的異動,不能阻止各國對我國的進犯,還有天朝的威逼。作爲人子,朕不能給母后、太后安定的生活,不能給……給她們安穩的日子。作爲人父,朕無法保護自己的孩子。作爲人夫……”他緩緩回身,看着莫梓瑤,一字一句道,“朕給你的時間太少。”
莫梓瑤只覺得眼眶一熱,好傻啊,他到底在說什麼?
“這一次,朕要你留在天澤宮,不單單只是爲了壓住今日雪皙宮的事情。朕只是,希望你和孩子能好好的。如今這宮裡,再沒有哪裡能比朕這裡還安全的。你,明白麼?”
莫梓瑤終是忍不住,哭着撲進他的懷裡,狠狠地點頭。我明白,我全都明白啊。
阮凌政深深地吸了口氣,擡手抱住莫梓瑤的身子。莫梓瑤能感覺到他用了好大的力道。彷彿要將自己狠狠地揉進他的身體裡去,聽他嘶啞着聲音開口:“朕以前說,朕喜歡聰明的女子,因爲只有聰明的女子,才能在這裡生存下來,才能陪着朕白頭偕老。只是,朕錯了,再聰明的女子,只要是愛上了,朕都只會忍不住想要去保護她。後來,朕以爲在這裡,朕能給你最好的,便是恰到好處地疏離你。只是,朕還是錯了。即便朕如此做了,那些人,還是不會想要放過你。”
莫梓瑤哭着搖頭:“可是臣妾不怕。”
她知道,阮凌政因爲有自己,所以可以堅持得下去。而自己,因爲有他所以什麼都不怕。自己本來就什麼都沒有,那麼,就算深宮是豺狼虎豹,於自己又有何可懼?
“可是朕怕,朕怕啊。”阮凌政緊緊地抱着她,喃喃地說着。他將臉埋入她的頸項,呼出的氣慢慢變得急促起來。
而莫梓瑤突然怔住了。擡手,握住他的手,用力握住。開口道:“可是臣妾天生不是那種需要被皇上保護着的女子,臣妾希望,可以和皇上一起戰鬥。”
“瑤兒……”阮凌政嘆息着喚她。
莫梓瑤忽然笑:“皇上真的想臣妾過得好麼?”
阮凌政愣了下,莫梓瑤輕輕推開他,擡眸望着他的臉,欲擡手的時候,纔想起手臂受了傷,禁不住皺起眉頭。阮凌政馬上意識到了,急着問:“傷口疼麼?”
莫梓瑤輕輕搖頭,驀然想起了方纔的那個夢。雖然那只是夢,卻仍讓她莫名後怕。畢竟芸賢妃的例子擺在眼前,不由擡手撫摸着小腹,開口道:“臣妾不疼,皇上若想臣妾安全,那麼,就請給臣妾後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