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卻是低咳了一聲道:“當日蕙貴妃腹中胎兒夭折的事情,沒有人比你更清楚。哀家對不起阮家的列祖列宗,若是這一次,連芸賢妃的胎的都保不住,哀家百年之後,也沒臉下去見他們!”
莫梓瑤直直地看着太后,是麼?只是因爲這樣的原因麼?
太后不叫起,她依舊跪着,放於膝蓋上的手緩緩收緊,低聲開口:“以芸賢妃的心智,保下這個孩子應該不會難,而且,任誰都瞧得出來,她喜歡這個孩子勝過自己的生命。難道,太后還信不過她麼?”
“她?”太后冷笑,“只怕她,喜歡的只是後位吧。”
太后的話,說得莫梓瑤震驚無比。從她的話裡,不難聽出,應該是知道一些自己所不知道是事情。
芸賢妃想要後位,而太后卻並不想給她。難道,是看出芸賢妃的心,不在阮凌政身上?所以,纔要選擇自己。
是這樣麼?只因她深知,自己愛阮凌政。只要答應,那麼她相信自己定然會全力以赴。可是,自己並不想應。雙拳握得越來越緊,太后待自己是不薄。可此事,是她在爲難人啊。
亦是知道,太后不是那種無理取鬧之人,她這樣做,定有她的道理。可是,於自己,卻不是最舒心的方式。對着芸賢妃,心裡,始終有芥蒂。
想了想,無味地開口:“如今後宮還算平靜,太后何以覺得有人會害芸賢妃腹中的帝裔?”
太后哼了聲,朝前踱了幾步,才緩聲道:“當日你不也是着手調查過多次麼?關於芸賢妃腹中帝裔的事情?”
莫梓瑤心下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又道:“這些,自然是有人告訴哀家的。說你在查,蕙貴妃也查了。”
莫梓瑤輕笑:“太后既然知道這個,自然也知,臣妾與蕙貴妃娘娘,什麼都沒有查到。而且,我們也只查,並沒有真的要做什麼,太后您有一雙犀利的眼睛,不會看漏一處。”
太后卻是反問:“若是查到了什麼,你會沒有動作?”她的話語裡,隱隱地夾雜了警覺之意。
莫梓瑤終是斂起了笑,看來太后對芸賢妃腹中的帝裔,真的是很上心很上心。
太后盯着她,欲開口,卻被莫梓瑤打斷了她的話:“太后您錯了。臣妾當日查,只是因爲懷疑芸賢妃腹中的帝裔有異,縱然臣妾查出什麼,也是斷然不會去動手的。臣妾,答應過皇上。只要是他的孩子,臣妾絕不會出手去害。”
太后的眸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笑一聲開口:“難怪皇上對你如此不同。只是,既然這樣,要你去保她腹中的帝裔,也並不是難事啊。”
莫梓瑤卻搖頭:“不,不動手,不等於臣妾願意去保護她。”那根本就是兩碼事,不是麼?
太后終是擰起了眉心,語氣微微加重:“瑤貴妃,難道哀家用這麼大的籌碼,你都不曾動心麼!”
莫梓瑤怔了一下,這麼大的籌碼,太后指的是後位吧?呵,只可惜,那與後位,無關。
如今後宮之中,唯蕙貴妃是尊。可,她何嘗不是空守了一個貴妃之位呢?
曾經的自己,也高高在上過,那是僅次於皇后的貴妃。只是現在,位銜對莫梓瑤來說,已經沒有任何誘惑力了。
阮凌政的心都在自己的身上,還在乎那些空名作何?
屋子裡,安靜了下去。良久良久,才聽得太后道:“保她,亦是保皇上,你懂麼?”
莫梓瑤不語,太后又道:“你現在不懂,日後,定會理解哀家今日所作所爲。”
太后的話,聽起來,很重很重。重得,讓莫梓瑤覺得,這個擔子,她已經扛不起。她也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還能以什麼樣的理由拒絕。
將心比心,太后也不能改變她的初衷。
而太后,突然又問:“你可知,爲何你和慧貴妃查探不到芸賢妃的胎有問題?你可知,是誰在傳她腹中的孩子,不是屬於皇上?”
太后的話,令莫梓瑤的心頭一震。說實話,這個問題,她也一直在想,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太后嗤笑一聲道:“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爲何會查不出問題?很簡單,因爲根本就沒有問題!自然,謠言也都不攻自破。”
莫梓瑤指尖一顫,如果真如太后所言,根本就沒有問題,那又何來那麼多不可思議的事呢?
她從來深信,空穴不來風,事出必有因。不由脫口道:“夢修媛臨死前,曾要求見臣妾一面。那時候,臣妾只說她是想要臣妾保她父親一命。此事自然是實話,而她,以一個秘密跟臣妾換她父親的命。便是——芸賢妃腹中的帝裔,早就沒了。”
太后輕笑一聲道:“哀家早知道那日夢修媛叫你去,沒有那麼簡單。只是沒想到,臨都臨死的人,竟然會將此事告訴你。”
莫梓瑤有些震驚,聽太后的話,她知道?
太后低頭瞧着左手上的長長的護甲,輕輕撥弄着,冷了聲音道:“芸賢妃之前配那香料的時候,還不知自己已經懷有身孕。不過幸好發現的及時,徐正幫她保住了腹中的胎兒。只是那時候,她心裡害怕,不敢伸張,便要他將此事,守口如瓶。”
“徐正……是他……”
太后冷冷笑道,“至於,她爲何會獨獨讓徐正爲她保胎,事後,哀家才知道,原來這徐正竟然是她親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發小,恐怕,直到現在,兩人還糾纏着。”
還糾纏着,呵,這點太后怎麼能忍。
原來傳出芸賢妃和徐太醫有問題的話,也並非是空穴來風啊。雖然太后沒有說傳出這話的人誰,莫梓瑤也能猜測得到。不過,既然太后說沒事,那麼,他們就真的沒有發生什麼。太后的眼裡,可揉不得沙子。
擡眸看着太后陰沉的臉,莫梓瑤才知,原來夢修媛說的,全是真的。可是有幸的事,芸賢妃的孩子保住了。難怪說呢,她能一直都擺出一副底氣十足的樣子。只因她的孩子好好的。而那時候看她臉色一直不好,原來,竟是因爲如此!
可,若只是這樣,太后又爲何囚禁了徐正?是因爲他還知道其它的內幕,還是礙於他和芸賢妃的那一層關係,而非要如此的呢?
太后彷彿是瞧出了莫梓瑤心中的疑慮,又開口道:“徐正的事情,芸賢妃已經跟哀家請過罪。不過哀家以爲,只有死人,纔是不會開口說話的。不過,他現在還不能死,畢竟孩子還沒有降生。況且,受了那種香料的影響,要保胎,會有那麼容易麼?”
說着,太后瞧莫梓瑤一眼,繼續道,“芸賢妃求他無論如何也要幫她度過這個難關,徐正因爲不忍,只得用了他家的祖傳秘方,強行保胎。”
莫梓瑤大吃一驚,強行保胎?那在宮中,可算是禁術!一旦被人知道,可是要滿門抄斬的!
對於芸賢妃的舉動,莫梓瑤真真震驚了,這一切的一切,如今全都有了解釋。怕是夢修媛怎麼也沒想到,這胎還能強行保住。而蕙貴妃,也是如何都想不通,事情的真相會是如此。
莫梓瑤擡眸看着太后,遲疑了下,終是開口:“太后難道不知,強行保胎,很有可能傷害胎兒?”怕只怕芸賢妃腹中的胎兒受到重創,根本就不健康。或者更甚,怕一出生,便是死胎!想到此,冷不丁顫抖了起來。終是一條小生命啊,原來自己也有不忍心的時候。
太后沉聲開口:“哀家既然要你保住她腹中的胎兒,心中便是有數。徐正的方子,對胎兒無害。只是,對大人,纔會有傷害。”
大人?莫梓瑤嚇了一跳,芸賢妃這一次,真真是下了狠注了!脫口問:“大人會如何?”
太后頓了下,才搖頭道:“會減壽。”
芸賢妃啊,她爲了能順利生下腹中的孩子,連自己都不顧了麼?
不錯,只要她生下皇子,那麼她便是這阮南朝的皇后!而她的兒子,便是太子,便是阮南朝未來的國君!
雙手不自覺地顫抖着,芸賢妃也許,從來就沒愛過阮凌政,那麼她所做的一切,就是爲了皇后的位子?莫梓瑤如此想着,不知爲何讓她愈發地厭惡她來。只因剛進宮那會兒,她的表現,像極了是得不到帝王寵愛的怨婦一般,讓所有人都憐憫她,可實際呢,阮凌政的愛,她並不想要。
她隱藏地總是如此的深,而目的又是那樣的不單純,她那樣的人,如何配做母儀天下的皇后?
莫梓瑤不由在心下冷笑,那麼,如果被她知道,太后用她腹中帝裔的安全,以後位與我交換,她會氣死麼?
太后又道:“哀家都如此說了,瑤貴妃,你難道還不願去保住皇上的孩子麼?”這一次,她不說是芸賢妃的孩子,而是說了,阮凌政的孩子。
太后也是絕頂聰明之人,知道如何來尋找人性柔軟的那一片地方。她是對的,因爲她選的人在乎阮凌政,在乎他的一切。
莫梓瑤直直地看着太后,緩緩地緩緩地笑出來。開口:“臣妾應了。”瞧見太后的眸中露出一片欣喜,她又道,“不過臣妾有一個要求。”
太后站直了身子,開口:“起來再說,哀家都答應給你後位了,還有什麼不能答應你的。”
“謝太后。”
莫梓瑤起了身。跪得太久,膝蓋有些僵硬,她不動聲色地撐住了桌沿,瞧着太后,一字一句道:“倘若臣妾保住了芸賢妃腹中的帝裔,且,還是個皇子,那麼這個孩子一定要過繼給臣妾。”
太后的眼中閃過一絲惱怒的神色,莫梓瑤卻當沒看到,笑道:“太后既然說給臣妾後位,那麼,臣妾若爲皇后,過繼一個孩子,並不過分。何況,正宮的兒子,自然也是尊貴無比的。太后您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