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瞧了莫梓瑤一眼,低聲道:“看來你已經知道蕙貴妃腹中的帝裔是爲何夭折的了。”
遲疑了下,莫梓瑤終是點頭,開口道:“臣妾只是在想,太后是如何知曉那塊鴿子血一定會經過夢修媛、芸賢妃以及臣妾後,最後一定會由臣妾送至蕙貴妃手中?不過一味引子而已,何須如此大費周章,不若直接讓人在蕙貴妃的寢宮中動手腳豈不更簡潔有效?”
既然是一心想要蕙貴妃的孩紙不能出生,那麼只需讓人買通了她的近身侍婢,替其動手就可,何須如此麻煩?
按照太后素來嚴謹多謀,雨綢繆的行事作風,謀劃一場,自是不會讓此事輕易揭過,不拉上幾個替死鬼,除去一個眼中釘,又豈會善了?
如果,當日不是楚擎天救了玉芝,或許,夢修媛就不會敗露,那麼,今日成爲衆矢之的的那個人,必然是她莫梓瑤。
哪怕,太后曾答應過她,不再爲難她,可若自己撞上槍口,太后自也沒那麼好心的爲了她,而去打亂整個計劃。
更何況,她曾經是那麼的厭惡莫梓瑤。
一個身後沒有任何倚靠勢力的后妃,哪怕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又如何,到時證據確鑿,阮凌政也未必能保得住她。除之,容易利落,又能很好的給劉家一個交代。
那鴿子血經過多人之手,看似無意,實則有意使然。莫梓瑤以前不知道,可當她得知夢修媛和芸賢妃皆是香料方面的行家之後,一切則變得有跡可循。
是問,當她們發現這塊美麗的鴿子血,其實並非外表顯現的那樣,而是很早就被人動過手腳。雖然那裡面只是普通的合香花,但它和有些東西混合在一起,則會致人命。
聰明謹慎如她們,又怎麼可能讓這種東西放在自己宮裡頭呢。萬一哪天大意了,被人混合了其它香料,導致身體出現不可彌合的創傷,這是她們不願承受的。
而鴿子血,一定另有來歷,不然,夢修媛和芸賢妃爲何得到後立即便脫手。並裝作什麼也不知,將其轉送出去,就能說明其問題。
對於一個不是懂香料的人來說,根本發現不了什麼。但對於她們來說,則一眼便能發現問題,瞬間想到很多。
難道鴿子血也是和太后有關?猶記得剛纔太后告訴她,那個香爐,就是林太傅送她的東西,到時候,還會再踢回去。那麼這塊鴿子血呢,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最後又能牽出一些人來?
心裡這樣想着,莫梓瑤微微吃驚起來,這樣的話,她是不敢再問出來的。
果然,瞧見太后的眉心一擰,沉聲道:“瑤貴妃,你問得太多了。”
莫梓瑤垂首,目光落向地面,微微吸了口氣,看來此事太后是不打算告訴她的。
也是,這樣的事情,沒把自己扯進去就再好不過了,又何必去自找麻煩?太后腳步微動,轉了身,背對着她,卻是道:“起來吧。”
莫梓瑤愣了下,忙開口道:“謝太后。”
站了起來,太后卻並未回身,只淺聲道:“瑤貴妃,這次的事你管得太多,若不是哀家應承你在先,這一次,死的那個人,一定不會是夢修媛!”
莫梓瑤嚇了一跳,她知道,太后口中的人,指的是她……
悄然嘆一聲,她原以爲是猜中了太后的心思,卻不想,這樣的真像竟是讓人毛骨悚然。
在鬼門關前轉一圈的人,是自己啊!
莫梓瑤心緒複雜,低了頭道:“臣妾知罪。”
當時她只是好奇,蕙貴妃寢宮的香爐究竟是怎麼回事,所以纔想去查。誰知,竟然踩到了太后算計好的事情上。
果然,太后猛地回身,橫了莫梓瑤一眼道:“你難道不知,好奇心會害死人麼!”
莫梓瑤垂眸不語,心中卻暗忖:知道啊,我怎會不知?尤其還是這深不見底的後宮之中。
太后又道:“你不要以爲仗着皇上喜歡你,你便可無所忌憚!”
猛地大吃一驚,莫梓瑤忙低頭道:“臣妾不敢。”
“知道了,便給哀家長住記性!否則下一次,掉腦袋的人,就是你瑤貴妃!”太后的話語裡,終是夾雜着怒意。
莫梓瑤咬着脣:“是,臣妾謹記。”這一次,不就是衝着我來的麼?但這後面的話,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口的。
可是,這一次,卻是太后救了她的命。
莫梓瑤差點就魯莽的壞了她的大事,她還能夠救自己一命。若是再不知好歹,只會比夢修媛死得更快。
夢修媛如今如何了?她和太后之間是怎樣的關係?那塊鴿子血,又是如何到了她們手中的?她是因得罪了太后,纔會被太后無情除掉,還是另有原因?
莫梓瑤飛快的想着這些還未明瞭的問題,但一個字也不敢當着太后的面提的。
太后沉默了半晌,臉上的怒意才慢慢地消去。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神色緩和了些。
突然問莫梓瑤道:“你可知哀家爲何選擇犧牲夢修媛?
莫梓瑤詫異瞧太后一眼,正想問呢,沒想到她竟是自己開了口。於是小聲道:“臣妾以爲,太后是想瓦解劉家的勢力。”
邢匿也是個有才華之人,他雖爲太僕,皇上卻讓他兼職禮部侍郎代理一職,由見皇上對他的看中與培養。可邢家偏偏要與劉家走近,如此不識時務,也難怪太后要對邢家下手。
此次既然是夢修媛謀害皇嗣,那麼邢家定也會受牽連。
而此事過後,劉家的人,必然也不會再與邢家一道。太后是在不知不覺中,解決了一個幫助劉家的人。而因爲蕙貴妃的事情,想來劉家還不會就此放過邢家的人。
太后很睿智,不費一兵一卒,便讓他們窩裡鬥一番。
所以,太后纔會選擇救莫梓瑤,只因,她死,不過是給了劉家一個蕙貴妃爲何會胎死腹中的交待。餘下的好處,遠沒有犧牲夢修媛來的多。
莫梓瑤不禁在心下苦澀地笑,看來,背後的勢力,有時候,也是一種牽絆。
太后看着她,半晌才啓脣:“很好。”
太后只說“很好”,究竟是指自己猜得好,還是她覺得這一次的計策用得好?
莫梓瑤正想着,聽她忽然又道:“這一次,算不算是哀家救了你一命?”
莫梓瑤忙道:“算。”
雖然,有着這樣一層利害關係,太后她是不救也得救,可,總歸是救了。
她淺笑一聲道:“那麼,日後你便記着,你這條命,是哀家給的。你若是敢有異心,哀家第一個,不饒你!”
莫梓瑤心頭微微一震,太后是打算不殺她,可也亦是在警告,此事必須守口如瓶。指尖微顫,是否此事,阮凌政並不曾知曉?
繼而,莫梓瑤又覺得想笑,阮凌政他那般聰明之人,縱然太后不說,也定是心裡有數的。
只是,都能理解太后的苦心,又何況是他啊。
退開半步,莫梓瑤再次跪下道:“太后請放心,臣妾從來不曾知道過這件事。臣妾對皇上的心,與太后,始終如一。”
太后微哼一聲道:“哀家也想信你,只是哀家這輩子,從來沒有做過沒有把握的事情。”
莫梓瑤有些吃驚地望着她,見她朝外頭大聲道:“露兒!”
馬上便聽見有人跑進來的腳步聲,接着,露兒的聲音從門口傳進來:“奴婢在,太后有何吩咐?”
太后招手示意她上前,附於她的耳邊輕言一番。莫梓瑤瞧見露兒的眸子微微撐大,卻是點了點頭,匆匆下去。
不過片刻的時間,她又回來,手中拿了一個木質的錦盒,恭敬地呈給太后。
太后揮手讓她下去,忽而又道:“對了,你去翎藝宮,告訴紫兒,香爐需再換一個。”
紫兒也是明白人,如此一說,定會覺察得到問題了。
“是。”露兒應了聲,退了下去。
莫梓瑤回神,見太后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手中的錦盒,她瞧見那裡面一層紅色的墊子,上面放了一顆灰色的藥丸。
莫梓瑤心頭猛地一震,錯愕地瞧着面前之人。
太后將藥丸取出來,遞給她道:“哀家今日不殺你,可卻也不放心,這個,你吃下去。”
莫梓瑤目光落在太后手中的藥丸上,震驚之餘,思緒飛速轉動,她心裡清楚得很,這無疑是毒藥,但卻不會立即毒發,太后是要,牽制住自己。
深吸了口氣,她沒有任何遲疑,伸手取了那藥丸,便吞入腹中。擡眸笑道:“太后若是真的不放心,爲何不直接殺了臣妾?”
如果太后要殺她,找個藉口,不是難事。
太后似乎未曾想到莫梓瑤竟然如此爽快,居然怔住了。半晌,才直起身子道:“哀家還要你活着。”
要她活着……
莫梓瑤不解地看着太后,爲何她的話,讓人覺得奇怪呢?
“起來。”太后背過身,冷冷地開口。
莫梓瑤起了身,聽她又道:“從今往後,你若是有半分不安,哀家自不會饒你。
“臣妾謹記。”
太后朝前走了幾步,擡手緩緩地拂過面前是香爐,身子微顫。良久良久,才嘆息道:“皇上登基第四年了,膝下卻一直未有子嗣,哀家這次親手害死蕙貴妃腹中的帝裔,哀家愧對阮家的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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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莫梓瑤明白她的心境,只是,她也是沒有辦法,纔會出此下策。
如果,這一次,有孕的不是蕙貴妃,那麼一切好說,於太后來說,也是皆大歡喜。
只可惜偏偏,又是非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