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啊,難怪沒有人能發現問題究竟出在哪裡。”莫梓瑤盯着手中玉芝給她的一小段合香花的根莖,若有所思。
玉芝把知道的一切如實告訴了她,原來事情和她猜想的雖不完全一樣,但大致也相差不遠。
比較有意思的是,夢修媛,居然也是一個對花草和香料頗有研究的人。除此之外,她對寶石奇石類更是情有獨鍾,喜歡收集各種珍貴罕見的奇石,觀賞研究。
邢夢婕進宮以前,在邢家的地位並不高,可以說是低下。她的母親尚氏,出身貧微,只是一名邢府中負責照料園藝的長工而已。不過卻頗富才情,能研製出各種不同香味及效果的香料,爲此,深受府中那些夫人們的喜愛。
也不知她是如何讓邢老爺注意到她這個長相併不算出衆的長工女的,而且到了後來還與她有了一夜歡情,最後還娶了她做小妾。一年後又生下了一女,此女便是如今的邢夢婕了。
雖然她們娘倆在府裡的日子過得並不算舒適,但敢招惹她們的人卻也不多。因爲她們雖然地位不高,但手段卻很不一般。
據說,邢老爺之前共有十二房小妾,到了後來,每一年都有人莫名其妙的生病離世,每個人死因皆不相同,查也查不出原因。最後,竟然只剩下了五個,連正牌邢夫人也在三年前因病逝世。
而邢老爺隨着年歲漸高,加之承受不了衆妾的離世,身體已是一年不如一年。自尚氏之後,再也沒有納過小妾。現在的尚氏,由於邢夢婕的原因,已經是邢老爺新一任的夫人了。
邢夢潔比她的母親尚氏更加出色,不光繼承了她的才情心智,對香料上的造詣更是在她之上。更重要的一點,她比她的母親更有理想和野心。
還未進宮以前,她就憑藉着邢家的資產,在不同的城鎮開了十餘家香料鋪子,且專門供貨給那些達官貴族。因此,小小年紀的她,所積累的財富早已超過了尋常的富甲之戶。
這些,都是玉芝通過夢修媛身邊的侍婢覓兒得知的,覓兒是她的陪嫁丫頭,可她和夢修媛的關係似乎並不算太緊密,似乎還有些處處與她作對的意思。
而玉芝,也是先通過她,才認識夢修媛的。
據玉芝說,她並未與夢修媛直接見面,一切都是交由覓兒在進行。她是看出玉芝的野心,以及得知她是莫梓瑤的侍婢後,兩人一拍即合,隨即導演了這場戲碼。
無論結果如何,一旦開始,必然是有人要倒大黴的。相反,她們將相安無事,坐享其果。
那塊鴿子血,原本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只是在其盒子的夾層,用合香花的根莖薰過,上面便有了其味道。
後來在將它相嵌在琉璃項鍊上時,玉芝便讓覓兒過來進行‘加工’,將合香花凝成的精華滴在嵌合之處,整條項鍊有被合香花的根莖薰過幾日,讓其味道進入那些微不可見的縫隙內。最後,在用軟蓉草製成的藥水進行擦拭,爲的是中和合香花留下的氣味。
其實這合香花的味道,人聞了對身體並無害處,相反,還有提神醒腦之效,但它獨獨不能與子純檀木以及正在開花中的蘭花相遇。
若三者相遇,久而久之,會使人筋脈衰弱,氣短體虛,血滯不暢。尋常人倒也沒有什麼,若是有身孕的人極容易導致滑胎之象。
而且,沒有人能瞧得出來問題究竟出自哪裡,就如林太醫所說一樣,雅夫人因氣候更迭的原因,身體變得虛弱。乍一看,的確什麼問題也瞧不出來,只是雅夫人的身子大不如以前了,虛弱得讓帝裔不保。有誰想得到,這看似極爲正常的一幕,其實皆是人爲而已。
“娘娘。”晚秋見莫梓瑤一直望着手中的合香花的根莖出神,已經半晌沒說話了,不禁目露擔憂之色,出言問道:“娘娘您沒事吧?”
莫梓瑤回眸,瞧一眼晚秋和一旁低頭沉默的玉芝,輕笑道:“本宮沒事,想來,這一次玉瑤宮,什麼事都沒有。”而後轉眸盯着玉芝微微蹙眉道:“你會如何,本宮也不知,要看皇上和劉家的人如何說。”
現在御醫院檢查的結果還沒出來,想必一時半刻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需要三種香料混合在一起纔會產生有毒的物質,他們光盯着琉璃項鍊上的合香花,有什麼用呢?
這也是爲何,明明知道問題在項鍊上,卻始終沒有人來找來玉瑤宮的原因。
何況,連阮凌政都不知道那琉璃項鍊是否真的有問題,只是在猜測而已。
不過,說不定就真的有人認出了項鍊上殘留的物質是合香花,甚至還知道它和子純檀木以及正在開花中的蘭花相遇會使人筋脈衰弱,氣短體虛,血滯不暢。甚至是,讓有身孕的人極易滑胎。
若是如此,那自己可就真的是百口莫辯了,畢竟這項鍊是自己送給雅夫人,這是有目共睹的!不過,那鴿血石經過了太多人的手,這條線是這樣的長而複雜,說不定後面還會牽扯出更多的人。
還有一個問題,它還不是出自宮中的!就算要細查,也只能是無處查證了。
猛地,又想起,若真的如此,他,還會信自己麼?心頭微微動容,傻了吧,莫梓瑤,何必要做些無謂的假設呢?
玉芝還有些不明所以,倒是晚秋輕聲道:“娘娘是說,此事本就沒有人想嫁禍至您的頭上,就算琉璃項真的出了問題,也不過是在她雅夫人的翎藝宮才被人動的手腳?”
晚秋只是一心想讓玉瑤宮擺脫此事的嫌疑,才這樣說道。可她的話,卻一語點醒了莫梓瑤。
既然這東西經過那麼多人的手,到底在哪個環節出的問題,只要玉芝抵死不認,又有誰能證明,這東西就是在玉瑤宮出的問題呢?
這麼長時間都過去了,上面的味道都揮發的差不多了,哪怕是拼合處滴過的精華露,也至多隻能留下一絲痕跡而已。而且,那也不過是提神醒腦的一般香料罷了,且對人並無害處。
這也就是夢修媛的高明之處了,等項鍊上所有的物質都揮發乾淨,那纔是真的查無可查了。
不過,她如此心急的想要殺玉芝滅口,其實才是她最大的失誤,致命的錯誤。
原本按照她的計劃,只要一切順利進行下去,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讓雅夫人的孩子夭折,然後說出合香花、子純檀木和蘭花能使人滑胎,這都是莫梓瑤指使侍婢玉芝做的。如此,一口氣除掉兩個眼中盯,是多麼讓人快意的事啊!可惜,有誰成想,玉芝竟是被人救了呢。
也好在玉芝沒事,否則,此事還真是一點轉寰的餘地都沒有了。
哪怕這件事裡有玉芝的參與,但莫梓瑤不會傻到將她推出。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沒了帝裔,這麼大的事,不是推出一個侍婢就能解決問題的。
莫梓瑤是不會讓玉瑤宮陷入危機之中的,所以,她只能選擇將此事壓下。
雖然,現在阮凌政和太后那邊沒有什麼消息傳出,但也要儘快想到對應之策才行。不然等到水落石出之時,不光玉芝保不住,連整個玉瑤宮都會岌岌可危。
冷靜下來,仔細分析後,莫梓瑤驚詫的發現,也許這件事並非只有夢修媛及玉芝的參與,如果說玉芝是將合香花潛藏於項鍊中,那麼,子純檀木以及蘭花草這兩件東西又由誰來負責放入雅夫人的寢宮的呢?
要知道,翎藝宮內的香爐內的薰香已經查過了,並無問題。那麼子純檀木就不可能的混在了平日裡的薰香之中。還有,雅夫人不喜愛花草,這是衆所周知的。她的寢宮裡平時都沒有什麼花草之類的盆栽,出事那日在她寢宮裡也沒有發現有蘭花草的存在。
那麼,負責在雅夫人寢宮裡動手腳的人,是怎麼做到的呢?香爐沒有問題,蘭花草也未曾見,可她始終是中招了啊。
想不通,莫梓瑤搖搖頭,這件事太複雜了,且處處透着詭異,她隱隱覺得,這事情若是真的被查明,牽連下來的人,絕對不止她和夢修媛兩人。
幕後,應該還有暗箱操縱之人,而她們兩個,極有可能只是那人的棋子,緊要關頭,她們將淪爲棄子被推出。
自己還好一點,畢竟知道的不多,只是被算計在內,而那夢修媛就沒那麼幸運了,她知道的,實在是太多了。所以,那被推出的棄子,一定是她而不是自己。
想到這裡,莫梓瑤才稍微放寬了心,思忖了良久,纔開口道:“此事都不要再提及,我們就端看着吧。”
“可是,娘娘……”玉芝還欲說什麼,卻被晚秋打斷道:“既然娘娘如此說,我們做奴婢的自當切記。”
聞言,玉芝終是也未再說什麼。
打發了她們都下去,莫梓瑤獨自坐在窗口。夕陽已漸漸跌落了地平線,只餘下幾抹淺淺的霞光還在天際。已經是初夏的時節,空氣也不再寒冷,緩緩的,還是能覺出一抹暖意。
莫梓瑤伏在硃紅窗臺上獨自遙望宮苑內榴花開盡的青草深處,微弱的霞光透過青翠樹葉的枝椏縫隙,在光滑的鵝卵石上投下了一片斑斑駁駁的支離破碎。
連日發生的事情太多,樁樁件件都關係生命的消逝。雅夫人的孩子以及蘇提的侍婢夢夕,連玉芝都險遭不測,這樣急促而連綿不斷的死亡叫她感到害怕,連空氣都彷彿隱約可以聞到血腥的氣息,難言的壓抑。
此事看來,和自己是沒有關係了。可單只是想着,到時候那琉璃項鍊結果出來後,自己又該如何向阮凌政解釋,本來就是從自己手中送出去的東西,怎麼就獨獨是它出了問題?
呵,總不能說,它在自己這裡還好好的,掛到雅夫人脖子上之後纔出了問題吧?想了好久,終是沒個完美的藉口。
唉,莫梓瑤搖搖頭,罷了,如今走一步算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