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莫梓瑤淺笑出聲,微微吸了口氣,努力將激盪的情緒平復下去,目光平穩地注視着一臉悔恨的玉芝,淡淡開口:“現在才知道哀求本宮,你不覺得太遲了嗎?”
玉芝猛地搖頭,悔恨的淚水順着臉頰滑落。“娘娘,奴婢有愧於您對奴婢的期望,一時鬼迷心竅,做錯了事,您要怎麼責罰,奴婢都甘願。但請您在懲罰奴婢之前,先聽奴婢幾句話。”
“你是想說,所做的一切,都是受芸夫人指使,是麼?”莫梓瑤冷笑着道,根本不願聽她的藉口。
“芸夫人?”玉芝愣了下,蹙眉道:“這事和芸夫人無關,因爲那塊鴿子血,也是別人送給她的。而那石頭在到她手中之前,就已經被人動過了手腳。”
“哦?”莫梓瑤目露驚訝之色,事情發展到如今,變得越發的複雜了,想不到平白的,居然又牽出一人,很意外啊。
不待莫梓瑤追問,玉芝便又接着開了口:“這個人,娘娘也認識,就是最近新晉的夢修媛。”
“怎麼可能是她!”說這話的,是晚秋。她雙眼圓瞪,顯然不太相信玉芝的說辭。
也是,不光晚秋不信,連莫梓瑤聽到是她時,目中都露出幾分詫異之色。這個夢修媛,莫梓瑤與她雖然接觸不多,但以昨晚,她在翎藝宮前的表現,卻是能夠看得出她幾分性格。
一個天生膽小,心性單純又很怕事的人,怎麼可能無聲無息地策劃出如此龐大縝密的驚天陰謀?
玉芝看了晚秋一眼,彷彿早就知道這個結果她們不會信,淡淡一笑:“知道你們一定感到很意外,但事實的確如此。有句話怎麼說的,會咬人的犬不吠。衆人不過是被她懵懂天真的外表騙了而已。”
說着,她一指自己髒破的衣服,目露厲芒,咬牙切齒地道:“我如今落得這副樣子,都是拜那個女人所賜。”
“本宮不相信,你玉芝如此聰明,竟會糊塗到放棄一顆大樹,而是前去倚靠一株還未成長起來的小草,本宮看不到你的動機。”
這個時候,莫梓瑤便表現出了她冷靜的一面,顯然她不會相信玉芝的一面之詞。
“呵。”玉芝突然笑了一聲,眸中失望之色一閃而過,她自嘲道:“娘娘不信奴婢,奴婢也沒辦法。而奴婢之所以有今日,也是罪有應得,誰叫奴婢雖爲侍婢,卻始終懷揣着一顆有朝一日能夠飛上枝頭的心呢?”
莫梓瑤蹙起了秀眉,玉芝的話雖然大逆不道,但卻很容易便讓她聯想到除夕之後,玉芝總是對阮凌政的行蹤極其上心,而當他在玉瑤宮時,她常有意無意的在他面前獻媚取寵,那百折不撓的精神,真真令人感到怒火叢生,忍無可忍。
“你認爲,她邢夢婕夢修媛就能助你完成這個心願?”莫梓瑤嗤笑着,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她,不過是個小小修媛而已。哪怕最近再得寵,也不可能短時間內晉升到比自己更高的層次。
哪怕,她真如玉芝所說的那樣,人畜無害的外表下,其實隱藏着一顆謹慎縝密而又貪權慕祿的心。哪怕阮凌政是真的很寵愛她,可是,她身後可以倚靠的勢力也只是她在朝爲官的爹爹。可他不過是個小小的太僕而已,又如何爭得過林、劉兩家?
莫梓瑤都想不明白,她哪裡來的勇氣,居然敢同一時間得罪這麼多人。而且皆不是她能夠招惹的。難道,是對自己的謹慎決策信心十足到相信沒有人可以看穿這一切麼?
如果是這樣,那麼她也太過高估自己了。
不過目前,莫梓瑤還不想先去急着瞭解夢修媛是個怎麼樣的人。而是,玉芝爲什麼會和她沆瀣一氣,到後來,又在夢修媛那裡遭遇了什麼,才讓她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還有,那對夢修媛無盡的恨意是從何而來。
玉芝的眼中明顯閃過一絲輕蔑之色,輕哼一聲道:“從來都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而已,憑她?還不值得我玉芝去肝腦塗地的跟隨。”
“玉芝你……怎麼可以變成這樣?娘娘對你好不好,難道你心裡沒有一把秤麼?真是想不到,你竟會爲了內心的私慾,與人一起陷害娘娘。你的良心被狗吃了麼!”晚秋實在聽不下去,指着她,氣憤的指責。
玉芝擡眸輕掃一眼晚秋,無所謂的對她笑道:“隨你怎麼看我,事已至此,我也沒想過要逃避,做錯了事情就早該想到要承擔的後果。呵,有什麼呢,再重的責罰也重不過一死,方纔我已是從地府轉了一圈回來的人,還會怕死麼?”
“你……你……”晚秋指着她的手不停顫抖着,卻是早已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莫梓瑤同樣緊蹙着眉頭,臉色也不好看。雖然她對玉芝的態度惱怒不已,但卻不會去呵斥她,畢竟,一個早已豁出去了的人,和她計較這些,有用麼?
“你不要告訴本宮,夢修媛是想殺你滅口。”莫梓瑤的語氣凌厲。
玉芝愣了下,有些頹然的道:“娘娘您怎麼就是不願相信她是陰狠毒辣的女人?”
她頓了下,雙眼一亮,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您不信奴婢,那楚大人總歸是信的吧?”
晚秋臉色一變,而莫梓瑤的神色卻愈發的冰冷了,她冷笑一聲,淡淡道:“本宮以前,怎麼沒發覺你玉芝其實也是一個心機頗深的人呢?”
隱藏了那麼多年,很累吧?提及楚擎天,是想要告誡本宮,本宮有把柄在你手中麼?還以爲,你真的有多麼不怕死呢!
玉芝的肩膀垮了下去,她深深嘆了口氣,目光在大殿內巡視一週後,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那笑聲瘋狂而尖利,就像一個癲狂的瘋子在傾瀉自己無法抑制的情緒。良久,才漸漸平復下去。
“看來,奴婢說什麼,娘娘都不會相信了。罷了,罷了……”說着,她自己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朝着莫梓瑤恭謹了行禮:“多謝娘娘這兩年來對奴婢的栽培,奴婢不甘奢求您的原諒,這便自行了斷!”她說的決絕,語畢,頭也不回的朝殿外走去。
晚秋驚詫之間,已經接到了莫梓瑤的眼色,忙追出去,拉住玉芝的胳膊問:“你要去哪裡?”
玉芝想用力甩開晚秋的手,卻驚訝的發現晚秋的雙手沉如堅鐵,任她如何使勁兒,就是掙脫不開。當目光對上晚秋關切的眸光時,她的神色也終於有了變化。泛紅的雙眼裡,寫滿了悔恨遲疑及不甘。
可她似乎怕被晚秋發現,飛快的別過臉去,冷冷的道:“我自知沒臉繼續留在玉瑤宮,這就去折戟庫受罰,怎麼,這你也要攔着我麼?”
晚秋把她拉至一旁,小聲道:“你這麼倔做什麼?娘娘有說要懲罰你了嗎?好好去和娘娘道歉,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清楚,不然,就是娘娘也保不了你。”
玉芝目露驚喜之色,但很快又隱了下去,搖了搖頭道:“是我做錯了事,遭受懲罰也是應該的。”
玉芝的神色變幻絲毫逃不過莫梓瑤的眼睛,而她們的談話,她也聽在耳中。當下擱了手中的茶杯,冷哼一聲道:“你以爲離開本宮的庇護,你還能活過明天麼?”
玉芝身體明顯一顫,她好像一直都在等莫梓瑤的態度。聽莫梓瑤終於表了態,她掩飾不住內心的欣喜,再次‘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朝莫梓瑤‘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激動地說道:“多謝娘娘不怪之恩,奴婢玉芝在此發誓,從今往後絕不背叛娘娘,若有二心,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莫梓瑤其實早就料到玉芝會有此舉動,平靜的眼眸裡沒有一絲波瀾,只是輕點了頭,便叫她起了身。
雖然玉芝的背叛讓她憤怒不已,這樣的侍婢,也不會再留在自己身邊,可莫梓瑤轉念便前後想得個通透。
沒人會心甘情願去死,螻蟻尚且苟且偷生,更何況是人呢!特別是一個心中懷揣着夢想的人,就更不願輕易放棄活下去的機會。
既然不想死,那麼不如給一次機會,讓其心存感激之意。賭她對自己的愧疚之意以及那尚存的良知。
殺死一個人很容易,若想讓一個人死心塌地的跟隨,卻是需要魄力及手段的。
而此刻的莫梓瑤之所以會原諒玉芝,一方面是覺得玉芝的身上還有秘密,另一方面,便是她的身邊可信任之人實在是太少了,她不想讓身邊之人一個個棄她而去。
因爲她發現自己在這後宮之中的處境,早已岌岌可危。所以才如此急切的想要培養出一批能夠靠得住的手下,和扶持一股勢力日後能爲己所用。
在這後宮中,不管你有多麼的能耐,沒有稱心的左膀右臂,死心踏地的跟隨者,以及宏厚的背景或勢力,便也只是紙糊的老虎,沒人會怕你。
歷來後宮的爭鬥,從不會比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們輕鬆多少,如果不是萬民敬仰地位尊崇,就是碌碌無爲,生死無知。
只有生死,沒有輸贏,這便是後宮的生存法則。
楚擎天不殺玉芝的目的,莫梓瑤想,她已經明白了。
他是如此的瞭解自己,就如同自己瞭解他那般。
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她能在後宮中好好的生活下去。
對於莫梓瑤的寬容大度,玉芝內心已悄悄發生了轉變,她發誓,方纔的誓言,絕不是一紙空言。
因爲,她清楚的知道,自己這條命是莫梓瑤給的,她很清楚自己接下來,該怎樣做。
[真沒想到,多日的緊張和憂慮是多餘的,考試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很輕鬆便過了。唉,真不知道,葉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竟是變得如此不自信了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