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相此刻正站在皇宮的大殿之外,身後是一衆文武百官。
按照周朝的規矩,皇帝病重,所有人都應當跪在殿外祈福,如今大禮已行,可見皇帝是真的不行了。
“幸好陛下清醒時留下了立儲詔書。”這是所有臣工的心中所想。
畢竟當年先帝一脈全部命喪大瘟疫時皇位繼承的混亂還猶然在目,沒人會忘記那段時間的大恐慌,人人都在擔心會因爲皇位引發戰爭,上至王公貴族下至黎民百姓都在瘋狂祭祀乞求巫神庇佑不要降下災禍。
後來還是巫王宮救醒了同樣身患瘟疫的當今皇帝,由他繼位才穩定了局勢。
故此,所有人都在畏懼戰爭,擔心老皇帝突然病故,會使得當年的困局重現。
但現在看到立儲的詔書就存封在盒子裡,諸位臣工跪在殿外的心也安穩許多。
又一位輪值的太醫出來休息,一堆人立刻問道:“怎麼樣?陛下可有見好?”
太醫搖搖頭走了出去,臣工們嘆了一口。
跪在最前面的祁王哭叫一聲:“皇爺爺。”伏低叩頭。
衆位臣工心裡感嘆,也有抹眼淚的,不過很快就有人發現奇怪之處。
“廣陵王,怎麼沒來?”一人開口,立刻引來衆人張望,果然,周御並沒有跪在門前侍疾祈福,而是不知所蹤。
“這是宮中規矩,廣陵王怎可如此放肆。”有重臣不滿。
祁王掩面道:“今日就是他大喜的日子,或是耽擱了吧。”
臣工中響起冷笑。
連相爺偏頭看了眼祁王背影,又眼觀鼻鼻觀心,直挺挺地跪好了。
天色大亮,廣陵王府更是張燈結綵,掛滿了大紅喜字,八人擡的大紅花轎洋洋灑灑從正門出發。
直到此時,纔有人姍姍來遲。
“不好了,陛下病重召集衆位臣工侍疾,請廣陵王速速進宮。”傳令的太監才進入王府大門,可這迎親的花椒已經出門,作爲新郎官的周御,當然也不在府中了。
“陛下病重爲何不早來稟報!”陳昇怒喝,這不是故意陷害周御嗎!
“小的已經是第三波來請廣陵王殿下的,之前的消息,殿下都沒收到嗎?”傳令的公公也很納悶,又覺得匪夷所思。
雖然他們傳的不是聖諭,但也算是宮中旨意,就算傳旨的人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耽擱。
必定是廣陵王自己不願意耽誤親事,就故意冤枉給他們。
“陳大人,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們領命傳訊可都是有人作證的,多少雙眼睛看着呢,大人您紅口白牙地就要栽給小的們,這失職的罪過,小的們可擔不起。”傳令公公陰陽怪氣地譏諷。
陳昇臉色一沉,不過他也知道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還請公公莫怪,我家王爺因爲未曾聽到消息已經出城了,我這就追王爺回來,宮裡頭,還請公公美言。”陳昇到底是會辦事的,一塊金條塞到手裡,傳旨公公立刻露了笑:“好說,好說。”
這邊陳昇急急上馬追去,傳令公公也回到宮中。
他熟練地將事情一說,反正先前傳令的兩撥也不是他,害了誰,又和他沒關係。
“混賬!誰這麼大膽子敢漏報廣陵王殿下?”總管太監瞬間暴怒,將三人都召了進來。
可三四十棍打下去,還是沒人招,都說消息已經報給廣陵王府的人知道了。
“糊塗東西,你們報給誰了?沒報給廣陵王知道,最後還不是你們背這個鍋?”總管太監倒是知情識趣,他眼睛一轉,就明白這是廣陵王府裡有人從中作梗。
想不到祁王殿下如此厲害,手竟然伸到了廣陵王府的重要人物哪兒去,這下子,廣陵王只怕是徹底失去皇位了。
“混賬東西,聽風就是雨的,是不是收了人家的銀子?”總管太監一翻臉,指着第三個傳旨的公公叫道:“給我搜!”
那條黃燦燦的金條就這麼滾了出來。
“好呀你!收了廣陵王府的賄賂就來污衊同僚,來人,給我打!”總管太監一變臉,那小公公登時被按倒在地,幾棒子全照着重要部位打,沒給他喘息喊冤的機會,就把人給打死了。
“沒用的東西,今兒的事誰也不許說出去!”總管太監喝道。
滿屋子的人在血腥氣中應是,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不能亂說,而他自己卻把這場插曲傳了出去。
聽他說起這件事的,自然是祁王心腹侍衛。
“總管辦事果然利落,待王爺入主乾坤,不會虧待你的。”侍衛揮手,縱觀太監心滿意足地退下了,那神情彷彿是看到了自己飛黃騰達的美好未來。
祁王得到侍衛耳語,不由勾起脣角,他這張底牌果然好用。
“廣陵王呢?”
“殿下放心,就卡着他出府迎親後的時間點報信,此刻就算陳昇追上了,也已經到了靈山腳下,他若不回就是大不敬,他若回,那他在君山上不管安排了什麼好戲,都得夭折。”祁王心腹道。
祁王顯然最清楚這一點,揚了揚下巴:“那就好,孤就等着他唱這場戲。”
皇宮這邊還在緊張地侍疾,而君山腳下,周御迎親的花轎也到了。
“殿下!殿下,不能再走了!”陳昇疾馬本來,攔在周御身前。
“殿下,陛下病重,您得趕快回去侍疾啊!”陳昇滑下馬背,徑直跪在周御馬前:“朝臣們都已經進宮了,咱們被人算計,最晚纔得到消息,您若再不去,可就要背上這大不敬的罪名了。”
七把刀勒馬,一臉緊張地看向周御:“可九妹還等着呢。”
“親事既然已經定下就不怕不成,何況這是因爲陛下重病延遲親事,並非殿下悔婚,王妃也不算丟臉,可殿下若不去,事情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陳昇膝行兩步苦苦哀求:“殿下!”
周御握住繮繩看他:“即便我現在去了,解釋得清麼?”
陳昇一怔。
“既解釋不清,又要錯過迎親,這豈不是天底下最不划算的買賣?”周御道。
“殿下!”陳昇已經聽出周御聲裡的決心,以身體擋在馬前:“殿下,這賬不是這麼算的啊!”
“七把刀,拉開他。”
周御低頭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大紅花,道:“這樣的日子我已經錯過一次,決不能再錯過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