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怎麼在這兒?夜裡涼,你別涼了身子,我扶你回屋吧。”俺紅因爲古信的通知。趕了過來勸道。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下。”花初九聲音低沉。
“姑娘,你還是回屋去吧,蒼先生已經離開了。”俺紅繼續勸道,花初九忽然高聲道:“我讓你走!”
“姑娘……”俺紅小聲地叫道。
花初九聲音又低了:“俺紅,你就走吧,別管我了。”
俺紅見花初九情緒不大對,她最終還是離開。
獨留花初九一人坐在池邊,明月皎皎,落在池水上都渡上一層銀灰色,清風拂面,吹不透她滿腹心事。
花初九在池邊枯坐一夜,當黎明的陽光照在她身上時,她就像一座雕像,臉色慘白。毫無血色,臉上的紅腫已經消退了不少,她看向初生的太陽,動了動已經麻了的手臂,眼中再無從前的神采,一個決定在她心中也悄然形成。
再次出現在雲陌溪所住的客棧時,她緩了緩沉鬱的心情。
快刀斬亂麻,痛苦雖然比任何時候都來得劇烈,但因爲心再無牽掛,癒合起來也是快於鈍刀慢砍。
花初九看到華伯正在把洗乾淨的衣服搭在竹竿上,她探頭瞧了瞧安靜的院子,並未看到雲陌溪。
“華伯。”花初九走進來。
“是花姑娘啊?”華伯招呼道,“花姑娘是來找我家公子?”
花初九點頭:“他在房間裡?”
華伯瞅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心中嘆了一聲:“公子今天有點兒不舒服。不想見任何人,花姑娘,你還是請回去吧。改天再來。”
“他生病了?嚴不嚴重?有沒有請大夫?”花初九說着就往屋裡躥,華伯連忙攔住她,這姑娘真是實心眼啊,連推諉之詞都聽不出來,前兩日還見着公子與這花姑娘相處得極好,怎麼昨日回來後,公子得情緒就不大對,還交代稱病不想見花初九?
“公子,他現在不想見姑娘,姑娘還是改日再來。”華伯一狠心,把實話說出來了。
花初九神情重重一暗,片刻牽起嘴角勉強笑道:“那你告訴他。讓他好好養病,我先走了。”
“我會轉告公子,花姑娘慢走。”
花初九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雲陌溪站在屋子裡,隔着窗縫看她離開的背影,窗櫺的陰影遮擋住了他的神情,只是那手攥得緊緊的。
待看到她即將走出院子,他終是無法剋制自己,忍不住地拉開了門,喊了一聲:“阿九!”
花初九腳步站定,她回頭看向雲陌溪。
兩個人的距離並不遠,但真卻似咫尺天涯。
雲陌溪走到她面前。她艱澀開口道:“你的病好些了嗎?”
“你的臉怎麼了?”雲陌溪發現她臉色異常,不禁伸出手去,花初九卻別過臉:“走路不小心,跌了一跤。”
雲陌溪的手在半空中爲停,然後慢慢放下,他看到她暗淡的神情,心中終是不捨得讓她難過,他寧願自己難受:“……對不起,我騙了你,我沒生病。”
“我知道。”
兩個人尷尬了一會兒,雲陌溪眼中閃過一絲痛,之後噼裡啪啦地快速說道:“阿九,你莫要因爲我昨天的話就覺得無法面對我,在黑山遇到你的時候,你就給了我不同於其他女子的感覺,我以爲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但老天還是給了我一次機會讓我遇到了你,所以我便不想再放棄這次機會,昨日是我莽撞了,沒有想着你的感受。你念着我們是朋友,纔不忍心拒絕我,其實我已經很清楚了,是我自己放不下而已。現在,和你說開了,我倒是可以放下了。”
花初九擡頭錯愕地望着他,雲陌溪露出一絲笑:“阿九,我們還能不能像從前一樣做無話不談的朋友?參加完宋將軍的壽誕,我就要走了,我想這幾日好阿九好好相處,不悔與阿九相識一場。”
花初九隻覺得心頭酸澀無比,比她想象的還難受,更有些無法接受。
她的初戀就這麼還沒開始便掛掉了……
可這不是她正想要的?
花初九,你要回現代了,還在古代弄個“生死戀情”?你這是糟蹋雲陌溪啊。巨繫爪技。
花初九強忍住心中的痛意,露出一個“哦,原來是這樣,謝謝你這麼快就‘移情別戀’”的放鬆表情,就像往常一樣一搭雲陌溪的肩膀:“這還用說?我們永遠都是朋友,我怎麼會因爲這點兒小事就和你生分了,我還怕你放不開不想理我了呢。這段日子,我們就好好相處,製造一些愉快的回憶,以後不管去哪裡,只要一想起來,我們就心頭愉快!”
“嗯!”雲陌溪也“愉快”地點頭。
結果,刺激得對方都更加地心裡難受。
花初九安慰自己,初戀沒了就沒了,還是朋友最重要!她可不想因爲做不成情人就和雲陌溪也做不成朋友。
兩個人對視,都是硬生生地擠出笑容,花初九拍了雲陌溪幾爪子,又覺得不對,連忙收了手,一時尷尬不知道該說什麼,忽然想起旻天:“陌溪,我要去見見旻大哥,一起去吧。”
天來客棧門口。
花初九正打算與雲陌溪一起進去,頭上就響起一個聲音:“初九丫頭!”
她擡頭望去,便見二樓的窗戶打開,旻天倚在二樓窗邊,那蕭在他指間滴溜溜地轉着。窗邊還站着一個人,孟君華。
昨天她察覺出旻天坐的那馬車裡還有另外一個人的氣息,原來是孟君華。孟君華還是老樣子,穿着一身藍色的衣服,看了她一眼就走開了。
“旻大哥!”花初九衝他搖手。
“初九丫頭還不上來,我等你們好久了!”旻天在二樓笑道。
花初九回頭對雲陌溪道:“我們上去吧。”
兩人上了樓,旻天在門口迎接,孟君華已經離開,花初九手指着他:“一段時間不見,旻大哥,你好像胖了。”
“我哪裡胖了?初九丫頭,你莫要亂說話!”可旻天還是上下左右看看,捏了捏自己的臉,“初九丫頭,我真的胖了嗎?是臉胖了,還是身材胖了?”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胖了,你吃什麼了,長這麼多肉!”花初九故意說道。
旻天捏着自己的胳膊:“沒吃什麼啊,我還特意控制飲食,怎麼還胖了?”
這怎麼讓他去勾搭小姑娘啊?
花初九忍不住笑了起來,旻天恍然大悟,拿着蕭假裝敲了她一下:“初九丫頭一段時間不見,也學賊了,你是跟誰學的?”
“玩笑,玩笑。”花初九嘻嘻笑道,又介紹雲陌溪,“雲陌溪,昨日你們見過的。”
旻天與雲陌溪見禮:“雲公子真是翩翩佳公子,初九丫頭往你身邊一戰,真真是綠葉配紅花。”
“旻大哥,你說什麼呢?”花初九握緊拳頭,“惡狠狠”道。
“旻公子纔是玉樹臨風,阿九說旻公子是個好人,今日再見,更覺旻公子氣度不凡。”
“謬讚謬讚。”旻天直對花初九使眼色,阿九?好親暱的稱呼啊,他還想問問花初九有沒有與他已定下婚約,什麼時候成親,他好去送賀禮。
“旻大哥,你眼角抽筋了?”花初九歪着頭看他眼角一抽一抽的,旻天捂住眼,花初九這笨丫頭,還是隻長武功不長腦子啊:“啊,昨日我以爲你就會來找我,我就一直等你啊等你,初九丫頭,你要賠罪。”
花初九爽快道:“沒問題,我請客,我今天要和旻大哥不醉不歸!”
花初九與旻天純粹是臭味相投,但看在“旁人”眼裡,卻是兩人“關係匪淺”,太要好了一些。
“你孟大哥也來了,不如邀請他一起去。”旻天道,花初九自知不受孟君華待見:“可以啊,你去請他吧,他願意來呢,歡迎。”
旻天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灰,他就不懂,孟君華爲何就這般討厭花初九呢?明明是個少見的真正不拘小節,不像其他女子一樣束手束腳的江湖兒女,應該讓孟君華欣賞纔是。
大概,這世界上真有一種,你即使沒和這個人說過話,也無端厭惡之人。
三個人去了花初九與雲陌溪那日去的酒樓,旻天瞧着花初九與雲陌溪,這才發覺二人氣氛有些“不同尋常”,只因花初九與雲陌溪相處不似她與自己相處那麼輕鬆自在,雖然也都說着話,可總讓人感覺有些發悶。
大概是吵架了?
但這種事情也由不得他來管,他畢竟是個外人。
不久菜就上來了,花初九問道:“旻大哥,你們怎麼也來了這裡?”
旻天道:“城裡的宋老將軍要過壽,我祖母與宋老將軍的過世夫人曾是手帕之交,與我家常有來往,祖母年紀大了,不便再遠行,便讓我替她老人家來了。”
“你們也是給那個宋將軍祝壽?”花初九看了一眼雲陌溪,驚訝道。
這宋將軍究竟是何人,竟然這般“交友廣泛”?
旻天疑惑地問:“我們?莫非初九丫頭留在這裡也是給宋老將軍祝壽?”
花初九撲哧笑了一聲:“我連那個宋老將軍是美是醜都不知道。”
“阿九說的是我,我也是來給宋老將軍祝壽的。”雲陌溪接話道。
旻天笑:“原來雲公子也是來給宋老將軍祝壽的,那真是巧啊,不知雲公子和宋老將軍是什麼關係?”
“嘿嘿。”花初九故弄玄虛道,“陌溪可是大人物,大漠國最美的王爺,鬼麟王。”
旻天一怔,隨後滿是驚訝道:“鬼麟王?”
雲陌溪臉上有些不自在的神色:“旻公子莫要見怪,王爺不過是雲某的一個稱號,雲某的家族早已衰落,現在只留一個空頭銜而已。”
“鬼麟王?雲公子可是那位隨着太祖皇帝征戰沙場,立下赫赫戰功,助先祖皇帝創下大漠盛世的雲耀雲老將軍的後人?”旻天雙眼一亮,問道。
雲陌溪依舊淡然地笑了笑:“竟然還有人記得先祖之事,那已是雲家從前的顯赫了,今日早已不同往日。”
“此生,我敬佩的人便是雲老將軍,一心想着能像他一樣馳騁沙場,爲國盡忠,今日能得見雲老將軍的後人,真是旻某的三生有幸。雲公子……王爺也莫要自謙,當世之人提起老王爺之名,仍是一片虔誠之態。我以薄酒敬王爺一杯。”旻天拿起酒杯道,雲陌溪也拿起酒杯:“多謝旻公子之言,只是在下現在與平常人無異,旻公子還是稱呼在下爲公子吧。”
“既是如此,雲公子,請。”
二人碰杯,一飲而下。旻天看了一眼雲陌溪,心中也是嘆息,想着雲家當年鼎盛之時,天下之人莫不趨之若鶩,更是被封了少有的異性王爺,爵位相傳,但只隔了幾代,便漸漸沒落,不再見當日之榮華,如今更是被人遺忘這世上還有個“鬼麟王”。
但觀這雲陌溪,身材瘦弱,脣紅齒白,如何能與當時有着萬夫之勇的雲耀相比?恐怕,雲家再無復興之望,再過了幾代,怕是不會被銷了爵位,也會自斷門戶,湮滅在歷史之中。
花初九卻插不上話了,原來雲陌溪是赫赫有名的英雄的後代。
她是知道雲陌溪其實心中很敏感,想他先祖雲耀在世,那必定是風光無限,及至今日,被匪徒虜上黑風寨做壓寨相公都無人營救,便能想到其中悽慘。
花初九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怒氣,這世上的人果然都是些勢利鬼。
花初九忽而認真道:“這有什麼不能拿出來說的,你家族再沒落,你也是貴族、王爺。我一說你是我朋友,是個王爺,我都覺得自豪。”
雲陌溪怔怔地看着他,旻天笑道:“初九丫頭說得不錯,雲公子身份擺在那裡,比我們這些普通百姓要高貴的多,令先祖爲太祖皇帝打下大漠的大片江山,若沒有云老將軍,只怕也不會有如今的大漠。”
“聽到了吧,旻大哥都這麼說了,拿出你王爺的氣勢。”花初九鼓勵他道,雲陌溪眼中隱隱泛着光澤,拿起酒來:“我不過是繼承先祖父的封號,到如今早已沒有幾人記得,但我也未曾忘過先祖之事,只是如今雲某已經習慣將自己當成普通人看待,這般也並無不好,阿九,旻公子,你們說是不是?”
花初九有些皺眉,旻天看了她一眼,笑道:“人各有志,初九丫頭莫要再逼迫雲公子,雲公子能有此平凡心態,便已是不易。當個平凡人才最好,至少可以肆意而活,不必考慮家族盛衰之事。”
花初九看看旻天,又看看雲陌溪:“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說……是我說錯話了,陌溪,你如今這般生活並無不妥,倒是我不該指手畫腳,你現在這般才能如願娶個意中人,美滿一生……來,乾杯!”
花初九一飲而盡,旻天微微驚訝地望着她,再看雲陌溪,他也一口喝完,難道是他猜錯了?可他昨日沒看錯啊,如果這二人不是情意相同,又怎會那般?
雲陌溪剛喝完就咳嗽,咳得臉通紅,旻天道:“雲公子,你沒事吧?”
花初九替他拍着後背:“你少喝一些,我和旻大哥都是酒鬼,你就按照自己的酒量來好了。”
旻天徹底懵了,這初九丫頭和雲陌溪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像情人又不像,真讓人摸不清楚。
雲陌溪搖搖頭:“沒事,就剛纔喝酒喝得急了些,讓旻公子見笑了。”
“初九丫頭說得是,雲公子按照自己的酒量來就行。”旻天嘆道,“真是難得見初九丫頭溫柔一次。”
“你是說我從前不溫柔?”花初九一個酒杯打過去,旻天往後一撤,酒杯擦着他鼻尖而過,旻天長蕭一揮,酒杯又飛了回來,花初九又接住了酒杯:“這我就溫柔了吧?”
旻天笑着指着她:“這是溫柔?這是溫柔嗎?不過初九丫頭武功又見漲是真的。”
花初九得意一笑:“我有高師指點,再加上我自己冰雪聰明,學武還不是小菜一碟。”
旻天聽之,咳嗽了起來:“話又說回來,初九,你不是跟你師兄回山了嗎,怎麼如今留在了這裡?”
“因爲我師兄喜歡救死扶傷,他碰到死人就走不動道兒,所以我們就暫時留在了這裡。”花初九又把謊話說了一遍,旻天哦了一聲,又問:“那你們現在住在那裡?改日我去看你。”
“我師兄現在因有事留在賀蘭山莊,所以我現在也暫居賀蘭山莊,不過那裡戒備森嚴,只怕你剛進去,就被紮成了篩子。”花初九笑道。
“賀蘭山莊?”旻天一驚。
“哈哈,你是不是也被賀蘭山莊的名頭嚇住了?”花初九揶揄道,旻天掩飾住心中的波動:“是啊,誰人沒聽說過賀蘭山莊,倒是沒想到初九丫頭能住進去,這讓我好奇初九丫頭的師兄是何人了,竟然有如此本事被邀請進入賀蘭山莊做客?”
“他就會一點醫術了。”花初九倒了酒,“別再說這些無聊的事情了,旻大哥,喝酒!”
旻天也好不意思再問下去,怕引起花初九的懷疑,這丫頭當時能滴水不漏地對他撒謊,也不見得真是個“傻丫頭”,只是她“師兄”,真是值得人懷疑啊。
三人吃吃喝喝一直吃到月上柳梢頭,花初九和旻天划拳喝酒,又把旻天喝得趴在了桌子底下。花初九也喝得醉醺醺的,一直拍着桌子:“旻大哥,起來,接着喝,我要接着喝!”
“阿九,不能再喝了,我們該走了。”雲陌溪吃力地扶起她,她靠在他身上,呵呵笑着:“去……去哪兒?我要喝酒,我就要喝酒!雲陌溪,你要喝醉了,我就抱你回去哈。”
旻天又醉醺醺地爬起來說着:“丫頭,接着喝。”
雲陌溪頭疼了,兩個醉鬼他可怎麼弄回去啊?無奈,雲陌溪只好找來小二,給了一些賞錢,讓人送旻天回客棧。
雲陌溪摟着花初九,步履蹣跚地下來,花初九搖着她:“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雲陌溪望着她紅彤彤的小臉:“阿九聽話,不能再喝了。”
她搖着頭就是不走:“我要喝酒,如果我再不喝,我就……”
“就什麼?”
“嗚嗚嗚……”花初九蹲在一旁狂吐起來。
雲陌溪連忙拍着她的背:“阿九,是不是很難受?”
花初九擡起頭,嘴上還有髒污:“很……很難受。”
雲陌溪找手帕沒找到,拿起袖子給她擦乾淨嘴:“難受,下次就不要喝這麼多。”
忽然,她被雲陌溪抱起,花初九上下看了看:“我怎麼飄着,我的腳呢?腳怎麼沒了。”又對雲陌溪呲牙一笑笑:“我的腳腳不見啦,哈哈,我是在投胎嗎?”
雲陌溪只想撫額,抱着她身體都晃了晃:“阿九,你別亂動,我怕摔了你。”
花初九雙手一拍他的臉,左右尋找着:“手也沒了,腦袋也沒了……我的腦袋呢?”
“阿九,你亂動了!”雲陌溪不得不再放下她,改成背,好不容易把她背上去,她的腦袋貼在他的後背,蘊着他的後背一片滾燙。
雲陌溪牢牢背住她,朝客棧走去,漆黑的巷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花初九在他後背拱了拱,拱到他身前:“人妖,人妖……”
“阿九,我在,怎麼了?”雲陌溪轉頭問。
“我……聽說閻王殿有三生石、孟婆,還有彼岸花。三生石……是……是記錄一個人的前世今生還有來世,孟婆湯……會……會讓你忘記過去,彼岸花花花……可以讓人想起前世。你最……最不想忘記的是什麼?”
我最不想忘記的是阿九,雲陌溪看着她:“阿九最不想忘記的是什麼?”
“嘿嘿,你啊。”花初九嘿嘿一笑,雲陌溪心中一窒,又聽她道,“還有……還有冷元堂,旻大哥……你們都是……都是對我好的人,我不想……不想忘記……唔,賀蘭無憂其實對我也挺好的,只是我必須還他……還他……”
原來,在她心中,有這麼多男子不能忘記,他只是其中之一。
“阿九要還他什麼?”
“熊掌和魚翅!”花初九忽然立起來,哈哈笑道,“對,我要還他熊掌魚翅,因爲我把熊掌送給你了,他差點兒宰了我!”
此後,雲陌溪是長時間的沉默。
花初九抱住雲陌溪的脖子,迷濛地看着他:“陌溪,你真的不喜歡我了嗎?”
“阿九,希望我喜歡你?”那聲音飄渺似霧。
花初九想點頭,她又搖搖頭:“不希望……你喜歡我,會痛苦一輩子,我不想……不想你痛苦,所以,陌溪,你千萬不要喜歡我,千萬不要。”
即使默默喜歡,也不行?
黑夜中,眼淚順着她的臉龐滴落,落在他肩上,他卻毫無感知。
————
雲陌溪把花初九揹回了客棧,華伯幫着讓她躺下,華伯皺着眉道:“花姑娘怎麼喝了這麼多酒?”
“華伯,你端些熱水來,我給她擦擦。”雲陌溪說道。
華伯端來一盆水和毛巾,遲疑地問:“公子今晚要留花姑娘在此住下嗎?”
“她喝醉了,回不去。”
“可是公子……”這兩人雖已有肌膚之親,但還沒定過親,如何能留一個姑娘留宿?
“華伯,你先出去吧。”
華伯嘆了一聲離開。
雲陌溪靜靜地注視着花初九,伸手撥開她的髮絲,她嘴巴微張着,呼出一股股濃重的酒氣。雲陌溪伸手撫摸着她的臉龐,眼睛……
花初九迷迷瞪瞪的,還以爲是俺紅又來催她起牀好去跟賀蘭無憂學武功,她拿開他的手:“不要推我了,告訴……告訴賀蘭無憂,我今天要睡覺……今天就不去了。”
雲陌溪望着她,神色不明。
日上三竿,花初九才醒來,她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她噌地坐起來,頭疼欲裂。她按着腦袋看着四周,這好像是雲陌溪的房間,然後想起昨天與旻天喝酒,又喝得爛醉,肯定是雲陌溪把她弄回來的。
她喝醉的時候沒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吧?
花初九下了牀,小二敲敲門:“姑娘,你醒了嗎?”
花初九拉開門:“什麼事?”
“是這樣,那位公子今天已經退了房離開了,他讓我告訴姑娘一聲,因他是來給宋將軍拜壽的,所以今日便去了宋將軍府,等姑娘醒來,姑娘不必擔心他而去找他,姑娘自行回去便可。”小二說。
“你說什麼?”花初九大喝一聲,嚇得小二差點兒跌倒在地,結結巴巴道:“是……是那位公子讓我……這麼……這麼告訴姑娘的,你可以去問他啊。”
她就是要去問問他,昨日還說放開了,不計較了,只做朋友,今天就不聲不響地走了?雲陌溪,你到底在搞什麼?
花初九氣沖沖地往外走,正好遇到在客棧裡的古風,不禁驚訝道:“古大哥,你怎麼在這裡?”
古風沉着一張臉:“我是奉公子之命來接花姑娘回去,昨夜花姑娘一夜未歸,公子甚是擔心。”
“告訴賀蘭無憂,我沒事,我現在還有急事要去辦。”花初九想起昨夜之事,仍在計較,她便想離開。
古風伸手一擋:“公子就在外面,花姑娘還是親自跟公子去說。”
花初九皺眉,賀蘭無憂來了?他來幹什麼?難道還想抓着她去雲陌溪面前,讓自己拒絕他?
花初九走到外面樹蔭下的馬車旁,賀蘭無憂打開車簾一角,只說了兩個字:“上來。”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我還有急事要去做。”花初九語氣不好地說。
賀蘭無憂望着她:“你想去宋將軍府找他?”
花初九頃刻眉毛倒豎:“你怎麼知道雲陌溪去了宋將軍府?賀蘭無憂!”
她跳上馬車,一捏他的手腕,惡狠狠道:“賀蘭無憂,你究竟想怎麼樣!你真以爲我會怕你嗎?你敢動雲陌溪一根毫毛,我讓你雞飛蛋打,你休想再得到我的內力!”
賀蘭無憂忽然靠近,冷色道:“是你想怎麼樣?臨死前還想來個春宵一度,拖累別人爲你傷心一世?”
“賀蘭無憂,你再激怒我,你信不信我把你的手骨捏碎了!”花初九眼中惱火燃燒。
“花初九,我覺得你不是那樣的女子,如果你只爲了你自己,你可以捏碎我的手骨,去找雲陌溪,然後與他一夜溫情後,便丟下他一個人離開。”賀蘭無憂靜靜地說,花初九動作一頓,心又無聲的開始疼起來,慢慢鬆開了賀蘭無憂的手腕。
“你的說雲陌溪,我只是在外面看了一眼,恐怕是個長情的男子,若你真的讓他癡情於你,他這輩子大概都會因你而毀。”賀蘭無憂表情都沒什麼變化,像是敘述事實一般。
雲陌溪是個長情的男子?那他昨日所說之話就是騙她的?還是他表白心死後,發覺自己並不如他想象的美好,所以纔會不告而別?
不管如何,賀蘭無憂的話都打消了她去找雲陌溪的計劃。
也許,這樣分開,也好。
沒有美好的回憶,他卻能自自在在、快快樂樂的生活,這便夠了。
“我想回賀蘭山莊。”花初九坐在一邊,表情頹廢,“你放心,我已經和他說明白了,他正是如此才離開的。”
賀蘭無憂看着她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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旻天頭疼地從牀上爬起來:“水,水……”
孟君華倒了一杯水給他:“你居然還會醒過來,不如直接醉死好了。”
旻天喝着水說道:“君華,你怎麼能這麼說自己的好兄弟?我是見到初九丫頭太高興了,就忍不住多喝了兩杯。”
“那花初九來歷不明,我早就和你說過少跟她接觸,你卻是當耳旁風。”孟君華不悅地說。
旻天忽然坐起來:“對了,我從初九丫頭那裡得到一個重要的消息!還見到一個很意外的人!”
孟君華接過杯子:“你莫不是知道她那個師兄是什麼人了?”
“大概……可能……也許……”旻天想到了什麼,神色倏然一變,越來越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