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用的散魂秘法之下發下的誓言,本該立即生效,可是商笙歌,偏偏要逆天所爲。他不僅要你重生轉世,更是要你們還在一起。只是那血誓是那麼好破除的嗎?所以只要你們一靠近,兩人便會同時承受到錐心之痛,這是天道的懲罰,沒有人可以阻止。”鬼面毒醫殘酷的說了下去。
“可是這個傻子,卻不願就此與你分離,一個人默默的承受了所有的痛苦。轉嫁了你身上的所有痛楚,你只是那麼疼了一瞬間就承受不了,你可知他到底疼了多少年?”鬼面毒醫的話,字字血淚,飽含控訴。
明明商笙歌已經轉嫁了所有的痛楚,可是顧歡顏還是猛然覺得心底一痛,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又來了,只是這次她沒有出聲,捂住胸口,看向商笙歌。
這就是他們見面的代價嗎?原來他只是爲了看她一眼,便要承受這般的苦楚。
以前的很多不解的事情,顧歡顏都有了答案。
她一直埋怨父親不喜歡她,所以從不來看她。現在她才知道,他只是太愛她,所以不忍她受苦,所以纔不去看她。
顧歡顏第一次沒有再排斥自己是紅衣女子轉世的說法,縱然心底還有不解,她第一次從心底裡承認了,她就是她。
她們兩人就是一體。
鬼面毒醫的話還沒有說完,“你可知他的一頭髮白是怎麼弄成的?”
顧歡顏想起那日在崖香谷底,她看着商笙歌的頭髮一時之間變白的,可鬼面毒醫現在提起又是什麼意思?她不解的看向他。
“你以爲他不過三十來許,爲何狀若老人?”鬼面毒醫又是一個問題砸了下來,這的確是顧歡顏最迫切想知道的問題。
鬼面毒醫顯然沒有打算叫顧歡顏回答,又自顧自的回答了起來,“也是因爲你。”
“他本是不世的奇才,雖然練武稍晚,可是天賦驚人,只是一年時間,便抵得旁人十年苦功。”
這些顧歡顏也聽青衣說過,那時商笙歌風頭一時之間無兩。學武一年時間,武功已經大成。
“可他偏偏遇上你這個魔障,若非你,他何至於現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鬼面毒醫畢竟老了,正事還沒有說幾句,便又開始抱怨了起來。
惹得商笙歌心頭不愉,“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錯,怨不得小顏。”
這句話倒是深的顧歡顏心。自從知道自己就是那個紅衣女子,顧歡顏對商笙歌的心情更是複雜了幾分。
前世他們兩人的冤孽,說到底,的確也就是因爲商笙歌的緣故。若非他的不信任,兩人何至於此?
鬼面毒醫是商笙歌身邊人,自然是站在他這一邊,這麼多年,看着主子無怨無悔的付出,心底早已滿是不舒服,所以今日一找到機會,便要拿出來說一說。
“他這身的功夫,就像是爲了你而存在的。若非沒有這身強橫的功夫,不僅你活不下來,怕是他早已經死了。”
“此話怎講?”鬼面毒醫老是說的這麼不明不白的,顧歡顏很是心急。
“這就要說起你剛纔另一個問題了,他的武功和健康,也是他爲了救你,付出的代價。”
鬼面毒醫的話,顧歡顏心中早有所感,可此時聽他說來,還是渾身一震,不由得看向商笙歌。
從一開始,他一雙清亮的眸子,便直直盯着顧歡顏,此刻依舊是看着她的方向,似乎他的眼裡只有她,只容的下她。裡面滿滿的情意,像是無盡的海洋,幾乎要把顧歡顏給淹沒。
他那毫不掩飾的情意,叫顧歡顏心中一動,挑起了她心底最深的一絲情絲。可還不等她說什麼,紅衣女子的記憶又浮現在了腦海裡。
那些誤會和屈辱,以及滿門虐殺的仇恨,馬上把那一絲旖旎的情絲給壓了下去。顧歡顏的眼眸冷了下去。
商笙歌心裡不免有些失望,他是多麼希望得到她的一絲迴應。明明他看出她對他還有情,可是爲什麼她偏偏只看了他一眼,便再也不肯回頭了呢?
壓抑下心底的異動,顧歡顏勉強自己用平靜的聲音又問了下去,“師父,那他到底付出了什麼?”
“哼,難得你有心,想知道,我就告訴你!”明明是他非要告訴她,可這執拗的老頭非要這麼說來。
“你的散魂秘法,效力驚人,本已經立刻魂飛魄喪。他卻非要逆天所爲,用了古法,用了自己渾身的修爲,以及自己一魂一魄爲引,生生聚齊了本已經消散的魂魄,期間縱然少了一絲一毫,可也用盡了他所有心思。”
渾身修爲?顧歡顏不懂了,“那他現在哪裡來的功夫?”
鬼面毒醫白了她一眼,“要不怎麼說他是天才呢?他這身功夫,是從那日之後,又重新修煉的,期間花費了多少心力,怕是你想也想不到。不過即便是這重新練起的功夫,也都是爲你說練的。”
想到商笙歌爲此所受的苦,鬼面毒醫看向顧歡顏的眼光又不那麼和善了。天知道他是多麼爲商笙歌惋惜,本是百年不遇的天才,偏偏因爲兒女私情,折損了自己所有的修爲。
這話,不用他解釋,顧歡顏已經明瞭。之前她因爲少了一魂一魄,所以得了失神症,聽小白兔說,有內力高強之人定期給她輸送內力。這人不用說,便是商笙歌了。
鬼面毒醫冷哼了一聲,“還有爲了與你相聚,他去了南召那個鬼地方……”
話沒有說完,他便打了一個哆嗦,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不敢繼續回憶,“總之,你以爲那個什麼南召聖花瑤光魂花,是怎麼來的,還不是他捨命奪來的。南召那些鬼人,是那麼好想與的?”
“你想象一下,從心頭生生挖下一塊肉做藥引,那該是什麼滋味,更別說,每日用鮮血澆灌。他又不是鐵打的,怎麼可能沒有感覺?”
顧歡顏聽着鬼面毒醫的講述,也生生打了一個寒顫,那些血淋淋的畫面,她想都不敢想象,不知商笙歌是什麼信念才堅持下去的。
“好了,這些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多說了。”看出顧歡顏的懼意,商笙歌馬上又出言阻止。
鬼面毒醫鼻子一哼,“她就那麼嬌貴?聽都聽不得了?我還沒有說完呢。”
商笙歌拿他沒轍,只能聽着鬼面毒醫繼續說道,“他若是隻把你復活,倒是也不會再受那麼多的苦。爲了與你再續前緣,明明知道你們接近,便會有錐心的痛楚,他怕你吃苦,便一個人熬下。天長日久,即便是他內力驚人也掩飾不住衰老,只能把所以異樣都壓抑到頭頂,那頭白髮,便是他爲了見你說付出的代價。”
“可,可我之前明明看着他不是白髮的!”顧歡顏不可置信的搖搖頭,不肯相信。
“哼。”鬼面毒醫冷笑一聲,“若不是爲了怕是知道,他犯得着每次見你之前,都用內力把頭髮逼黑嗎?”
“現在他之所以滿頭白髮,唯一的原因只是因爲他已經虛弱到連內力也沒法壓抑了。你剛纔爲什麼會心疼?!也是因爲他身體已經虛弱之極,所以一時不察,沒有把你身上的痛楚轉嫁到自己身上!”
鬼面毒醫字字控訴。顧歡顏連連回退幾步。
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沒錯,他們之間的只有孽緣,若是連見面就如此艱難,那又何必再見呢?
原來這就是所有的真相,顧歡顏聽完這一切,看向商笙歌的目光更加複雜了,難怪他一直不肯告訴她。
顧歡顏只覺得心痛,爲他,爲他所做的一切。
鬼面毒醫抱怨完一切,終於被商笙歌打發走了。他吃力的直起身子,一步步向着顧歡顏走來。一切他不願意顧歡顏知道的事情,她已經全部知道了。
她知道了她的前世,更知道了他們之間所有的糾葛,可是卻一句話也沒有說。看着顧歡顏如斯平靜,商笙歌的心更是提了起來。
他做這些並不是爲了顧歡顏,不是爲了叫她感動,也不是爲了愧疚,而是僅僅爲了一個理由。因爲他愛她,不願她就此從他生命裡消失。
可她這麼不置可否,叫商笙歌心裡打鼓,難道她還沒有原諒他嗎?難道她從心底裡還是在怨恨自己嗎?
商笙歌不甘心,所以想當面問個清楚。
可還沒有走幾步,顧歡顏卻像是見了鬼一般,往後猛退了幾步,“你不要過來!”
商笙歌慘白的臉上,慢慢浮現一絲淡淡的笑意,“小顏,你不要擔心我,我受的住。”說着他還刻意往前多走了幾步,臉上的笑容不變。
可顧歡顏卻不答應,她既然知道,商笙歌此間承受的苦楚,怎麼可能叫他再靠近呢?
商笙歌眼裡的受傷卻又叫她不忍,看着他佝僂的身子,顧歡顏還是硬氣心腸,“你不要過來,我不想見到你。”
商笙歌像是被雷劈中一般,終於停了下來,面色如死灰。果然她還是不能原諒他,要不怎麼連看都不願看他一眼呢?可他還是不死心,勉強笑了笑,只是這個笑容,在顧歡顏看來,比哭更加難看,“好,我不過去,小顏,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