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女子看了他一眼,眼前這個男人,已經陌生的她認不出。再也沒有說話,可是等她爬到院子裡,看到滿院的屍體,看到自己的親人一個個在她眼前被屠殺。
她上前哀求劊子手放過她的親人,只可惜她喊破了喉嚨,那些人也毫不手軟。
看着大哥大嫂,侄女,一個個死在自己面前,紅衣女子瘋了一般,衝着那些劊子手大喊,叫他們也殺了她。
那些劊子手恍若未聞,一次次在她面前舉起屠刀,可是偏偏放過了她。
紅衣女子再也顧不上一切,踉踉蹌蹌的撲到商笙歌面前,用嘶啞的可怕的聲音,苦苦哀求,希望商笙歌可以放他們家一條生路。
只可惜商笙歌看也不看她一眼,目光注視着大院,嘴角還漾出一抹奇異的笑容。
紅衣女子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在被片片凌遲,她從未想過她最愛的人,會如此待她。明明她已經和他說了,他父母的死是一場陰謀,他爲什麼就不相信她呢?
看着自己的親人一個個在面前慘死,殺死他們的卻是自己的情人。自己的一場錯戀,給家族帶了的卻是滅頂之災。
罪魁禍首是她自己,紅衣女子再也忍受不了這一切,仰天大叫一聲,便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徒然倒地。
畫面到這裡結束。
這次顧歡顏沒有再說話,這副場景她也曾經在夢裡見過,只不過那時她只是從紅衣女子嘴裡聽說的。現在用眼睛來看來,現實遠比想象更加慘烈,叫她不能直視,更是連想象一下,都覺得呼吸是痛的。
她不知紅衣女子是怎麼熬過的。
迷霧中的商笙歌也沒有說話,只是帶她到了最後一個畫面。
這裡又是她熟悉的商家老宅的那個院子。
紅衣女子端坐在梳妝檯前,用梳子一點點梳理自己已經打結的長髮,身上的嫁衣已經換了下。
換的是之前的衣服,本是合身的紅袍,現在披在她骨瘦如柴的身上,顯得空空蕩蕩,幾乎一陣風吹來,她就要被吹倒。
收拾完一切,她雙手放在膝上,目光平靜的看着大門。
不多時,大門被推開,商笙歌走了進來,身後依舊跟着那個妖豔女子。
女子一進門,就揮動手絹,“這都什麼味道啊,難聞死了。商大哥,我們還是快些出去吧。”
之前還是什麼商公子,現在就成了商大哥,怕是沒有多久,就會變成商郎了吧。紅衣女子心裡嘲笑,又是一個傻女人落入到商笙歌的情網裡。
只是她心底沒有任何嫉妒之意,她對商笙歌的愛,早已隨着那日的血跡一點點埋葬。
商笙歌安撫了那女子一下,轉向紅衣女子,“你有什麼事?”
紅衣女子展顏一笑,臉上露出一個久違的笑容,明媚的猶如最美最嬌豔的玫瑰,連那妖豔女子似乎也閃花了眼,半響才說,“醜人多作怪。”
可那紅衣女子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向着商笙歌說道,“商笙歌,我有話和你說。和你單獨一個人說。”
商笙歌像是被她的笑容所迷惑,鬼使神差的打發了那妖豔女子出去。
紅衣女子緩緩站了起來,走到商笙歌面前,“商笙歌。不管你信不信,我最後一次告訴你,那日的事情,不是我做的。毒不是我下的,我也是被人控制了身體,才殺了你的父母。”
可商笙歌怎麼可能相信,“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都是狡辯。”
紅衣女子淺淺一笑,“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這些話商笙歌不止聽她說過多少次,只可惜他也找過證據,可從未找到過,所以他一直認爲只是她在說謊,爲自己的行爲開脫,眉眼挑起,譏諷一笑,“好,我就看看,你到底有什麼證據。”
紅衣女子銀牙緊咬,“好,我會證明給你看,這一切都不是我做的。”說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衣袖裡摸出一把匕首,狠狠的衝着自己的胸口紮了過去。
“你要說什麼,你以爲你這麼做,我就會原諒你嗎?”商笙歌沒有想到紅衣女子會如此這般,心裡巨震,心底的懷疑終於有了一絲絲鬆動,可嘴裡吐出的卻是這樣的話語。
紅衣女子哈哈大笑,笑聲帶動傷口,又是吐了大口的鮮血,一把揮開商笙歌欲抱住她的雙臂,“原諒,太可笑了,我從未做過哪些事情,所以也不需要求得你的原諒!”
“你不要說話!”看着紅衣女子大口大口的吐血,商笙歌本以爲已經死了的心,飛速的跳動着,心底唯有一個念頭:不要叫她死。不管她是不是他的仇人,他也沒有想過要她的命。
紅衣女子笑罷,依舊慢慢說道,“你要的證據,我馬上拿給你看。”
“閉嘴,你要是想要活命,就不要說話。”商笙歌大喝一聲,引得門口妖豔女子也趕了進來,看到一屋子血跡,大叫一聲,暈倒在地。
可紅衣女子今日卻是不想聽商笙歌說話,她早已活夠了,那日她滿門慘死在她面前,她那日便已經死了。她之所以苟延殘喘到現今,也只是爲了告訴商笙歌,他錯了,他錯的有多離譜。
在商笙歌的驚呼聲中,紅衣女子使勁把匕首往下一壓,隨即飛快的比匕首抽了出來。
“顧歡顏,你……”商笙歌不管不顧,把紅衣女子摟入懷裡。飛速的在她身上點着穴道。
只可惜紅衣女子下手極狠,她沒有給自己留一絲餘地,幾乎在拔刀的同時,她便馬上倒地。
商笙歌用盡了所有手段,也不過是勉強叫她睜開了眼睛。
紅衣女子大口大口的吐着血,“你不用白費心機了,你馬上就可以看到真相。”
說完她伸手摸上了商笙歌的臉頰。商笙歌剛想握住她的手,卻哪想紅衣女子周圍忽然迸發出一陣金光,隨即散落成一片片金色的碎片,紛紛擁入商笙歌的腦海。
一時之間,商笙歌的腦海裡竟然出現了那日他們成親時的場景。
真相就在眼前,可商笙歌心中卻是大嚇。使勁搖頭,“顧歡顏,你不能這麼做。”
顧歡顏身上的異狀,他早已認出,她用的是一種秘法。商笙歌博覽羣書,各種雜誌之類都知道許多,之前他們琴瑟和諧之時,他曾經當做笑話,和她說過這麼一個秘法。
秘法是說,可以用自己的心頭血,加以各種秘藥,臨死之前可以拼着魂飛魄喪,叫其他人看到自己破碎的靈魂。叫他人看到自己的記憶。
這種秘法說起來玄妙,可是副作用極大,不僅自己必死,而且因爲魂飛魄喪,所以永世不得超生。
紅衣女子之前聽說此事之時,也笑笑,嗤之以鼻,覺得怎麼會有人這麼傻。人生在世不過就是一點虛名,何必爲了這點點虛名,放棄自己的生命,更是放棄了以後投胎的機會。
商笙歌此刻才知道紅衣女子現在便是用了她嗤之以鼻的秘法。她想給他看什麼?商笙歌此刻早已不想知道,他唯一想做的便是不許她死。
所以他不要命的往紅衣女子身上輸送內力,可是這一切卻像是石沉大海。紅衣女子輕輕的搖搖頭,“你不用費力了,你知道秘法一旦開始叫無法停止,我支持不了多久了,你還是看看我的記憶吧。”
紅衣女子聲音低微,可以一字一句卻像是重錘一般,一個字一個字砸如商笙歌的腦海。他的眼淚早已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
紅衣女子說的沒錯,他這一切都是徒勞,可是叫他眼睜睜的看着她死去。他更是做不到。
“快快!”紅衣女子發出幾聲急促的叫聲,想來已經支持不了多久。
商笙歌牙齒已經把嘴脣都咬破,看着眼前紛飛的金色碎片,終於下定決心,摸了上去。金色碎片一觸及到他的肌膚,馬上消失不見,他腦海裡也出現了紅衣女子的記憶。
只不過這次他看到是紅衣女子的記憶,她記憶中的那日。
嬌羞等待着成親的時刻,被他拉住時候的忐忑不安,看到喜堂變故時候的震驚。看到他倒地不起時候的心疼。身子不受控制時的無措,親手殺死他父母時候的悔恨。
商笙歌似乎到了紅衣女子記憶裡,看到了一切事情的真相。
只是這一切還沒有完。他面前紅衣女子的記憶還在繼續。
商笙歌又看到,她被他誤會時候的心痛,他帶着其他女子到她面前時,她的心碎。
一幅幅曾經的畫面,在商笙歌面前慢慢閃過,他這才知道紅衣女子到底承受了些什麼。
出現在他腦海裡最後一幅畫面是那日他帶着屬下去屠戮她全家時候的場景。那種親眼見着親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可自己又無能無力的無助和心痛,又一次出現在他腦海裡,只是這一次,是紅衣女子的記憶。
沒錯,他的確叫她體會到了他的痛苦。
或許還不止。
商笙歌感受到紅衣女子對他的恨意,恨他爲什麼不相信她,恨他爲什麼不放過她家裡人,可是她更恨的是自己,她恨自己爲什麼會愛上他。
就是因爲愛他,所以才引來家人的滅頂之災。
商笙歌周圍的金光淡了下去,紅衣女子所有的記憶碎片,已經進入商笙歌的腦海,與他的記憶融爲一體。商笙歌不知該怎麼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無數的情感像是潮水一般擁入他的腦海。